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纸鹤

我死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缩在单人沙发上,借着暖黄的阅读灯,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脑筋急转弯全集》:“莎卜沙是一位地质学家,研究矿产资源的开发,一天她发明了一种强大的电钻,穿透地球却还是没找到矿。你猜为什么?因为她住在地球仪上!”

当晚我被叫去了警局,坐在审讯桌旁,听着一个皮肤黝黑、左脸有一道疤的警察跟我说一件荒谬绝伦的事情:今天晚上18点,地下通道商贩在自己店铺角落的箱子里发现一具死尸,经大数据搜查,相貌特征跟我的照片相似度极高……我怔愣住,默默叹了口气。

“乔暝森,能简述一下你的家庭情况吗?”

“我是农村出身,家里有一个弟弟,但在我小的时候他就去世了。母亲因为弟弟去世的原因疯了,因为要稳定母亲的情绪,父亲和她一直住在老家。”我一边回答,一边想着这种悬疑小说的情节怎么会落到我头上。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我的意思是,你家里是否有没有记入人口档案的双胞胎姐妹?”

“……是有一个妹妹,叫乔黎森,但是当时担心超生,家里就没给她上户口。”

“你妹妹死了,你一点感觉也没有?”那个脸上带疤的警察直截了当地问我。

“我……”我沉默了一会,“我和她以前有矛盾,后来成年了就分开了,之后都没怎么见过。”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还记得那天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日,太阳的光芒被乌云无情覆盖,乔黎森质问我凭什么我可以去上学,她却不能,凭什么不能承认她的存在。可是没办法,妹妹啊,我们只能是一个人。我们每个人只有一半,但弟弟可以是完整的弟弟。谁不想是完整的一个人呢?

后来我去上了大学,妹妹留在老家,我再也没去见过她,好像要把她完完全全的抹消掉。

谁想再提到她时,已经是如今情形。

据警察说,乔黎森是上个月死亡的,那时摊铺老板正收拾店铺,关上锈迹斑斑的铁门,收拾好春节归家的行囊,不曾想张灯结彩、车水马龙的街道下,红色的鲜血渗透出破烂的纸箱,滚滚流出纸壳缝隙。直到一个月后,当店铺老板再次打开店门,腐烂的恶臭才使不甘的双眼重见天日。

乔黎森受害的地点正在市区治安最差的区域,一个月前的摄像头记录早已被清空,那家店铺在尸体被发现的当天失火被烧,只能凭借相关人士的证词做推论,但他们并没有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句实话,我现在还无法相信她死了,我都想不到……

回到家,我望向书架上半玻璃罐子的千纸鹤,泛黄的纸已经失去了光泽,千纸鹤的翅膀上生了皱纹。

两周后,我有一次去了警局,这一次多了一个男人,他满脸的胡茬,看上去好像受了什么打击,邋遢颓废,据说,是我那个妹妹的男朋友。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很显然,是把我当成了那位已死的女朋友。恕我直言,这样的男人让我有种不自觉的心里厌恶,我别着半边身子,迅速地跟着警察离开了。

我其实知道警察要问些什么。在深入调查后,什么事情也瞒不住,我知道的。事实上,他们确实在问我这个问题——关于我弟弟的死因。

有些事情,拼命地遗忘只会像用针在皮肤上刻字,越刻越深。

那年我和妹妹八岁,弟弟五岁,在傍晚余晖时,去井边打水。弟弟拿着一罐子五彩的千纸鹤,跟在我们后面。我悠着空木桶,看着翠绿的山丘慢慢遮住太阳。明明去的路上什么事情也没有,我们打上两桶清凉的泉水,两个人呼哧呼哧地提着木桶往回走。只不过那天的路格外艰难,雨天的土路又湿又滑,当然,还因为我和妹妹腿上前几天刚被父亲打的淤青。

当时,我们要跨过一条小溪,我先踩着石头过来了,但妹妹和弟弟发生了争执。弟弟想要在小溪旁玩,而妹妹怕挨父母打,只想着准时回去,边推搡着弟弟往前走。我在另一头叫着他们,但毫无用处。忽的,弟弟学母亲踹了一脚她腿上的淤青,妹妹一下子崩溃地哭出声来,借着木桶的重力就撞向弟弟,将他推进了湍急的溪流里。我着急地放下桶去抓弟弟,那水本来不深的,但弟弟没站稳,又加上刚下过雨。他倒在水里,伴着尖锐的叫喊声,顺着滑了下去。他手里的玻璃瓶摔在溪边,一部分千纸鹤洒在水里飘走,另一部分留在了敞开的罐子里。妹妹吓坏了,她跌在一边,瞪着眼睛,泪水无助地涌出。我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要往家里走,却又不敢往家的方向迈步。我想起家里面父亲的毒打,母亲的凌辱,和自己身上的伤疤,那时的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男孩从草丛里往外跑,我怕那个孩子看到了我们的事,想都没想就用石头朝他脸上砸去,之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害怕地哭了出来。男孩捂着脸摔在地上,血从指尖流出。妹妹一把把我拉住,看着男孩跑走。

