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 梦初稿

围墙

《盗梦空间》里有句很有意思的话：“梦境与现实最大的区别，在于梦境中的你，是不会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裹挟着沙尘的狂风在我耳边呼啸，无数沙砾从我挡在面前的手指缝中穿过，打在早已麻木的，沧桑的脸庞上。从眯着的双眼中间透过的仅存的一束光，在漫天黄沙下我艰难地寻着方向。周围都是些一人高的小沙丘，它们顶上的沙子被大风削成了尖顶，并不断被风吹着贴着地面疾行。这或许解释了为何我总感觉沙丘在往我身后走去，像是黑夜中擦肩而过的两位旅者，各自进发。在风中疾行的沙粒，如一条条细线，标志着狂风，这支横冲直撞的队伍进发的方向。

我费力地迈出深陷在细沙中的腿，艰难地跨上一座高挺的岩石。在背风处找了块还算平坦的空位，拍去堆积一指厚的沙灰，便睡下了。

是的，我在梦中又一次睡着了。

清脆的鸟叫唤醒了我，一夜的休整让我元气大增，终于褪去点往日的疲态。我悠闲地伸个懒腰，懒散地挠挠久不打理的头发，又撒落一地沙尘。极目远眺，竟找不见任何其他的事物，除一直了延伸到地平线的，永无止境的隆起的沙丘。

肚子咕咕直叫，袭来的空腹感使我瞬间清醒。我赶忙拾掇旁边灌木丛中结出的拇指大的红色果实，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咽下肚去，或许是极度饥饿的缘故，滋味出奇的好。

我一颗一颗将果实扔进嘴里，机器般重复着进食的动作。心思全在昨天的梦里。

那是个十分真实的梦。滔天的洪水从天边涌来，百米高的巨浪遮住了苍白的太阳最后的一丝光芒。我拼命奔跑，但颤抖发软的双腿似乎早就知道结局，并没有试图给我哪怕一点逃生的希望。天崩地裂的声音愈发接近，一阵大风袭来差点把重心不稳的我掀翻。大浪终于将我卷进水中，头顶上的光束与我渐行渐远，我试图大声嘶吼，却只看见冒出几串气泡。视线逐渐模糊，直到死寂吞噬了一切。

那迫真的窒息感让我怀疑这可能不只是个梦。但我并没多想，转身投入果实采集去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无所事事地游荡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试图找到逃生的路子。虽出路还不见踪影，但也有些意外的收获。在视野不错的晴天，仿佛能看见天边有一堵试比天高的深褐色“围墙”。这让我不禁思考起来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以及，墙的那头，究竟是什么？

随着每天日照时间的不断增长，我推测雨季即将到来。到时候，在这人迹罕至、平坦开阔的茫茫大漠中将再没有藏身之处。我不再漫游，不再彷徨，一心一意计划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天然的出路看来是机会渺茫，深褐色的围墙严丝合缝、密不透风，仿佛精巧的工匠砌好的佳作；以手头的材料，制作云梯更是痴人说梦，况且一失足成千古恨。

夜幕来临的沙漠，我呆坐在篝火旁，时不时迸发出的火星跃入长夜，照亮一寸黑暗后又迅速地消逝。一只飞鸟划过头顶，看着它长又直的羽翼，使我眼前一亮，一个荒谬绝伦的想法貌似成了带领我逃离这一困境的唯一方法——飞出去。

太阳和月亮在大地上反复交替出现，越来越快，代表着时间的飞逝。梦里的世界更像是四维的空间，而主人公的我更像是时间的领主。

终于，由树枝树干作为主干，树脂作为胶水，亚麻叶捆绑部件拼接而成的简易“莱特兄弟”形状滑翔翼大功告成。按清醒的我的思路，这种东西说它动一下就散架都毫不夸张。幸运的是，它在梦中有着我希望与理想的加成，这种抽象的、毫无现实作用的情感在梦中真的能够改变格局。

雨季来的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猛烈，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仿佛天公在宣泄积压许久的怒气。我兴奋地按照预先设计，登上能找到最高的一处悬崖，并等待着一阵顺风助我“展翅高飞”。忽然，远处轰隆隆的巨响仿佛天塌地陷，眼见末日级别的大洪水冲过最后一个弯，夹带着无数沙尘，正朝着这边袭来，势要吞噬经过的一切。与那个预言般的梦雷同的场景，让我恍惚了一下。但时间可不由我，洪水派出的先行部队，飓风已经带着无数水滴乱麻般袭来。我赶忙跨上支架，双手握紧两边的支架，双腿用力一蹬，幸运地乘着一股向上的气流离开地面。起初因为周围岩壁的阻碍，气流遇见隔断便回头折返，导致气流对撞中的滑翔翼如同大海中的小舟，不受控制地乱窜。我可顾不得这些，离开这里的冲动胜过了对一切的恐惧。渺小的滑翔翼如同大鹏一般同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余里。

最终，气流追不上远去的我们，不甘地留在下面嘶吼咆哮。滑翔翼平稳地越过貌似与天齐平的“围墙”，我看着夕阳洒下来的光辉，照在我的脸庞，格外的温暖。穿过一片云，我终于来到了“墙”的另一侧…

我惊异地发现往日远眺的结界后面竟是一片土黄的平原，我原先身处的只不过是大地上裂开的口子。

来不及反应，我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

令我绝望的是，我并没有半点创伤，因为这里的沙子，和下面的一样松软。

我努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环顾四周，终于瘫倒在地，释然地笑了。

因为，远处的天边，又一堵深褐色的“围墙”赫然矗立。

作者阐释：本人做过最有逻辑性、故事性的梦，一直在脑中始终忘记不了任何一个细节。现在理解看来，似乎有我对人生中一个接着一个来临的困难与挫折的无奈（所以这次也故意想多表达一点这方面的意思）。但说实话，当时可能单纯是因为喜欢读时间循环题材的小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