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辉（沈云）

一、

第一次见到X，是一个冬天，在他的办公室，我请他帮我母亲离婚。然后我留下了做助理。那年我20岁。

是一间六角形的办公室。第一次见到这样形状的屋子，就像地图上的法国（法国因为国家的形状而有这个外号, l’exagone）。大门占着一边，门右手边轻微折一个钝角，立着一个衣柜，西式风格，木质、干净、光滑、离高挑的天花板很近，顶上没有一件杂物。平移向左的壁橱同样是棕红色，上面挂着一幅千里江山图，大概两米长一米宽，以青山为底、桃花为秀，山间瀑布汇成溪流汨汨，消失在云海。树林之中弯出一条小径，立着一个樵夫，头戴斗笠、肩挑轻担，自在招摇、顾盼自若，重山水榭间望断桃源云野。然后桃花春水边，又挂断是一幅同样画幅、装裱精致的毛笔字。临的毛主席的沁园春雪。大气磅礴，玻璃画框难掩虎啸龙腾之势。再往左是一个黑色餐具柜，里面有几个玻璃杯。柜子顶上放一个白色烧水壶，旁边地上有是几大桶农夫山泉一升装的矿泉水。

正对门口那面墙是窗户，窗下面就是和王府井书店夹起来的那条窄窄的小街。窗台上放着一个蓝白陶瓷花瓶，还有一个汽车模型。窗子前面是一条长桌，横亘在屋子中心。长桌是棕色实木，极其厚重，让人想起法院审判庭里的法官席。桌上靠字画的短边前放了一个电视显示屏，几台插着电的苹果笔记本电脑。背靠窗户，桌子长边前，是一把红色镶金边的西式太师椅。暗红色的背靠、做点，金色的雕花和扶手，涂料略微泛旧，但没有斑驳。椅子前桌面上有一块垫板，上面只有一小叠印有着樱花图案的杯垫。桌子下面是打印机，还有紧缩的抽屉。

那天我穿了母亲的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外套，大翻领里面是米色的毛衣。和前两天去派出所穿的衣服一样，外面是那一件复合棉的黑色羽绒服。我和他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那天是2月16号，我生日前的一个月整。

见面这天之前我到他办公室外面走了一遭，习惯性踩点。东单一号线一如既往的人挤人，今年春节尤甚，不知道为什么。到底是游客来得多，还是有人不回家，弄不明白。从王府井地铁B口出来，走两步就是王府井步行街，大道上两边都是旧日摩登商业的风范。

很隐蔽的一扇门通往办公区。在向上滚动的扶手电梯上回头，透过玻璃门，向外看是凛冽的春景，王府井喜悦商场把口的Tumi、表店，和每时每刻都熙熙攘攘的步行街。我还不知道未来将要迎接我的会是什么，只是听凭直觉踏上了上行的扶梯。那年我20岁。

22:53-23:29，969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