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现在只是一片颓垣败瓦,难道这是你们住华丽房子的时候吗?”
——《旧约·哈该书》
阿曼尼警醒过来,楼下小洗衣房咕嘟咕嘟的蒸汽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做好了随时发起战斗的准备,极为警惕地转动眼球环顾四周。窗边晃动的一小块黑影引起了她的注意,一条粗麻绳从上方悬吊下来,紧接着一个轻便着装的人影占据了整扇窗户
她轻轻将手伸到枕头下,忽然内心发凉:“真是睡得太过昏沉,忘记我的手枪被俄国人缴械了。”
她将剩余的希望寄托于床头的花瓶——那株水仙
窗户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声音,几秒钟后,那个人拨开窗帘小心跨了进来。特制的柔软鞋底踏在地毯上几乎没有任何声响,与此同时,阿曼尼快速闭上了双眼
尽管那人屏气凝神地凑近检查阿曼尼,不暴露一丝声响。但其距离已经近到脸颊已经能感受到微弱的静电,她已经做好了突然袭击和反制的准备
“你没有沉浸于梦乡中。”浓重的北欧口音
“挪威第一特工处。”阿曼尼缓缓睁开了双眼,既有些意外又不免有些紧张
“没错,第一特工处的海达·卡尔森少校,”男人手上握着一把匕首,腰间插着一支消音手枪和两颗手雷,全身穿着黑色的轻型作战服。长着北欧特有的高鼻梁,为了作战需求将本应占满半张脸的胡须剃得干净,胡茬大约有1毫米,大概是有一阵子没能仔细修整
“海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个女姓名。”阿曼尼不忘调侃一句,有意抱怨挪威军方没及时让她脱困
“确实,不过这也意味着战斗,”见形势缓和,少校开始讲解当下国际局势,“盟军的敌人已经被消灭了,但战争从未结束。元首的自尽与元帅的投降意味着德国的倾覆,但美国介入的欧洲战场上,随即爆发了新的战争——瓜分前政权的一切财产,包括城市港口、军事力量、金融经济以及最为重要的科学技术。”
“俄国人的监听器具无处不在,”阿曼尼警惕地环顾房间,“这样做太过冒险。”
“这间屋子早在您入住前就已经充分排查,您不必担心,”少校仔细聆听走廊中服务生的脚步,“挪威经历了太多变故,吉斯林政府后的挪威对于新的战争毫无抵抗力,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如此重视战争时期以及战后的情报工作。您知道的,我们没有成为战后世界霸主的资本,所以这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平衡战后的霸权主义。”
“请您快点切入主题,我相信您没有在这待太久的能力。”
少校将匕首插回腰间的刀鞘中,焦虑地看向地毯上的烟灰:“酒店外围肉眼所能及的一切活人,都是俄国特工以及线人。”
“形势紧急。”阿曼尼附和道
“对于能否在今晚解救您,我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希望不到一成。”
阿曼尼对此感到无助和不耐烦,她皱了皱眉头:“所以你们的解决办法是……”
“等待国际审判,”少校抬起头注视着阿曼尼,“解放政府当局派遣了数名特种律师,最好可以绕过非法的军事活动,通过法律手段将您合法地带回挪威境内。这样保证代价和风险都最小,况且俄国也没有理由再将您逮捕。”
阿曼尼无奈地笑了笑:“你大晚上的闯进我的房间,就为了说这些?另外,如果这个方法不奏效怎么办?”
“我的任务就是全程保护您,免受其他军事力量的伤害。如果这个方法不奏效,我会尽可能地通过特别军事行动将您带回挪威。”
“还有什么别的吗?”阿曼尼已经对挪威军方丧失了一半的信任
“除此之外,没了,”少校跨上窗户,转头看了看阿曼尼,“我走后记得清理痕迹,祝您好运。”
营长扔下军帽,跨坐在椅子上。政委的双眼被帽檐遮住光芒,他叼着一个松木烟斗,仔细地翻阅着手下12名德国科学家以及23名医务人员的资料。门口的两名卫兵见势退出门外
“小伊万诺夫,别翻这些文件了,你又不会去国际法庭当堂作证,这只是让你稍微了解一下情况罢了。”营长从政委口中取下烟斗,拭了拭烟嘴叼在嘴里
政委皱了皱眉头,逆着白炽灯注视营长:“这里面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目前唯一清楚如何进行实验以及培养的护士长,在1943年加入了挪威解放政府,这就很让我们陷入被动局面。”
“嗬!这有什么的,”营长在桌边磕了磕烟灰,“大清洗的时候你不是整人的一把好手吗?随便给这个护士长安上几个罪名不就成了:屠杀少数种裔、主导恶性生物实验、强奸敌占区妇女……”
“这个护士长是个女的!”政委举起左手打断了营长无厘头的言语,“那时应组织要求检举你为反动分子,这件事情不是我决定的,我再次诚恳地向您致歉,可以吗?”
营长笑了笑,又将烟斗塞回了政委口中,接着从桌上捡起军帽戴在头上:“那您好好琢磨吧,我不打扰您工作了。”
木门重重合上了,政委将烟斗放在了桌角,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一股杀气从阿曼尼的黑白照片上流淌出来,一个醒目的红戳盖在她的脸上——国家安全总局·重点控制对象
“工农红军总参谋部急电:格列布·伊万·伊万诺夫中校,加强酒店附近警戒力度,有可靠情报称酒店内部存在情报活动。国家安全总局的一支加强排已经连夜抵达纽伦堡,暗语为*1827363*”
政委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号的密码本,对照着数字翻译暗语
“大船航程远……”这是一句谚语,政委对出了下一句,“大才要大用。”
咣咣的敲门声响起了,政委将手枪别在后腰,起身拉开了木门。几十个黑压压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原本寂静的地下走廊里,为首的将漆黑的雨帽摘了下来,露出了内务部蓝色的帽檐
“大船航程远……”政委打量着这群穿着漆黑雨衣的特务
“大才要大用。”特务排长阴冷的双眼审视着政委
“请各位先在此等候,我马上安排住宿。”政委准备从走廊的边缘离开
排长一只大手顶住了政委:“今晚我们要应对多国间谍,只需要您能配合工作就好。这几天注定着风云诡谲与动荡不安,我希望我们的手下不会在屋脊上相遇。”
“需要我提供详细的酒店地图和人员换班吗?”政委忽然想起什么
“请您在一刻钟后送到我手里,我会在一楼的办公室等候。”说罢,排长戴上了漆黑的雨帽,几十个特务以极其轻微的声响沿着走廊离开
政委环顾四周,他注意到两名卫兵不见了踪影。地下小房间旁边的垃圾堆中传来了细微的声响,政委急忙过去查看。他忍着恶臭踢开一袋刚顺着管道滑下的垃圾,发现了被五花大绑的两名卫兵
政委扯下了他们口中的袜子,卫兵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政委问道
“内务部的那帮混蛋……”卫兵向垃圾堆不断吐着唾沫,“他们袭击了我们,嘲讽我们警戒意识差……谁能想到有一群人从这么狭窄的通风管道跳下来,还同时跳下来十几个。”
“唉……”政委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