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也要拯救世界(梦的大作品)

凌乱的脚步和破碎的喘息撕开了弥漫着浓浓“早八”味儿的街道,环顾四周,都是弯腰驼背的学子们,他们亲身践行君子以厚德“载物”,背着一个个鼓鼓囊囊的书包,练习作为国之“栋梁”的功课——脊梁承重。在这群行走的忍者神龟之中,像是变成透明人了一般,枚轼逃命般的奔跑没有引来任何侧目。瞥一眼身后穷追不舍的黑衣人,再看看近在咫尺的校门,“万一……万一他们会跟着我进学校,然后伤害同学和老师呢?”枚轼无法把这念头从脑中扯出。

“To be or not to be,that’s the question.”

脚趾因为急停狠狠撞在鞋头上,鞋底传来沙沙的触感,在地面蹭出一道白痕。顾不上脚尖的疼痛,枚轼从书包里掏出基本厚实的书,任由包敞着躺在地上。她的目光像两把刀,在回身时插向两个黑衣人,努力将手臂张开,让她那并不伟岸的身影与漫画中的超级英雄重合。

“我还年轻,甚至没有读过莎士比亚!台词用错了吗,我不想死啊!”

这就是枚轼有意识时的最后一个念头。

在经历晚起错过班车、到地铁站发现忘带卡和手机、人工售票时间长而错过地铁等一系列倒霉事后,枚轼证明了“否极泰来”只是画大饼,“祸不单行”才是真道理,因为她发现她被人跟踪了,是一男一女,他们的暗色风衣随着大步走路的风鼓起来,压低的帽沿遮住了脸上的表情。若是电影里看到她大概会感叹一句“太帅了”,而现在她只有恐慌。像是被抹去了存在,向周围人求助的举措没有一次被注意到。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去上学啊!然后便是刚刚那一幕。

拉尔夫•爱默生曾说:“英雄并不比普通人更勇敢,他只是比普通人多勇敢了5分钟。”照这样看,枚轼一定是个会被分进格兰芬多的英雄好汉,因为从她做出决定,到以书本为武器砸向黑衣人,再到萌生退意前被击晕,刚好有五分钟。不要小看五分钟,8:00进班和8:05进班可有着云泥之别。

等她醒来,面对着陌生的天花板,枚轼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全身暖融融的,像是周末睡懒觉醒来时窗外倾洒的阳光。她又把眼睛闭上了,双手在胸前合十“愿天堂没有学校”。

“咳咳”

撞上枚轼惊恐的目光,男黑衣人身形顿了顿,左手拉过一把椅子,一阵拖拽时与地板摩擦的刺耳声后,他以一个适当的距离坐在床前。枚轼刚好能看清他的全身,于是开始上下打量他。他右一手抓着用有些褪色、支愣出些线头的红绿条纹毛巾包裹的什么东西,敷在头上。枚轼猜测那是冰块,硬要说缘由的话……毛巾贴着的是她之前用教科书击打的位置。

这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特别是换上宽松的卫衣和居家裤后,看起来人畜无害。疏于打理的头发垂在额前,平整的眉毛断断续续地隐藏其中,皱起来,透亮的眼睛映出枚轼的倒影。左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手指徘徊在尖尖的下巴和嘴唇附近,一副有点困扰的样子。枚轼在心里翻个白眼“不要擅自替受害者困扰好吧!”

“枚轼?”一个女声询问。

或许是精神和身体上的疲惫被一扫而空,或许是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伤口反而对面挂了彩,枚轼大着胆子顶撞一句:“你看我像没事吗?”女黑衣人——此时也换上了居家服(甚至是粉底印着白色小猫),尴尬地笑了笑“呃,我是问你的名字是这个?”刚才好不容易憋起的气儿一下散了,枚轼眼皮一垂,抿着嘴唇提起嘴角,露出沧桑的笑容。

“噗哈哈哈哈。”

“不许笑啊!”枚轼转头恼怒地瞪着坐在椅子上的人。“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女黑衣人搬来一个小板凳坐下。她的眉目更有亲和力,细细的眉毛微微斜着飞入两鬓发丝间,眼睛半睁着,显得像是在笑。双手托腮时,两颊微鼓的肉又增添了一丝可爱。头发随意被抓夹挽在脑后,几缕俏皮地滑了出来,栖息在颈间。

是错觉吗……怎么着两个绑匪看着这么像好人?枚轼板起脸反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哪儿,为什么要抓我?”“我叫白镌,她是宋分,我们……呃……对不起!”枚轼的目光更加凌厉起来,黑衣男——现在应该叫他白镌了,求助般看向宋分。显然宋分更加熟练一些,把复杂的事娓娓道来对她来说好像只是单击鼠标一样。没错,在枚轼的世界观中单击鼠标右键,选择“刷新”。

