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一扇扇门,扮演无数人们喜爱的模样。
我剥开一层层纱,拾起公主藏于被褥下的真相。
01 狗门
“伊文洁琳,哦!多么完美的伊文洁琳,我看到她跑出剧院,跑到公园,然后疯一般叫了起来,很快便晕死过去。”
“医生将一个被剖开的兔子尸体甩到我面前,那是一只怀了孕的兔子!”
“哦可怜的小翠斯特,我至今还记得她在我眼前变成一团死肉的样子。”
“嘘!小点声!是伊文洁琳!她牵着的是谁?天哪!和她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她叫什么?伊索尔德?迪斯塔多夫家的二女儿?那个在姐姐死亡三天后,被发现在母亲肚子里的二女儿?”
……
“妈咪,我好困,好累。”
妈妈哼唱起那首为我而作的摇篮曲。我的头被轻轻托到枕上,她以为我睡着了。温热的,妈妈的怀抱,我被紧紧裹挟在她的臂膀中。
我听到她的呢喃。
“终于睡着了,我的孩子,你如此苍白,瘦弱,爱哭,是迪斯塔多夫家的传统吗?不,不是,还有她。六岁,我的小伊索尔德,明天是降灵会,你一定要平安,你是迪斯塔多夫家的希望。”
轻柔的吻落在我额上,额头湿润润的,直到光透过薄薄眼皮洒下的暗橙色变为虚无。
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妈妈在我睡着时提到她了,我可怜的姐姐。
懒阳被彩窗的纹样剪的细碎,光斑抚过发丝,那是妈妈第一次呢喃。
“我可怜的孩子,总是哭。我,母亲,祖母,曾祖母都是如此。迪斯塔多夫家的女儿,只有她是不爱哭的。”
「翠斯特不爱哭,她常常笑,对高不可及的天花板,对磨砂玻璃,对明亮的台灯。她的世界仿佛只有笑,她是如此的大胆自信,看待他人如弄臣一般,仿佛她才是这个世界的国王。」
※
浅灰的迷雾遮掩着眼前的围墙。灰棕的墙中只一扇突兀的小门,刷着沉静温柔的蓝色漆面。
「那是舞台之下的门,我们在谈论的是舞台之上的门,即使存在也被遮掩的门——通往后台的门。」
我坐在花园的茶桌旁,青涩的风将书页吹起,如水手远航扬起的船帆,丝带状的书签被风拎起,飘向远方。瞳孔不再聚焦于黑白的文字,而是随书签飞到婴儿蓝的门前。
佣人正打理着围墙边的花草,剪掉多余的杂草与藤蔓。“这门自从翠斯特小姐死后,就再没被打开过了。”
「一扇狗门,一扇被遗忘的小翠斯特之门。」
没人注意到我的失神,因为我本该坐在那里安静、认真地读书,与活泼的翠斯特相反。或者他们其实注意到了,但只把这当作对书籍的过度沉浸罢了,毕竟我本该如此。
细小的身影被廊柱遮挡,头顶的屋檐挡住跃动的阳光,我被灰暗缠住,连影子都无法在明亮中显现。正如我的心一样。
02 降灵
我被带到一片烛火中,他们称这是降灵会。我躺在大厅中央的床上,周围都是人。我有些紧张,深呼吸,口中开始默念妈妈教了我许久的术式。
幽蓝的游灵在我身旁游荡,发出凄惨的哀叫声,愤恨的吼声,疯狂的笑声。它们像火焰般燃烧周围的氧气,空气踏浪波动。
“说吧孩子,你看到了什么?”急切的女人问道。
我看到她身后的幽蓝跳动起来,迫切地想要我邀请它。金黄的,体内有无数粒子如灿星般闪耀流动的兔子叼起那簇游灵蹦向我。它投入我的怀抱,它进入我的身体。
——嘭!
