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你的时候
鸟鸣
海边的水汽淹没我的颅顶
有千万银针发于裂纹
我伸出手
穿过
让雨水冲走地心的白垩纪
跳起来
正上方伫立着灰死的碑刻
带来浮生的祝酒与悲歌
将我浇透
你将时间揉成团砸到我身上
报复我的失感与滞后
好痛
你抱起我
跨过失落的海底帝国
像破旧的多米诺等待被推倒
星辰跳起它的华尔兹庆祝一场文明的衰落
这是你经年的消遣吗
我问
风沙将图钉打散在地
幼稚地笑声消失在野地里
好像小孩子不小心碰倒了签筒
我看到遍地都是下下签
你松开了手
倘若你是一座移动的活火山
总在喷发
总在熄灭
我能否等到下次玄武岩的道歉
生的波浪
风的尽头
是你在等我吗
观察记录
1 形状是松果的样子,树干是棕色的,叶子是绿色的,树枝的截面是黄褐色的。地底有我看不到的根系重到只有地球才可以承载它的生长,闻不到味道,但是应当是有味道的,都散在风里了。触觉是干枯的树干和细碎的针叶,可以将你的身体靠上去,也可以顺着纹路抚摸,只不过碰到针叶的时候要更小心一点。
明明是一颗非常高大的树,承载了许许多多的生命和岁月,看起来还是很年轻,而且颜色很稀缺:为什么待了这么久,却没什么颜色呢?
2 它像裸露的钢筋混泥土骨架:那根竖着长上去的,与周围的树枝交错,像被人遗忘在那里似的。它像掌纹,那些细小的枝桠伸在在天蓝色背景下。它像一颗巨大的松果,只是形状。它还有一点像比萨斜塔,有歪斜的树干和相互平衡的树叶。它像很多簇花,末端的叶子堆在一起,在风中缓慢的摇曳。
3 它的树枝末端是会随风而动的,也跨过时间纵向生长了许多。它的能量是缓慢的池水,因风而泛起涟漪;它是移动的活火山,总在喷发,总在熄灭。
4 它是不慌不忙地生长成这个样子的。它先被落在这里,然后慢慢地窥探土地之外的世界,然后做出了生长的选择,然后慢慢地长大,看着蜉蝣从脚边飘过,慢慢地长大,在空中施展开拳脚;我希望它的未来可以一直站在这里,用更高更轻的树枝去探索天空,用麻绳一般的根系去纠缠大地。
5 净化空气。让人拥抱。
6 周边的世界是顺其自然的。有阳光,有风,有雨。抬头是云,低头是生灵,环顾四周是变迁的世界。世界的刻度应当会被抹去,只有变幻的风云和偶尔的访客。它的视角应当是很全知的,周围有飘过的万物。矮到可以被人触摸,高到可以呼吸到无人的空气。
7 在与不在周围都是一样的。但是在的话,不属于环境的人类心情会更好一点吧。
它和低矮的灌木,低矮的灌木总是仰望着它,是那样的庞大与遥不可及,明明从前是那样的矮小。它和土地。它的一部分永远地离开了它,另一部分永远地陪伴它。它和操场。对于彼此都是很新奇的存在,互不相关,总要离去,但是成为了一段旅途的伴侣。
8 我希望可以在大海的中央或是海边看到它。我想跟它一起看潮起潮落,夕阳与落日。我想靠在它的身上,它也可以依靠我。
9 它的庞大,对外界展现出的安静,生长的缓慢,与生俱来的不急不躁,与天空的距离和与土壤的距离,它的颜色,它不说话的样子。多年后的它不会再是它。这个特质我宁愿忽略。
10 最早的时候,它让我想到灯塔。让我想到花簇。让我想到火焰。暖和的布料,落叶的秋季。陪伴和爱。让我想到秋天的湖边的午觉。
11 那么每条树枝都是街道,树干是主干道,这里的居民不断生亡交替——那些长出来的树叶,可以落到地面,但是那样就一去不复返。可能会化作养分带来轮回,也可能会被踩死失去再来的机会。会生成香味,树脂,松果,送给大人国的居民们。
12 没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吵闹,死气沉沉,没有血液流通。在一起之后感觉更安静,有生命的流通,空间更加拥挤了,有些意义不需要我去赋予了。
13 它会更精细,会生出更多细小的狭长的枝桠,会有更多更牢固的根系,秋天的叶子会更多,叶子数量的变化会加快。因为我也是生命力不高的人。/我会更沉默,更擅长运动(?,更有想要存活的欲望,头发更卷(? 如果变成新生物,会变成一株可以变回种子的树,可以到想生长的地方生长,也可以做人。但是要两年两年交替生长,或是长久地变成其中一物。
喜欢10&13 为啥是两年两年交替生长?
做人做树都要均衡才好,两年的时间刚刚好够扎根生长,也刚刚好够熟悉环境。
倒数第二段好酷啊,从冷色的海水里横冲直撞出一个披头散发抹着大红嘴唇的活火山,不是海底火山,就是那种活在刻板印象里的岩浆四溢的火山。正好奇这种惊天地的色泽从何而来,就看到问卷10里面铺天盖地的暖色系,再回看诗歌只觉得搭配得平静。
于是现在又觉得写的好美。
!才发现之前也给你评论过,我说为什么倒数第二段给我的感觉这么熟悉,请原谅我再次安心地使用盘古开天地来形容这段文字🥐
好几个小节都喜欢。但是一路读下来,会感到”喜欢“的力道被下一节分散冲走。好奇串起整首诗的脊椎上,铭刻的主题是什么。
跟胡言不一样,我最喜欢第一节。
”我遇到你的时候
鸟鸣
海边的水汽淹没我的颅顶“这样平实的讲述,水汽氤氤的感觉,让我毛孔打开、又为戏剧性所牵引(也许是鸟鸣声与”淹没”这个动词之间的张力摄住了我)。
相应的,我不大喜欢“你将时间揉成团砸到我身上
报复我的失感与滞后
好痛” 两个人的关系忽然变成了小情侣打闹,浪漫不再,我吃不消。
第一节,一读就感觉闻到了海风。才发现后面我所有感官都由此而来。
有种文明被自然或更高等的文明孕育长大,后来被无情摧毁的感觉。万物归寂后能否焕发新机,或是就此沉沦?能否再次见到风的尽头?
好震撼的力量,尤其是“报复我的失感与滞后”“经年的消遣”“玄武岩的道歉”,每一个都给我当头一棒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