世界由正负两种能量构成,当然这两种能量不会乖乖平衡,所以需要白镌宋分这类生物——调控者们,来清理部分负能量,维持世界稳定。开学以来,学校很多的HD区负能量显著增长,而白镌和宋分刚经历了一场打的清理,无法恢复,所以需要一个有正能量且熟悉去学校的人帮忙。

当然,深受科学熏陶的枚轼是不会相信的,“白卷”和“送分”,还有什么清理负能量,怎么都像是奇怪的邪教。但当她开窗想呼救,却发现他们正悬浮于广袤无垠的天空中时,望着一栋栋高楼缩成的无数小方块,此时那之间每个为未来或是当下奔波的人完全不见踪影,她困惑地问:“为什么是我?是因为我热血动画看得多么?”

“嗯有这个原因,我们总得选相对易于接受这一切的人嘛。”宋分眨眨眼睛。

白镌补充道:“我们扫描了一些人体内的能量值,发现负能量的居多,就算有人正能量略高却波动大,而你始终保持微妙的平衡,我们觉得你不容易出岔子。”

“按照一贯设定,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对吧?”枚轼重重坐回床上,绞着双手“但是我失踪了,现在我爸妈该急疯了,肯定瞒不住。”“这个你放心”白镌打了个响指“从我们来找你开始,我就已经让这个世界暂时把你屏蔽了。”

枚轼心中一沉,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光滑、几乎未经岁月和苦难的雕琢,只有中指上凸起的茧子,不像父母的手,有纵横的筋络或是小时候干农活留下的疤痕,它们间唯一的联系是相似的掌纹。她深呼吸,把头转向宋分:“也就是说,如果我在这个过程中死了,没有人会知道?”宋分用她漆黑的眸子回以郑重的目光“我们会保证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们没有别人了么?”

“事态紧急,来不及求援,行动就在今晚。”

看来拯救世界并不是充满希望的过程,大概是她那可笑的幻想作祟,枚轼还是应下了“我参加,但你们也要做到你们答应的事。”

于是在不知是什么魔法的作用下,三人顺利地摸进学校,枚轼终于补了她一直惦记地怕落下的课程。等到天空的最后一缕橘红被漆黑的涂鸦遮盖,等到夜晚睁开它惨白的眼,等到校园腾空,行动开始了。

“这栋楼,赶快!”宋分手握一个圆珠笔大小的东西,正幽幽发着光,指向一栋建筑。跑进去之后,楼门砰的一声关紧了。绝对的寂静张开口,慢慢吞噬他们,忽然,数不清的窃窃私语声如潮水涌来。

“我怎么会考这么差……”

“凭什么他可以比我好?”

“让他们消失吧。”

“为什么怎么努力结果都一样?”

……

枚轼捂住耳朵,低声问:“这些是什么东西?”“怨念,寄生在学生们负面念头里的怨念”,白镌端起一个像灭火器的装置“我来开路,负责这一层,你们先上去找负能的核心。”说罢,随着像尖利的金属互相刮蹭发出的刺耳声音,“灭火器”喷出一股白雾,四周的黑影被点燃一般消失一批,闪出橙色的火光。在一片惨叫声中,宋分拉着枚轼在烧出的通道中奔向二楼。

宋分安慰地握了握枚轼被汗水弄得潮湿的手,往里面塞了几颗硬硬的东西。“这是……吃剩的果核?”枚轼摸了摸它们,有些硌手。“是种子”宋分纠正“记住,这些怪物诞生于人的负念,只需要用正念激活种子,就可以消灭它们。”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蹭过枚轼的脚腕,留下粘糊的触感,她惊得跳起来,死死扒住宋分“好像……好像有蛇!”那东西像是听得懂,带状的躯体竖直窜起来,然后猛地向她们扑来。

宋分从腰间拔出一把类似匕首的东西,刀刃像是一团固态的火焰,光与热在其上流动。枚轼发现,那一条蛇状怪物的躯体竟是由楼道里的标语组成的。看来不止自己觉得标语有时候很空洞,拒绝喝心灵鸡汤。枚轼破天荒地笑了一下,手中的几颗种子蓦地开始发热。在匕首的破风声中,标语蛇们被斩成了好几截,浮在空中。宋分推把枚轼推上楼梯口“最后一层交给你了,种子会变成你需要的武器,我们一定会去找你!”