兔子刹那间爆炸,粒子变成血红色飞扬,侵入我的眼鼻嘴中。我失去了意识吗?我来到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了我自己。
那双淡蓝色眼眸在流血,黑红的血溢出,像爬虫一样可怖。我的浑身开始扭曲,手颤抖着抚上心口,将胸前的纱巾撕烂,项链被暴力扯下,嫩白的珍珠掉在地板上,弹起一首奏鸣曲。剧痛,骨头的咯嘣声成为伴奏的沙锤,膝盖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相对。我跪倒在地,手掌撑在地面上,鲜血从鼻腔涌出,如被挤出的鲜牛奶。手掌的每条纹路如沟壑般被猩红填满,软嫩的小手被血水侵泡发皱。
烛火颤抖,“我”将苍白的枯手指向贵妇,白蛇的红信子从指甲中探出,嘶嘶伸向她。
预言?还是胡言乱语?我揪住头发尖叫,嘴像卡顿的打字机蹦出一个个词语。
“风,窗户,绿色长裙,死亡。“
我晕倒了?
我看到了我,仿佛是三岁的我。金色的眼泪流出,她的脸由红润变为苍白再到灰蓝如紫罗兰般的浅紫色裙子变为血色的蝙蝠,三岁的小身体在即将爆炸的瞬间安静,她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垂直倒向地面,蜷缩着,幼小的头颅好像要撞进自己的肚子里,口中如夜莺般唱起一首摇篮曲,如圣灵般净化人的身心。
我想,她变成了真正的天使,是圣经中可怖的天使。
我的天使变成了一团死肉,一团会唱歌的死肉,凄美的歌声婉转于礼堂中,彻夜不绝。
是姐姐,我可怜的才3岁的姐姐。悲伤伴着吱吱喳喳的歌声愈演愈烈,歌剧被推到最高潮——幽蓝的游灵脱离那团死肉,狂笑声刺痛我的耳膜。··她向我冲来,她仿佛知道我在这里。妹妹,我的妹妹!我差点就能拥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小妹妹了!突然的冲撞吓得我跪倒在地,眼前的幽蓝因为遗憾?气愤?还是嫉妒?变成了夜一样的深蓝。我不敢看她,我向前扑去想要抱住她。
“踏着姐姐死亡出生的姑娘“姐姐,我的姐姐,我的翠斯特,你知道吗?人们是这样称呼我的。过早的出现让我成为人们舆论的焦点,每每看向窃窃私语的人我都在想我的出现是否是一个错误。愧疚被灌入血管中蔓延至全身,却在即将触及心脏时被一阵大笑打散。
“哈哈哈哈哈……我可爱的小妹妹,悲伤?愧疚?你真的如此想吗?”
抱住她的动作停滞了一刹,我像翠斯特一样垂直倒向地面,一片柔软包住我,像新鲜出炉的欧包,像一张床。
不是——
是庆幸,是窃喜,如天平倾向阿努比斯的羽毛那侧一样。
感谢母亲在姐姐身上试验,证明了自己的不成熟。感谢母亲成熟地选择延后三年开始我的降灵会,尽管依旧痛苦,但天上的姐姐没有得到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妹妹,小伊索尔德活了下来。
03 汤匙的一百次挥舞
一层、两层被褥叠加,嫩绿幼小的豌豆已感到有些窒息,心脏被挤压变形,第二扇门赫然出现。不是宁静的蓝,是冰冷的金属,是一扇宏伟的,有美丽花纹的庄园大门。我敲打,我抓挠,我踢踹!可大门纹丝不动,它如正义女神忒弥斯,用天平衡量我的行为,用剑刃宣判我的死亡。
啪嗒,黑亮的漆膜干裂开,铁皮脱落,露出它朽败、锈红的心。
「我们应当保持优雅,我们应当自我克制,我们应当热情亲切。我们……应当作为表率、见证与正确的范例,我们……我们应当拥有贵族真正的品德与尊严。」,
滴笃,滴笃。八厘米的高跟鞋与十二岁女孩的脚,很违和吗?不过这是一双特殊定制的鞋,世上仅有一双,为我而生。听上去很幸福对吗?如果不是穿着它在悠长的走廊中,顶着书反复练习的话。
别做错,求求你。我向自己祈祷。
金银与陶瓷相撞的清脆声欢快地跳舞,是他在呼唤我,父亲为我请的家庭教师,卡尔。
我将书籍轻置于桌上,深吸气,以自己最优雅的方式走向他。
“先生,我的表现怎么样?”