我和妹妹颤抖地看着对方,半晌后,她说,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会被打死的。我问她该怎么办,她说我们要把自己弄伤,然后跟父母说远远看见了山里的老虎,逃跑时跌伤的,弟弟跑地慢,被叼走了。后来我们确实这样做了,可结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母亲当时就疯了,父亲把我们打到半死,一遍一遍地质问为什么死的是弟弟而不是我们。但是最后,为了以后的生计,他还是放过了我们,甚至因祸得福,我有了原属于弟弟上学的机会,在18岁时逃离了梦魇。

我和妹妹悄悄地把弟弟的千纸鹤分成两半,当成保守秘密的契约各自储存着,谁也不再提起。即使后来,为了跟妹妹争上学的机会,我那这个秘密当作了威胁妹妹的筹码。

我只是想逃出去。

“就是这样了。但我并不认为这件事跟我妹妹遇害有什么关联。”我低着头说道。

“那个男孩的信息呢?”

“他叫范五儿,后来来过我们家,我妹妹跟他比较熟。他的行为习惯很像我去世的弟弟,所以母亲疯了后总是把他当成弟弟,他是孤儿,学习很好,我们家帮了他不少,后来……大概十三四岁时他就不见了,可能是去县里的学校了吧。”我盯着那个脸上带伤疤的警察说道。

这次询问之后,警方再次找到我是为了告知作为受害者家属的我一个真相。据警方调查,我妹妹的男朋友是个精神病患者,可能是发病期间误将她杀害。这简直荒谬至极,我皱着眉头跟警察说,但很显然,这是唯一合理的原因。但我觉得那不是真相,否则妹妹死得也太过冤屈了。

凶手还在这里,至少我认为。

 

 

 

 

 

 

“恭喜,你赢了。”背后的一个声音说道。

我寻声转过身去:“你什么意思?”

“恭喜你乔黎森,或者是——现在的乔暝森?”

我笑了起来。

“我很好奇,一个生活在农村的姑娘,为什么会有一个跟她姐姐相同城市的‘精神病’男友?乔黎森,你一直跟你的姐姐生活在一起,共用一个身份。那个男朋友是你交的吧?”

笑容放大。

“弟弟死亡,虽然父母痛苦,但你和你姐姐得到了从未设想过的待遇,以前属于弟弟的东西平分给了你们,那时你就在想了吧,想让姐姐也消失,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你不是也在局内吗?铺子里的火就是你放的吧?为了让他们查不到我。范五儿?”我歪头笑着看那个脸上带疤的警察。

“我只是还人情而已。如果不是当年你让我学你弟弟的样子,你妈也不可能把我认成他。我可能早饿死在山沟里了。”

我挑挑眉,冷冷地转过头,最后撇了一眼他,向前走去。

“你就是那种‘天生的坏种’吧。”

“谁知道呢?”我低头看了看儿时留下的伤疤,

“血腥来源于血腥罢了。”

 

END

 

毒苹果的唠嗑time~

今天唠不了嗑了,明天就期末了。本来想写的素材因为太复杂来不及写了,所以临时换了一个毫无营养但能特别快写完的题材。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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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评论了“千纸鹤”

