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彗星来临的夜晚

“妈!快看——”

杨辰煜坐在前面,回头朝我喊,正像小时候我们带他露营,在山窝里抬头所望朗朗星空之时。他眼中映着夏末的夜空,还是写满那种热爱和清澈。

不错,他总算是没选错。天文,对他来说,是心之所向。

哈雷彗星是乘着他梦想的航船,在小时候与我躺在阳台的休闲椅上,在各种光污染中,极目远眺寻找星光时启航,至如今与他相见,正是他的梦想完备正待翱翔之时,也正是彗星每隔76年回归照耀于人世之时。相似的人生轨迹,或许他们也能算个知己。

“啊——”我也忍不住叹出声来。

一条条明亮的慧带骤时划破天际,光尾散开,飘荡在黑蓝的无边中。光点赫然出现,牵着肆意飞舞的光彩,横渡这一面铺天盖地的河。那慧头愈描愈重,愈见愈清晰……

2061年7月28日,

一定是它,哈雷彗星。

它就像巨大的一羽鹅绒一样,明明知道那会产生数亿吨炸药的能量,还是感觉很轻盈,像是街角那家咖啡店里那个暑假工女学生一不小心抹错的咖啡拉花,或是为了留住某个春,用凋零的玉兰叶制作的叶脉书签,堪称世界美景,倒也是这般可爱。

“宇宙是怎么孕育出这样绮丽的天体呢?”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

……

“这景象也就看着美,”某个人停下脚步,侧过身,“本质上来说,彗星是一个由氨、甲烷和以及一些固体组成的大冰块罢了,”指了指书上的彗带,“这个,是受太阳辐射影响,说人话,就是它汽化了。”

“据说它闻起来是股子臭鸡蛋和马尿味,”又挑衅地笑了笑,“跟你想的‘绮丽’差远了吧?”

“哦,谢谢,”我向他的方向撇了一眼,“我十五岁就知道了,不用复习一遍。”我抽过书来,向着阅览区的座位走去。

他站在书架一旁有些诧异。

……

“妈?您想什么呢?这不是您跟我说的嘛。”杨辰煜似乎在回答我刚才的自言自语,一边笑一边转头看我,“是不是这景色太美,您都看傻了?”

“这孩子,真不会说话!真不知道小玥那么好的姑娘是怎么看上你的!”我假装笑骂两句,“不过确实啊,妈有些老了,许多事情都有些忘了……”

……

“你可得记住啊。我现在能无偿教你这些,将来那谁想要我教不得一节课万八千的。可遇不可求,好好珍惜啊!”说罢他往后一样,倚在椅背上看广厦林立的缝隙间,一抹朱红色的落日和几颗将出未出、朦胧隐约的星。

我伏在案中奋笔疾书,

“好,”

“我一定记住,”

“刘尉希。”

“开玩笑、开玩笑,这么认真干嘛。”

……

“快醒醒!快醒醒!马上上课了!”丁思琪使劲推了推我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睡糊涂了?你不是说眯一会儿让我地理课开始的时候叫你嘛。”

哦对,是有这么件事。

我才15岁,是个普通的高中生,着急在上课前赶紧补觉。

刚才那是什么?

梦吗?

我怎么当妈当得那么熟练啊?真是的。

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一睁眼,同学们身上好像写着他们的片刻未来。让我看看,贾涵予之后会成为我们中学的数学老师,许栋宣之后会在市里的气象局工作,还有何森碣,将来好像是个什么书记……