椅子腿与木地板摩擦的吱呀声,绅士慢吞吞地坐下,被礼帽遮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很好,伊索尔德,你的行走仪态已经足够好了,只是——”
我那已死的心被反复鞭挞。
“不必担心,只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今晚的文学鉴赏课会读一篇关于聚餐的文章,我想我们的礼仪课就从这里开始,好吗?”
我顺从地垂下头,一只温顺的白兔在等待伪善狡猾的狐狸宰割。
番茄果蔬汤被女仆端上桌,待她将桌椅间的距离调整好我才坐下,像是每个动作都被定好坐标的机器人。
“亲爱的伊索尔德,昨晚的聚餐你表现得近乎完美。当然,是近乎。”
我垂下眼眸,作出一幅反思的模样,我不敢看他。
“当你的手指搭上汤匙,将它拿起开始喝汤时,你在颤抖。的确,很细微,但这是事实。”
我吞下因紧张分泌过多的唾液。
“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让你的袖口被打湿,你应该注意到的伊索尔德……当然,这只是一点点失误,不过为了做到完美,我们还需继续练习,不是吗?”
苍白的手指攥住桌下的裙子,使指尖血液不通,变为浅黄。我努力将眨眼的瞬间变慢,渴望在那短暂的黑暗中能够思索出什么。答案是“虚无”。我看到飘扬疾飞着的幽蓝,在嘲笑我吗?
一百次,他说。
我抓住呼气的空隙拿起汤匙,放到嘴边,又重新放下。
第二十次,我感到有些疲倦。
第四十四次,手腕连带着小臂都在酸痛、发麻,我只能趁汤匙浸入盘中的瞬间休息。“我们应当保持优雅”,这刻进我骨头里的话让我始终面带微笑,好像在享用下午茶。
第六十五次,二三十克的汤匙变成了千斤顶,勺中舀满了汤汁,再多一滴都能将我压垮。手腕使出巨大力气,麻木感像六十赫兹的电流流入心脏、大脑,神经系统即将罢工。弓起的脚趾互相绞着,紧扣地面,小巧的高跟鞋马上要被撑爆。
第八十六次,第九十一次,第一百……次。我想放松,却不能靠向椅背,只得身姿挺拔的坐在那里,眼前一瞬漆黑。
浓稠的汤面变成橘红的镜子,西兰花的球状花蕾已被捣碎,现熬番茄的沙瓤如同溺死的人般消失在浅红海面。我能看到我自己。看到我如春日涌泉般乖顺的眼眸,看到我嘴角无法下压的微笑,看到我那失去知觉,拿住汤匙不知放下的,体面。
「她是伊文洁琳的孩子,维也纳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歌剧女演员的孩子,她长得和她那样相似,几乎一模一样,她怎么能在盛汤时颤抖呢?这太不体面了。」
04 玻璃樽
我在卡尔先生呆愣时赶忙向他道别,加快速度回到房间。
“砰”门关上的一刻,一切都变得静谧起来。我卸下全身的武装躺到床上。从头到脚的酸痛感,仿佛有毒液从骨头中渗出,侵蚀着我。腿脚已无法抬起,我只能磨蹭至床的边缘,纱裙与羊绒被褥间产生的摩擦力使身下变得混乱不堪,我将脖子僵硬地抬起,望向窗外的围墙,仿佛莎乐美渴望地看向圣人的头颅,那片青灰色边缘是沉静的蓝。我看到那扇小门。
从背着舆论降世到如今背负家族希望的十二年里,我从未停止看过那扇门,也从未真正打开过那扇门。我多么希望那把厚重的锁能因为流年残蚀而脱落,多么希望我可以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爬过那里,多么希望我可以得到“自由”。
在疲乏的现实中,我只能努力做好一切,做好一个还在烤箱中,蓬松醇厚,层次分明,淋满杏子酱的萨赫蛋糕。连曾与我一样的母亲也只是对我说,要迎合他人的想法,只有这样才能存活。在那个星光灿烂的梦里,我可以推开那扇小门,奔向开满紫罗兰的花田,在令人安心的紫色中流连,躺在松软的花儿上,感受湿润春季月桂树荫凉下香甜的风抚摸我的面颊,感受夜莺穿梭于灌木丛中忽隐忽现的婉转歌声,感受褪去繁复外裙笼罩,跳入池塘与芦苇玩耍的单纯美好。
幻彩华美的玻璃樽中,紫罗兰颤动着紫红色花瓣,燥阴的会客厅令她无法喘息。女仆每日晨起打开桌旁的小窗,微风裹挟着外界的湿气而来,暖阳护住她即将零落的花瓣,毛巾洗刷地板的泡沫飞向窗外,在被麻雀戳破的瞬间,黄绿交织、粉红点缀,光为它们镶上亮金边。紫罗兰被风吹动,向前探去。
玻璃樽啊,玻璃樽,你是否能随我一起,如泡泡般破裂飞散呢?
