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自动门无声滑开，冷气吹起我校服衬衫的下摆。本该人声鼎沸的周末商场空无一人，只有中庭陈列着三个巨型蛋糕，每个都比我高半个头。奶油甜香里混着修正液的味道。
第一个蛋糕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当我凑近时，无数试卷碎片从孔洞里喷涌而出，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题干在碎纸间反复闪现——那题我连”解”字都没来得及写。有张碎片黏在我手背上，上面用红笔圈着的分数被奶油晕染成血渍般的圆斑。
第二个蛋糕通体灰白，像用粉笔灰堆砌的。表面插着七根蜡烛，其中六根已经熄灭。最后一根火苗里浮现出老师在家长会后的侧脸，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睛。”你很聪明。”蛋糕内部传来打火机开合的咔嗒声，”只是不够努力。”灰烬从蜡烛顶端簌簌落下，在奶油上铺成”重点班保送名单”几个字。
第三个蛋糕布满巨大的草莓和糖霜，是我小时候日思夜想想着要吃的类型，但我现在已经毫无胃口。一声巨响，三个蛋糕全部融化开来，在奶油的泥浆里坐着另一个我。我抬头向他看去，露出疑惑的神色。“这里是哪里？”
“你的胃。”对方笑了，”这些年来你吞下去的所有东西。甜蜜的，腐烂的，烧焦的，全都堆积在这里。你还要继续将他们吞下去，以新的方式吞下去。它们可是美味的蛋糕。”
我试图逃跑，把腿从泥浆般的奶油中拔出来，拼命往外跑，跑出了商场的玻璃门，冲入了冰凉的夜色中。但是越往外跑，糖霜和奶油堆积成的丘陵就越来越多。
这时我才发现，这个商场就坐落在一个巨大的蛋糕上。而我也是在这大蛋糕上行走的人。
这时，天边传来个声音，那是第三个坐在这个巨大的蛋糕上的巨大的我的声音。
“你还要继续将他们吞下去，以新的方式吞下去。它们可是美味的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