枚轼只能向上跑去,黑暗像是粘稠的糖浆,灌满了整个空间,一踏入顶层,寒冷而沉重就钻进心间,她感到自己手脚发麻。如何才能激活种子呢?像父母给自己起名时那样,想一想那个提到他就会使人露出会心的微笑的人?想一想他诗词中传达的乐观精神?越是努力回忆,越觉得这些感觉被人抽走了,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只能在心中默念“没事的,没事的”。种子的热量越来越微弱,恐惧,如同能钻进任何缝隙的软体动物,溜进枚轼的胸腔,占据了那里。

“我好后悔啊。”

这个念头一起,枚轼忽然脱力,一个阻咧,被黑暗吸了进去。

“你拼尽全力够到的高度,别人轻轻一跃就过去了。”

“谁在说话?”枚轼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刚刚摔倒脱手的种子,一边警惕地问。

“ 你筋疲力尽地追逐的,是别人散步闲逛的步伐。”

那个声音自顾自地说着。

“你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别人只需要一句话就有思路了。”

“你觉得你过得像学习的奴隶,时间的奴隶,别人甚至有心情在各个课讲重点内容时,用平板跟朋友聊天。”

枚轼摸到一颗攥在手里,轻微的酸痛反而让她此刻稍稍安心:至少我还活着。

“可是每次作业,每次考试,他们都完成的比你好。”

枚轼双手沾满了灰,右手手掌还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划开一道口子。伤口似乎在跳动着,传来一阵阵疼痛,催促她快点。

“可你不得不身处这些人中,还要和他们寒暄或者谈笑,每次考试结束后,有人问你,你都觉得像是间谍快被发现时接受的审问。”

枚轼听到这句话,忽然想起每次统练后自己快速背上书包落荒而逃,试图把周围讨论答案的声音抛在身后的情景。她终于找齐了种子,可是它们正在不受控制地冷下去。“这是错觉,”枚轼告诉自己“他们比你学的、过的轻松是一种错觉,毕竟努力都是人后的事情。”

“但你也常常觉得你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吧。”

是这样吧。在没看到别人之前,一直觉得,哪怕疲惫,这样前进也好,哪怕有压力,这样生活也行,哪怕平庸,自己也算说得过去。但是看到别人自然地就到了自己无法企及的地方,一对比,好像自己的世界是灰色的一样。

“我该怎么办?我只当过旅行者和开拓者,我没有当调控者的经验啊!”枚轼为此时还能想到游戏的自己抹了把汗,却发现种子没有刚刚那么冰了。“你还要窥视我的内心到什么时候,烦死了!”枚轼站起来大吼“说起来,这些不都是我的问题吗?”

“难道不是因为曾经过得太安逸所以落下了吗?”枚轼将握着种子的手贴在胸口,心脏迫切地撞击着胸膛“那么多努力却失败了的人,我凭什么傲慢地认为我是注定要成功的那类?”

“我早就想过了,我大概不能成为最优秀的人,我大概没有能力走上向往的轨道。”

“那就来我们这里吧,我们才是一体的。”

周围的黑暗似乎有了实质,被声音搅得翻涌起来。枚轼被掀起来,狠狠撞在墙上。

“不,我才不要跟你们这些自怨自艾,充斥着嫉妒的东西待在一起!”

手中的种子忽然有节奏地闪着光,枚轼觉得有一股暖流在四肢奔腾,抚平伤痛。

“连真实的自己都不能接受,一味地憎恨现实,这是懦夫。”

“哪里落下,尽力追上不就好了,还没到最后一刻呢。”枚轼重新站了起来,种子们发出的光趋于稳定,“失败了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看看自己能走多远。”

“啪!”

那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开裂的声音,枚轼低头看向手中的种子。一株新生的嫩芽,在种子们发出的橘黄色光芒下,舒展着身躯。接着,它冲着枚轼欠了欠身,抖一抖嫩绿的叶子,飞速地向上生长起来。生长带起的风混合着新生的气息,吹开凝滞的黑色,向下探索的根系充满了楼层,向楼下涌去。枚轼被叶片托着,从窗外一直飞上楼顶。

她望向天边,晨光熹微,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跃起,就像……就像一颗发光的种子。万丈囹圄,跳出来看也不过是自己的画地为牢,因此困顿的学生们,总有一天都会明白的吧。

“枚轼,你没事吧!”

她哭笑不得地低头看向楼顶,白镌和宋分正在冲她蹦蹦跳跳地挥手,于是枚轼顺着枝干滑下来,被他们的怀抱接住。身后的大树碎成点点星光,同夜幕一起消散了。

“种子,究竟是什么?”枚轼抬头问。

“是一个念头。”宋分用手轻轻将枚轼凌乱的头发理好。

念头就是种子,汲取你的精神作为养料,扎根在你的心间。如果某一刻你意识到自己种下了一颗坏种子,那么就不顾一切地除掉它,再补种上一颗好的。

白镌伸了个懒腰“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to eat or not to eat,that’s the question,我知道一家好吃的店,五分钟之后开业……”

新的故事开始于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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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评论了“高中生也要拯救世界(梦的大作品)”

  1. 沙发!
    是逻辑比较完整的一稿👍 中间的情节也有张力。现在,我们还可以做点什么让它更好呢?(或者说,粟子还需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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