  1. 在看到各位对本作品不甚理解,毒苹果先为写作匆忙和语言表达能力有限说声抱歉。
    接下来,我可能需要稍稍解释一下本文。
    关于伏笔:
    1.    最开始的笑话其实暗示着我们先入为主的背景理解,当我们谈到一个人,我们默认她在地球上,同理,当我们看一个悬疑故事,我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叙述视角“我”是好人方,但其实不然。
    2.    为什么案发现场能在案发当天第一时间被烧,还赶在警察调查之前?如果仅仅是凶手所为,他很难在第一时间得知并摧毁现场(毕竟我们都知道案发现场在第一时间会被警察保护),所以能做到此类事情的必定是警局内部或是与警察有联系的人。
    3.    还是关于警察,文中多次提到脸上有疤的警察,对应了儿时回忆中姐姐拿石头扔范五儿导致他脸流血。文中提到妹妹跟范五儿比较熟而姐姐并不熟悉他,且范五儿由恰好和早夭弟弟习惯行为相似,其中多半有猫腻。从妹妹阻止姐姐放过范五儿,到后来的其他巧合,说明她很可能在其中做了什么。她在放过范五儿的时候可能没想那么多,但这为范五儿更亲近妹妹提供了前提条件,则有更大可能是妹妹为范五儿提供了帮助,让他获得了母亲的喜爱(毕竟这样做百利无一害,既可以很快安抚疯了的母亲的情绪,又能得一个人情)。另外就是“我”在说完范五儿的情况之后,盯着脸有伤疤的警察,其实也在暗示警察身份,以及“我”很有可能在接触过程中发现了警察的身份。
    4.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注意到,描述中“我”对死者的情感态度一直很诡异。其实作者在努力营造情感上的前后矛盾和错位来暗示这只是一个“谎言”。比如,“我”在听闻死者死讯时只是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连惊讶都没有,这可是凶杀案啊,一般情况下正常人听到自己认识的人死后都应该惊讶,何况是凶杀案这种离谱的死法,更应该是满头问号问警察我妹妹咋会出现这情况,以及请记住,按照“我”当时的说法,我和我妹妹分开,至少不在一个城市。试想一下,一个许久不见且住在异地的人,突然出现在你的城市,还是以凶杀案的受害者的形式,多离谱。“我”的反应过于平静了。后面的解释是“我和她以前有矛盾,后来成年了就分开了,之后都没怎么见过。”但这无法解释她接受速度如此快的原因。包括后来,写两人矛盾是因为姐姐有户口,妹妹没有,那姐姐是既得利益者,单方面应该不会对妹妹产生负面情绪,可能是同情,甚至应该愧疚才对。可很显然,原文并没有体现出她在听闻妹妹死讯后有一丝悲伤。
    “我”离开警察局时有一句话——“说句实话,我现在还无法相信她死了,我都想不到……”,单看应该是对妹妹死讯的不可置信,但这情绪来得有点奇怪。如果说是现在才反应过来,那前面应该是一直怔着,不会表现出“叹了口气”这种行为。这句话的情感更像是你期末科科成绩100,你特激动,第二天听完老师讲评,看着成绩,又要忍不住感慨一下。所以,这句话的完整版应该是“说句实话,我现在还无法相信她死了,我都想不到我真的是一个人了。”带着点窃喜。
    5.名字是暗示。“森”代表他们家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撑着一个,或是两个挂了一个活着。“暝”“黎”一个是黄昏一个是黎明,一个死一个活。
    关于乔黎森是不是天生坏种:
    首先,她是有犯罪的有利条件的。在儿时的故事中,尽管妹妹失手杀了弟弟,还哭了,但是!主导着两人行动的一直是妹妹。她先是阻止了姐姐打范五儿,又是提出不能直接回家,想了一个借口,还说要弄伤自己。一个8岁的孩子,能在失手杀人之后能不被吓傻,还冷静的给自己找脱罪的方法,这孩子有天赋哈哈哈。
    BUT!!!正如最后所言,导致乔黎森犯罪的主要因素是家庭。两个姐姐为了给弟弟腾户口,两人只有一个法律身份。被打得腿上有伤却还要打水,弟弟丝毫不帮忙的那种。而且,年龄小的弟弟可以任性地提要求,姐姐不同意抬腿就踹,这俩姐姐在家完全就是苦力。8岁的孩子,在弟弟落水后完全不敢回家,第一个想法就是“死”,只能崩溃地大哭,后来为了找借口狠到要把原本就受伤的自己在弄伤一遍,妥妥自残行为。
    就这样的家庭,双胞胎姐妹很可能会有心里扭曲的倾向。乔暝森至少有户口,18岁成年就能离开家,来去自如,到了城市。但正如前文所讲,乔黎森连户口也没有,上不了学,就算现在跟姐姐住,但细想就会发现她是没有自主权的。万一哪天姐姐不让她住了,她就只能回到那个恶魔般的家庭。所以在她完全有条件假扮姐姐时,杀死姐姐取而代之的诱惑性就极大。更何况误杀弟弟已经对她的心理造成了不可逆的冲击(比姐姐大,毕竟是她亲手推下去的),之后以为要完蛋时意外发现她和姐姐的待遇竟然变好了,也在她内心里萌发了“家里孩子越少,自己活的就能越好”的潜意识。
    于是,在对家的恐惧、对姐姐的羡慕和最主要的儿时心理烙印的影响下,她做出了在这样的行为。
    其实确实是作者没有在文章里阐释清楚,所以希望各位侦探多多包容。(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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