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伸出屋门,探了探,少顷缩回收来,不由得使劲搓了几下。感受到那外面的极寒,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折身向炕边走去。踮了踮脚,向炕上费劲地蹭了蹭,左手熟练地夹起一张薄纸,右手填上烟丝,卷了卷,用唾沫粘上,卷了三卷放在一边。奶奶喜欢抽烟,纸与烟丝是时常备着的,早起总要点两根。
届时不懂,现在也未尝明白,只觉那烟丝闻来甜丝丝的,点起却又呛得很,算是浪费了。不过奶奶爱抽,想是有些别的,是我所不能解的。毕竟那烟丝又不能吃,倒不如遂了奶奶的意,于是便卷了,兼又很是有趣,童时便以为玩乐了。
年少好动,静不下来,不久便觉得无趣了,从炕上下来,看大姑烧粥饭。拿起柴火添进炉火里,顺势便蹲着,饶有趣味地盯着那段木头,细细看着它是如何被点燃。奶奶左手夹着烟,看到我右手挥了挥,说了声烟呛,撵我出去。
既然不能看那火,在屋里也是无趣了,正好早起,出去小解也是正好。套上棉袄,搓了搓手,先开了挂在门口的棉被,出了屋去。那是一个清晨,哦,至少从太阳来看是的。太阳挂在那里,颜色到如今已是记不清了,大抵是白的,我不曾记得这里有红红的太阳。太阳算不得亮,就在山的上边放着,像是冷光灯一般,没什么温度。空气也是冷得很,记得是零下十度左右了,向周遭看去各家早已点起炉灶,炊起了早饭。何时小解、又是怎样,现在大抵记不清了。只是回院儿时,奶奶已是出了屋子,烟早已不知所踪。奶奶站在墙边翻着墙头的玉米棒子,步子有些抖,手却是稳得很。那时年少,所谓皱纹看不得那些仔细,也未觉得衰老。只记得奶奶皮肤很是黝黑,头发因为天天梳的缘故,也少有白的。
院中,地面是被压实了的土,那土的颜色不知是人踩出来的,还是本来就是那样的黑,显得有些脏兮兮的。我端起钢盆,打了一些水,玩似的将手在水中搅动,溅起不少水花。不一会儿便觉得手冷极了,赶忙将脸与手洗了,而后端起钢盆,准备倒掉。忽而见到空中飞起的玉米须,玩心大起,随即放下钢盆,抓下几苗玉米须,拨弄着,看着它们在水上飘动的样子。那些玉米须,被想象成了一个个人物,在水的波动中,被推向钢盆边,沾在那里不在动的便记为“输了”,直到留下最后一个玉米须在水面上晃荡。时间也不早了,我玩耍的兴致淡了,于是泼掉了水跑进屋去。与奶奶和家人一起吃着早饭,一边逗奶奶笑……
奶奶在我印象中一直没怎么变过,直到有一天,奶奶病了,屎尿失禁进了医院。那是一个寒假,坐着飞机好不容易去看奶奶。她的头发还是那么的黑,气色却很是不好,不过当时的我倒是不关心这一点,我关心的只是奶奶给了我很多压岁钱,很多很多很多。那时,我从没想过为什么,毕竟小时候的我从不觉得进医院是什么大事,因为书上的童话故事从不会写痛苦的病逝。当然,可能任何人小时候对死,本就不会有任何概念,即便现在的我可能也是差不多。我从不认为奶奶会死,即便当时我听说了奶奶得了脑溢血,到底因为什么,其实我也不清楚。那时,我早已知道脑溢血是很严重的事,不过可能因为我记忆中,没有谁是因为得病而死的,大概吧。
不过,奶奶终究是去了,我回想当时,我已经不知道当时的我是什么感受了,只记得我好像没那么悲痛,也许只是迷信吧,我曾以为,现在可能仍然这么认为,她走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不过奶奶的逝去,对我并非是没有影响,也许从那时起,我潜意识中便认为西医是不靠谱的,毕竟,那种医学没能挽救奶奶。正因为此,又也许是不想让我的亲人再次因病去世,我开始对中医升起兴趣,直到现在那兴趣也仍然浓厚……
大兴安岭东坡余脉,碾子山向南少许,一座低矮的平房,那是奶奶的家。
2人评论了“回忆录•我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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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写奶奶,我留下更深印象的是童年的“我”——关于孩童眼中的北方乡村世界。读起来入味。
因此,前(“我”在老家,奶奶未病时)后(奶奶生病后)比例似有些不大协调。不知十里不同川的感受如何~~
确实是,啧,主要是前后两次动笔时间间隔有点长,思路有点接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