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很早很早以前就掌握了令人死亡的权力,但直到如今,我们才拥有了维系生命的秘诀。现代医学将人生与死的主动权从自然手中夺了过来,或许我们早晚都会死亡,但现代医学允许它不是现在。对于生与死的思考以及如何生、如何死的讨论,引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医学伦理。”
——《医神与人伦》1939.10.1第一刊
科长办公室的大门紧闭着,门前的一滩血痕却意味着屋内的不简单。男人鼓了鼓勇气,握住门把手,轻轻地推开了大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血痕从门口延伸到正对的办公桌下,墙壁两侧陈列着大量奇异的缝合标本
东西两侧分别摆放着诡异的标本,它们由各种不同的动物器官、人体器官甚至金属器械拼凑而成,有头颅被钟表替换的人、长着人类四肢的老虎、鲨鱼和狮子相结合的怪物、生长着无数钢针的刺猬……在这些标本的注视下,男人缓缓挪到了办公桌前。办公桌上铺着一张大的彩绘桌布:画布中央一具人类肋骨骨架,心脏被拴在肋骨上的几条锁链悬吊在胸腔中心,两条头骨裸露的毒蛇盘绕在肋骨上
办公桌和椅子上都没有东西,男人缓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大门,忽然惊得向后靠住办公桌——办公室大门的正上方,几条粗麻绳合力悬吊着一副呈现飞行姿态的人类骨架,而那骷髅正脸对着男人,上下颚微微张开,露出诡异的笑容
男人一时不敢动,直到他仔仔细细地确认这副骷髅是一个精美的人体标本,这才放下心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么多阴森的东西……这个科长绝对是个疯子、精神病患者。”
……
1941年5月7日
战争越来越吃紧了,东部战线经历了几个月的寒冬已经越来越窘迫,不少四肢冻伤的伤员被火车送了过来。军方说这些都是骷髅师的精锐战士,要用帝国最先进的医疗手段来治愈。宪兵队为了保障医院移植手术的正常进行,特地在森林里申请建造了一个集中营……不过这些士兵似乎并不喜欢这些少数种族的四肢,他们认为自己有权享受高等人种的器官用于移植……
……
医院旁边的公路上时常有各种型号的军车停靠转运,在北极圈作战的士兵四肢冻得发黑坏死,他们被要求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绝对保密,包括器官移植的事情(尤其是这件事)。根据卫生部的领导说,柏树坡进行的器官移植实验是一项高度保密的“帝国重要科研项目”,直接关联到前线战争的成败
我像往常一样在医院北侧的外科手术室进行着左腿移植的手术,将手术刀刺进涂过碘酒的发黄皮肤,感受着皮肤被划开的阻力,缓缓沿着虚线割开真皮层。切口随着手术刀的划动迅速绽开,露出油黄颗粒状的皮下脂肪,几条鲜红的血管如土壤中的根系一般,沿着皮下脂肪的缝隙延展,有规律地颤动着
接下来是鲜红的横纹肌,因为涉及血管和神经的连接,下面的步骤都要迅速而准确,一条条深浅分明的纹路暴露在空气中,将已切开的部分撑开,随后用棉球填充止血。将手术刀沿着肌肉和皮下脂肪的交届深入进去,试探着切断肌腹与肌腱的连接
最后展露的是哗白的骨骼和略发黄的关节,为了保证再生血液的排斥反应尽可能的低,选择脱离黄骨髓的股骨下段入手。骨科的医生已经将油锯发动,在两名护士用铁板的阻挡下,油锯接上股骨。只听见活塞砰砰的响声和骨骼锯开的尖锐声音,伴着漫天飞翔的骨骼碎屑、血液以及组织碎片,医生说股骨已经锯开了
我抓紧返回岗位,将剩余的血管与神经剪断,整个将坏死的小腿端起来扔进托盘。新的小腿连带小半截股骨被推了过来。副手对大腿上残存的坏死组织做了清创,随后就是快速而准确的移植:骨骼内固定,血管吻合,神经连接,肌肉连接与修复,最后是皮肤缝合……这次手术很完美,移植上去的腿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从伤员身上长出来的,甚至肤色都很接近
手术的成功只是我不遗憾的基础,如此完美的如艺术品般的移植才是愉悦感的真正来源。我沉浸在这完美的移植手术中无法自拔,让那些护士先别着急把病人推走,容我再仔仔细细地欣赏一番。平滑的皮肤连接、近乎完美的缝合线、皮肤下错落圆润的肌肉连接……这是一次完美的手术,是医神的神圣作品,充满了理性的美感……
后来护士长说,我在那条腿前站了足足二十分钟,仿佛被定在手术台上一样。术后,我充满了成就感,穿过城堡中央分隔前院和后院的宿舍后勤区,来到了后院中心的塔楼中一路向上攀登。塔楼的顶端是一座宽大的圆形办公室,也就是院长办公室,站在这里可以将整个后院一览无余,甚至可以一眼看到城堡西侧广袤的草原
