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之家（回忆录）

标题仿自易卜生。
我推开一扇门进入玩偶之家。
墙壁斑驳，似是有长期浸润又不断干涸的水渍。墙壁上被厚厚的白色油漆糊上，隐约看见背后几个小图画。
墙壁的边缘堆着玩偶，一团团一堆堆的，破破烂烂，像是尸体。只有身后有光，但我不再回头看，这些断肢，这些残骸吸引着我强忍讲他们撕碎的冲动一个一个捡起。
房屋门框的边缘是第一个玩偶。它的穿着极好，光滑如丝绸的布料穿在身上，打扮的粉粉嫩嫩的，让人看了就羡慕，和它衣服之下的的破败根本不成正比。玩偶由布缝成歪歪扭扭的全是线头，褪色到看不清。眼睛上的纽扣脱垂，靠着一根白线，倒吊在它空荡荡的眼眶上，棉花从缝隙上爆出。这只玩偶用他虚无的眼眶盯着我，它不会说话。它朝向我在地上乱爬，瞄准我爬来，四肢并用，好像把我当成了它的父母，我厌恶的将它推倒在地上，它咿咿呀呀发出一点刺耳的嚎啕，又不断的像我的腿扑，做出想要环抱的手势。我讨厌它，讨厌那些声音，我看它觉得恶心，我大喝叫他不要乱哭，只好拿出一些饼干喂它。它噤了声，对着那些食物大快朵颐，不再理我。吃完食物之后，它又向我爬来，只是察觉到我的躲避之后不再勉强。
第二个玩偶略大些，和其他玩偶黯淡统一的衣服，样貌普通，前胸不再被缝住，裸露在外面。怀里死死扣着一个提线木偶，像是要把它掐断。我站在它面前，它爬起来坐到钢琴边，胡乱用手砸出不成曲调的音节，黑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我。随着我默不作声，它弹的时间越漫长，它体内的棉花就越少。玩偶用手流畅的扫出音节，有潮水奔来之势，月出海上之声，震撼无比。听着玩偶和木偶弹琴的声音杂糅在一起，实在聒噪无比，我不厌其烦。我说：你能不能学学木偶怎么弹。玩偶把钢琴砸烂，乖戾无比。一下子变得尖嘴猴腮，平静的表面之下棉花在里面扭曲，蠕动。
第三个玩偶和另一个玩偶在一起，是我把它们放在一起的。我看两个玩偶在外表上实在相像，我看那个玩偶顺眼，就想让我这个和它在一起，变成它的模样。我用黏糊糊的胶水让它们怎么也不能分离。乳白色的粘液顺着布料向下，在玩偶之间拉出长长的细线，让两个玩偶都动弹不得。它们两个受够了，胡乱的扯着胶水形成的粘腻的粘液，若即若离。另一个玩偶突然暴走，破开这个玩偶的脑袋，将一坨一坨棉花挖出，一直像深处索求。玩偶突然尖锐大喊，我嫌恶的扭头便走。余光瞥见它同样也撕扯着自己的身体，企图把自己团成一团破布。
后面的玩偶实在精巧，周边的玩偶好像都喜欢它。玩偶表面没有一丝破损，只是好像没来得及被填充上什么棉花就出厂了。周围的玩偶围成一圈对它，往它身体里填着棉花。它大口大口的吐出去，安安静静在圆圈中间跌坐着。
玩偶之家吊顶上的灯晃动着，灯光照到我身上，焦黄色带点灰黑色的土色笼罩，灯光有些烫，皮肤有些隐痛。我看着我的手，血色渐渐褪成苍白，隐约闪动着点碎花。皮下分明什么都没有了。我看着这手臂只觉得恶心，生怕与那些在地上的，在角落里的，破烂的，不堪的玩偶们同流，成为一辈子囚困在这里的腌臜吵闹幼稚的东西。
我将玩偶一个个撕碎，爆开的棉花飘满天。埋葬了一地的皮囊和残肢。
我放了一把火烧掉了整个玩偶之家。
我逃也似的走出大门，路上车水马龙，看到一群群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