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杀死了弟弟。他那么轻,那么小,终于学会停止哭泣了。我打开窗,像放走一片雪花那样将他扔下去,这个动作已经在我脑海中演练过成千上百次以至于并不陌生。耳边传来妈妈的大哭声,我转过身笑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要弟弟,你敢生他我就敢把他从五楼摔下来。”
没看她的脸,推开门,肢体一节一节在新鲜的空气中舒展开来。我想象的出我脸上狰狞的仇恨。我杀了他,没必要再为他置气,可以开心一点了,彻彻底底的放松。从额头开始,让眉头舒展,释放所有紧绷…… 放松脸颊、下巴,让牙齿微微分开…… 肩膀自然下垂,手臂变得轻盈…… 胸口随着呼吸缓慢起伏,每一次呼气都让身体更沉、更放松…… 腹部柔软,双腿和双脚完全放松……
我感到身体像一片羽毛,轻轻漂浮在平静的水面上。没什么复仇的快感,有的只是平静。面前有十节台阶,我努力数着,每下一节台阶,我就想起名义上是我弟弟的那个生物,红通通皱巴巴一团,没日没夜的啼哭,妈妈每天抱着他哄,不再管我考了多少分或是在学校交了什么新朋友。可我明明跟她说过,说过无数次,要是敢生弟弟我就摔死他,或者我自杀,我从楼上跳下去……
冷静……放松……
现在好了,他死了,妈妈或许会骂我两句,但她终究会发现我是她唯一的孩子,不得不全心全意对我。
脚踩着最后一节台阶,我又想起她恐惧,厌恶,小心翼翼的表情。真奇怪,我刚刚明明没看她的脸。
站在大街上,有些茫然。我离家出走了,去找一个人。
擦肩而过一列黑衣的人,似乎都不是我所想。最后面前走过一个微胖的男孩,瘸了一只脚,长久地低着头,拖着身躯走,最后他坐在我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可他也不是我找的人。“身处一个你最喜欢的地方……”不远处是雪山,雪山脚下有低矮的门, 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洞,山洞。我钻进去。它那么矮,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钻进去的,是弯着腰还是俯下身?总之我进去了,看见一个歪斜的木牌上浅浅刻着“3,5,10” ,从上至下依次递减。我知道这大概是一个简陋的穿越基地,可因为过于简陋木牌下半部分磨损不情、更早的年分应该已无法前往。我对去什么时候寻找他一头雾水, 正如我对他是谁我为什么要找到他一无所知。于是我凭直觉点了“5”,没有什么地动山摇目眩神迷,又一个不大精致的洞口向我敞开了。
我钻进去。惊讶的发现居然是我家。靠门附近是我的书桌,明亮的黄色地毯,妈妈的琴桌……再往里瞧,是婴儿床。
我愤怒的走过去,掀开盖毯。又是皱巴巴的生物,阴魂不散!我要碰见他褶皱的皮肤,突然想起妈妈的脸。
她一直在哭,跪下来,拉着我的袖口求我。她保证对我好,她一遍遍说对不起我。她那么瘦小,那么悲哀,我突然想起她曾经还要比我高一些,那躺过弟弟的臂弯正好环过我。每次我蜷缩的脊背正巧嵌进她胸口的凹陷,仿佛露珠滚回荷叶中央。她的体温顺着尾椎爬上来,在肩胛骨分作两股暖流,连耳垂都烫得透明。可她现在那么瘦,那么瘦……
是因为弟弟吗?
我不杀他了。我想,为了妈妈。我慢慢缩回手。
转过头,我向他们保证:“我不会再杀他了。”
1……开始恢复对身体的感知……
2……手指和脚趾微微活动……
3……感受到周围的声音和温度……
4……深吸一口气,充满能量……
5……慢慢睁开眼睛,完全清醒,感到焕然一新……”
啊,果然,我要找的人是他。为了不让妈妈伤心。
所以妈妈,你放心吧。你笑吧,就像现在这样,一直陪我坐着就好。
我睁开眼,定了一会才发现面前的女人不是妈妈。
“很抱歉,可是你已经杀了他了,你弟弟死了五个月了。”
这篇其实是一个催眠的过程,里面穿插了很多引导语。包括下台阶,放松身体,选择喜欢的地方,场景重现,放松清醒,都是催眠。“我”五个月前因为嫉妒出生不久弟弟抢走了妈妈的爱把弟弟从窗口摔下去,但是由于这件事对年幼的“我”刺激太大导致我精神失常,以为弟弟没死,每个月都会“杀死”他一次(有点类似于《天才在左疯子在右》里的死亡周刊)。“我”杀死弟弟后内心深处很后悔,在催眠中选择了想要穿越回去寻找并复活弟弟。中间妈妈的哭脸其实一直是她在知道“我”精神失常后为我的哭泣,但“我”认为是为弟弟的哭泣。最后“我”在意识场景中放弃杀死弟弟,但睁开眼催眠师告诉我弟弟已经死了。
论我为什么老爱写点精神病,以及这个梦本身还蛮温馨的(maybe?)……
感谢于我九个月前做梦有起床三分钟内立刻写下来的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