院长坐在厚重的办公桌前,阅读着最新一期的《医神与人伦》杂志。他紧皱眉头,两边灰白的眉毛快要贴在一起,使得他本就发扁的头颅看起来更加像一颗长着白毛的椰子。没等我邀功请赏,院长便先开口了
“查理,这个《医神与人伦》杂志你注意到了吗?”院长扶了扶圆形眼镜
“我最近一直在忙手术,没注意这些报刊。”
院长将头抬起来,合上了杂志,转过正面让我看。只见这一期《医神与人伦》的黑字大标题格外显眼:《忒修斯之船——这还是我的身体吗?》
“我想我们是时候注意我们的信息安全问题了,这篇文章虽然没有点名我们医院,但是明显已经知晓了器官移植实验的存在……我想审查组的人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
敲门声衔尾相随地来了,紧接着大门就被推开了,几个穿着宪兵队制服的人员径直走了进来。为首的开始了训话:“院长先生,今早我们就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从身边的宪兵手中拿起来了这份最新的《医神与人伦》杂志。院长低沉着眉目静静看了一眼,随后指了指办公桌上的这份杂志
“组长先生,我还想向您考证一下这件事呢,你们审查组干什么去了,怎么能够闹出这么大的一番乱子出来?”
明显组长也没想到院长会这么理直气壮,顿时愣了一下。院长步步紧逼,不给组长丝毫喘息的机会:“帝国培养出你们这些精英,甚至将维护柏树坡地区安全的责任交给了你们而不是国家秘密警察,你们就用推卸责任的方法来回馈帝国?”
组长顿时没了气,只好瞪着眼睛听院长数落
“我不管旁边的柏树坡生物医学院和那个集中营你们怎么管,这个医院你们总得给我看好吧,甚至一个小小的杂志都有办法渗透进来,更不用说俄国人和美国人了。我希望你们能够谨慎地对待这份工作,现在请你们回去好好反思自己的工作!”
审查组组长想了想,忿忿地捶了捶大腿,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院长和我。挥手示意另外几名宪兵,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院长问我
“没什么,院长,我这就回去了。”我只好退下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他显得极不耐烦
刚出门,就看见科长从楼梯的暗角走了出来。他脸色阴沉,手里紧握着一份文件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科长用阴冷的眼神扫了我一下,顿时令我浑身发寒。我不想跟这个吸血鬼一样的人物过多打交道,便匆匆下了塔楼
楼下停着一辆篷布包裹的卡车,博士(我们都这么称呼他,没人知道他的姓名是什么)站在车尾指挥着护士将一箱箱的药物搬下卡车,多半的药物是免疫药(抗排斥药)和抗炎药。剩下几箱药物则没有名字,用镀锌的铁柜封装着,泛出闪亮的淡蓝色金属光泽,我从来没有在医院里见过这些药箱子,它们的去处很神秘
后院有不少做完移植手术的患者正在做康复训练,有些恢复不错的病人已经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动了,然而等待他们的结果却只能是被重新发配前线
……
“药物,快点说抗炎药在哪啊。”男人焦急地翻着日记,然而这部分仅仅提到了日常的手术和工作,没有什么关于药库的说明。忽然,他注意到自己踩到了一份浸着血迹的文件袋。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文件袋,取出了一份黄纸手抄文件
“《蚰蜒计划》,什么东西?”
男人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猛地发现一只坐立在办公室角落的小孩大的棕色泰迪。他缓缓靠近,发觉这泰迪犬不过也是一个标本,但看着他的眼神却十分的奇怪,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那双眼睛不像是动物的眼睛,反而极为深邃,充满了怨恨和畸形的情绪。仔细端详一番,这只泰迪的后脑勺上有一条长长的缝合痕迹,从后颅延伸至尾椎
“这眼神……”男人忽然明白了什么,吓得向后连退了几步,“这……不!”
那只“泰迪”依旧坐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男人,以它那怨恨而畸形的眼神……
找消炎药的人真的有耐心做阅读理解吗。。
那台手术还可以写得更好。不过作为医学教科书似的文字,已经让我觉得带劲。
这点是我没有写清楚,其实男人翻看这些简笔日记的时间不长,这些故事是通过简短的日记还原事实而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