“又瞎想!”我暗搓搓给了自己一拳,小声嘀咕一句,早已见怪不怪。

由于想象力太丰富的原因,我常常通过很少的事物脑补出一长串的画面,莫名其妙想到同学们未来样子的事,实在稀松平常,不足为惧。我还总假装此为特异功能,只是这特异功能每次都不好使,譬如说看到雾霭霭的又像是白沙混入黑土后搅匀的天空,总会觉得某件能够激起情感的、对我的未来很有影响的事将要发生了,可事实是,“平凡下午,无事发生”。我从来都不怀疑世界上存在着我不清楚的理论亦或是运行程序,如果突然有什么灵异事件发生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会惊讶,可能还有点窃喜。但是,就我所看过的书籍、影视作品等等,任何非自然、违背科学的事情,带来改变是一定的,灾祸也是一定的,至于是否能有一个happy ending的问题,纯属是事在人为。以我这三脚猫都比不上的各方面能力,真遇上这个,估计还是bad ending的可能性大。我并不考虑这点,有点祈愿着这种超自然事件的发生,我不在乎之后该怎样,它能给我带来改变,逃离这个让我深陷、备受折磨,却难以摆脱的现状,只要有“意外性”事件的存在,就一定可以打乱这不逊于滑稽讽刺般稳定的错误生活方式。吧……

糟了糟了!我刚才耽误多久了,一不小心又走神了,现在讲到哪里了?我使劲让自己清醒一些,竖起耳朵捕捉着老师的讲解信息:

“……宋代就出现过白矮星爆炸,据说那时,明明是夜晚,天空却亮如白昼……”

“……猎户座附近有玫瑰星云,是粉红色的,附近的云团看似玫瑰花瓣……”

周围的同学们直勾勾地盯着老师PPT上宇宙的照片,目不转睛,一刻也不肯错过,如饥似渴。

怪不得他说“天文真不愧是自然科学‘鸦片’。”,人类对宇宙的求知欲确实是无可抗拒的主动力。

等等,他,是谁?

“刘尉希。”梦中的话浮上脑海,而我的意识似乎相当肯定了这个答案,她觉得理所应当。我又是陷入一阵迷惑,接着又是一套不切实际的想象,不愧是我的“白日梦两步走”,真是无话可说。

“说到彗星,同学们,有人知道哈雷彗星多长时间造访地球一次吗?”教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我如梦初醒,几乎是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刻,脱口而出:“76年。”我对此感到疑惑,在说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的数字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一直都认为自己只是知道哈雷彗星这个名字,要说几年一回归绝对是记不清的,这答案从何而来呢,真稀奇。

“正确!”

“彗星呢,其实是个脏雪球,其实成分是水和一些气体的,像是甲烷啊、氨呐,一些杂质之类的。有些科学家对其中的成分进行研究,猜测彗星可能闻起来像是马尿、苦杏仁和酒精之类的混合味道。”

那三叶被那个彗星的分支砸死,这味道一定不好受吧。不对不对,既然都是水的话,大部分在这种热能下早就蒸发了,还能砸死人吗?

“……大冰块罢了。”、“有股臭鸡蛋和马尿味……”、“我十五岁就知道了……”我还在以浅薄的知识纠结《你的名字》是否合理,大脑冷不丁给我送上了几句话的“推送”。这感觉是刚才做梦时说出的话……诶!这么说它还挺准,连我在十五岁会知道这些知识都算得出来。真神,说不定真有什么特异功力之类的可算是找上我了。

如果这个梦是未来真的会发生的事,那么从头开始缕,我的梦是来源于我脑中所想,稍作修饰的表达,那么我的脑中应当也存在有关于未来的密码。我在意识中熟练的查找“记忆资料存储电脑”,搜索“未来”,时间排列里,刚才有关同学职业的“超能力想象”又跳了出来,我点开“相关”一栏,,跳出一段我没有印象的链接,点开一看,一个压缩包下载。想着这我的大脑意识又不会中木马之类的网络病毒,点击下载后又是一段等待时间,正好可以边听课边等,两边都不错过。

下课铃正巧响起,同时伴着脑中“叮咚”一声,应当是下载完毕了,我立刻点开这个文件夹,明明眼前还看得一清二楚的外界突然一片模糊,其实并不是它变得模糊了,而是我的大脑没有任何闲暇处理眼中所反射的画面,我感觉好像进入到了一条隧道,漆黑,却并不暗,周围是粉、红、绿、黄和隐隐约约的蓝组成不同的灯带,颜色好像是从夜市旁买来逗小孩子的荧光棒,嵌在墙上,我判断自己或许在凭借着什么东西以相当快的速度移动,因为这些灯带在我眼中已然变成了彩虹色的长龙,模糊不清,互相晕染,我要仔细分辨才能判断它原本的样子,前面有望不到尽头、看不见外界光亮的长路,带着我极速穿行的家伙突然刹车,把我的意识狠狠地甩到了眼前现实世界的画面上,我的视野又恢复了。教室在我眼中与平常别无两样。像是又做了一个五感丰富的白日梦一样。

低头一看手表,妈呀!升旗仪式要迟到了!来不及收拾书包和桌面,抄起外套一溜烟儿冲下楼。这次梁老师千万别再给我记迟到了,拜托!拜托!

