「稀穴鬼」（二稿）

「稀穴鬼」（二稿）

宏

  这几周我总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都感觉昏昏沉沉的，到家之后都有一种惊慌、恐惧的感觉。按理说这几天我应该比上个月更轻松些才对，更没有什么可以惊慌的。可能是天热了，身体有点不适应，或者因为学生之间又总是起一些矛盾，我有些担心吧。

「纪德，你留一下。」看着学生们收拾书包准备排队出门，我对着其中一个矮小的女生说。她猛地抬起头，颤抖着走过来。「怎么了，宏老师？」

「你先在这等会，改一下这些错字。」

「好的，宏老师。」她说话总是显得很规矩。

把其他学生都带出了学校，我回来之后看到她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抄写那些字，幼嫩的手紧紧握着铅笔，握得指尖发白。她的眼睛发红，好像要冒眼泪。

我赶紧走上前去。我不该让她这么独自待着，像受罚一样的。我刚想开口，她突然哭道：

「宏老师，袁旺欺负我。」

这让我原本的自责一股脑变成了急切。

「怎么了，他对你怎么了？」

「袁旺他就是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的？」

「他就是欺负我。」

天已然变成了暗灰的蓝色。太阳大概刚刚落下不久。

我忽然感到一阵滚烫的剧痛从左小腿的最里面冒了出来，没几秒钟就传满了左腿。我站不稳，一下往左边摔了下去。低头一看，我的推已经全无了血色，像漂泊的纸一样僵硬苍白。刚看到时，这股疼痛已经蔓延到了脖梗。

头疼。

我知道，我必须拿到一把钢刀去刮开我的小腿冒出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那个地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

我知道纪德好像为了这几天做板报带了一把剪刀。我大概要找她借用一下。

我刚想到这里，我就感觉我的腿开始动了起来。它们开始向纪德走过去，笨拙地，在地上跺出巨大的声响。

纪德忽然丢下笔，惊恐地向后退去。

「老师对不起……」

我明明不想跺脚的，可它们就这样自己动了起来。

「纪德……」我很想告诉她不要怕，告诉她来把我的腿按住，好好地和她说话。可这句话只在我脑子里忽地闪过，但根本没有发出来。

「刀——子——呐……」从我嘴里滑出来的，只有这样的一句话。

我看到自己离纪德越来越近。她更是吓得发不出一点声响。忽然，我的两只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的手上还沾着血，握着一片被磨尖的长骨。这血主要是刚才纪德流的。现在她已经成了地上那一团模糊的血肉。

我突然发现自己像刚刚从梦里醒来一样，刚刚的记忆忽然变得越来越不真切起来。可是我一直盯着那一摊血肉，在惊恐中回忆这摊血肉的过去，刚刚恐怖的记忆又似乎越来越新。我总是这样，当我试图去回忆的时候总会发现越记越清楚。在别人看来，我就永远是那个过目不忘的人。

忽然想起，最近有些时候会听到别人提到一种被称为「稀穴鬼」的夜间出没的怪物，他们长得和人很像，但是皮肤毫无血色，遇到人就会说那一句话，而至今已知的被问到的人都正好有携带钢刀。

我给纪德的家长打电话。还好我一直记得号码。

「喂，是纪德妈妈吗？」

「对不起，我没有孩子，您是不是打错了。」

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坐地铁上下过班。每时每刻，我都会在裤兜里装着两把折叠刀。那刀上每两三天就会出现发紫的血迹。不过这很好，因为至少那血只是我的而已。

袁旺

  我在街头急匆匆地走着。我急切地想回家，但这似乎不是家附近任何一条我熟悉的道路。千篇一律，都是本应该红褐色的地砖和本应该白色的水泥，但在低压钠灯的照射下，红砖泛着淡青的黑色，水泥只能看到黯淡的黄色。路上的行人都低着头，满脸都是拒绝的样子，没有一个是我敢去开口求助的。

忽地，我自己撞上了一个身体。那身体迅速地转过来。一看，他有灰黑的头发，杂乱无章地纠结着。一双灰色的眼睛半涣散地锁到了我的脸上。他干涩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夸张而僵硬的笑容，像是在装笑，但比装笑要更加不自然。

「刀——子——呢——」

我尖叫了。扭过身子向路口的另一端冲去。踉踉跄跄又被两个人堵住。

「刀——子——呢————」

我又想转身，但回头扑到到了街边打进地里的垃圾桶上，头恰好搭在垃圾桶的边缘。

「刀——子——呢————————」

我从垃圾桶里猛翻，翻出了一些塑料片，胡乱向再次向我逼近的稀穴鬼扔去。

这当然没用。那两个稀穴鬼楞了一小下，又继续慢慢蹭了过来。

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她一把拽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扔出去了什么东西。

宏

  不知道为什么袁旺会在我回家的路上。他家应该是在城的另外一边的。这一片廉价住宅区，一般人都会绕着走，因为听说稀穴鬼在这附近会出没。原先我本就很少走路回家，而且不信稀穴鬼这一套。而知道自己就是稀穴鬼之后，我也更没必要绕开稀穴鬼了。

当我看到袁旺那副样子时，我赶紧冲上去，一把从兜里抽出装下的两把刀，朝那两个稀穴鬼扔过去。这几天似乎稀穴鬼真的变多了，因为我已经在这里救了四五个人了。

《乌晴市稀穴鬼防治条例》

第一条 为了控制稀穴鬼造成的危害，保障市民的生命安全，制定本条例。

……

第三十条 任何单位和个人发现稀穴鬼时，应当及时向附近公安部门报告。

第三十一条 公安部门对于任何确认为稀穴鬼的实体，应当按照有关规定递交于研究机构进行销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