所以说,姐姐翠斯特的死亡是妈妈造成的?妈妈想培养出一个和她一样的接班人嘛?(欧洲的贵族似乎很少有从事演艺行业的,还是说我的妈妈因为唱歌好所以嫁给了一位贵族,生下了我和我的姐姐呢)
感觉降灵会是一个邪教组织,好可怕(^_^)
妈呀不是不是 姐姐的死亡可以算作一场意外 家族的女性都有降灵的术法 所以是家族想培养出一个有名声的 让家族光环扩大的孩子吧 也可以说是接班人(或者说她不得不培养)
降灵会不是邪教组织哈哈哈!我作者阐述没发所以会有些模糊的地方 我之后发作者阐述里对背景会有描述~🥹🥰🥰
哦还有我文里写妈妈在姐姐身上试验是原剧情在姐姐视角 姐姐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这个想法很“疯”) 刚好在这个地方我觉得伊索尔德有点小“黑化” 所以就写了句差不多的
作者阐述:
整个故事的背景就是 迪斯塔多夫家族有祖传的神秘术 是能够让游灵附身于自己 降灵术在家族女性中展现得尤为强大 但伴随的反作用就是会患有精神衰弱和歇斯底里症 伊索尔德出生在这里 她的姐姐翠斯特在三岁时因为降灵会(也就是初次显现神秘术的时候)死亡了 在这之后三天她的母亲伊文洁琳就被发现怀孕 不久后生下了她
其实伊索尔德的故事远不止于此 她的人生可以用六扇门来概括 她因为有这么多扇门挤压着自己内心 所以才感到窒息 精神会逐渐崩溃
文中提到的豌豆和被褥是出自豌豆公主这个故事 伊索尔德不是公主 而是那颗被压在被褥下的豌豆 萨赫蛋糕则是伊索尔德出生地维也纳的特色 把她比作一个在烤箱里的萨赫蛋糕 就说明大家眼里她是可塑的 能变得更加完美的 人们期待的(这二者原剧情也提到了 我当时感觉这些比喻好好 就写进来了) 最后一段装在玻璃樽里的紫罗兰其实是原剧情宣传时的一句话 这里我也把伊索尔德比作紫罗兰 她想脱离玻璃樽 变得自由 &文中加「」的部分都是直接引用或者稍改了一下原文的话
我主要写的就是前面两部分 其实这两部分的内容与原剧情整体有很多重合的部分 降灵会 挥舞一百次汤匙都是 只不过原剧情前者是以翠斯特和第三人称的视角写的 后者是以家庭教师卡尔的视角写的 我当时看的时候就想写一写伊索尔德的感受 (但其实这篇大多还是描写了人们能看到的东西 对伊索尔德心理阐述的还不够感觉 这个人物形象不够丰满)
这篇我是想通过伊索尔德和姐姐之间的联系来写一下她的 二人之间的对比 早夭姐姐对伊索尔德的一些影响 0102两部分着重写了 0304就是更深刻写了伊索尔德背负的光环 她的压力她被束缚被笼罩 整体就是伊索尔德她是一个贵族的 背负家族希望的 必须完美的小姐 所有人都告诉她要怎样怎样 她只能照做 但她内心是向往自由的(我觉得是这样 原剧情之后还有一段描写是家族里 风流自由的画家哥哥回家带给伊索尔德礼物 又离开的场景 有一个细节就是伊索尔德深深望了一眼哥哥离去的模样 以及家中那扇被人推开露出光亮的门 这也是我为什么这样认为的原因)
最后最后 脱离内容我自己想改的地方就是 我希望我的语言能更细腻 能够描述更多细节但是我好像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