我似乎忽略了梁老师并不是每次升旗都来检查,而且她也从未记过我迟到。

那么,这个“再”是从哪里来的呢?为什么梁老师一定会来?我脚步骤然停下,有些不寒而栗。这些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想象力过盛的附加产物。不对,不对,原来可没这么理所应当。

“别说了!别说了!”我呵斥着自己的思绪,旁边的高二学长学姐侧目而视,我来不及作出反应,继续向前冲去。终于赶到自己班级排列的位置,主持人已经开始了报幕,梁老师站在同学们给我留的空位旁边,望向队尾还气喘吁吁的我,“张赢夕!升旗提醒了那么多遍,你还能迟到?纪律分扣5分,没有下次!快点,马上唱国歌了。”

“实在不好意思,梁老师,没有下次了!”我给她不断致歉,之后匆匆赶上了国歌的节奏。这天,我失去了高中第一个纪律满分的机会,得到了一个可能能窥探未来的机会。

过后几个月,我经过各种尝试,确定了这种“预知”可能是一种感觉,可能来自于那个隧道,又或是从那个梦中就有预兆,总之莫名其妙的拥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目前,我的经历不论将好将坏,我都没有尝试去改变它,本身原因是感觉自己只是能预料到后一步的好坏,我若是将这后一步改变,那么之后的路途呢?将好将坏我根本无法预料,看似似乎有好处实则未必,我本来不擅长与未来周旋,还是少惹事好。

一开始我是如上这么想的,越靠后,这种不想改变蒙添了一种“不舍”。从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预感出现后,预感出现的时间越来越早,我能通晓的未来也越来越靠后。越来越远的同时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前面只是未来的我有记忆的事件才会被预感,而后面我能窥探到的细节越来越多。就这样过了2个月,我已经能到达梦中2061年7月28日看哈雷彗星的那个夏夜,甚至清晰地记着与sdh说得话,以及彗星留在夜幕的印记,可是却没有再远的记忆了。我实在有些害怕,是不是到那之后我就再没有未来了?对那么遥远的未来,我还是有些恐惧,但是除了这个疑惑,还有更重要的方面。我确定以及肯定,如果我在任何一个有预感的事件上没有按照记忆的结果运行,那么后面的每一件事,都会产生改变,也就是说,那存在于我脑中的未来终究只有小说素材的去处了。

我并不想改变这些事件,虽然它们算不上美好,但是更算不上悲哀。如果在以大众的视角来看,似乎还活得挺不错。

即使,这个走向无论何时都让现在的我始料未及,这或许也是我判断它是未来的标准,毕竟未来总是在我的所有想象力预料之外的必定。未来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在你感到难以行进的时候,给你一束光芒,在你潇洒快乐之时,给你两记飞踢。

你没有走上小的时候憧憬希望的自然探索道路,没有在真实世界看到纪录片里见过千百遍的草原、雪山、荒漠和远洋,没有在皮卡裸露的货箱上眺望过慵懒地在稀疏树荫下聚集的狮群;没有徒步爬上人迹罕至的高原给雪豹粪便出现的歧路装上相机;没有坐着吉普车驶过塔克拉玛干寻找在巨大温差下生存的蜥类;没有听到悠长的鲸鸣后,看跃出深蓝海面的庞然大物把海水甩我们一身。

除了去市郊爬过几座有着鳞次栉比的石阶却又青葱的山峰外,只想着呼吸清新空气的你与自然再无瓜葛。转头又埋在都市的霓虹、桌案上明黄的台灯和马克杯里泡的半杯浓茶里,研究明天的教案去了。你成为了一个历史老师,不断穿梭于有限的时空中,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事,除了学生的成绩没有什么学科里注重之事,复刻着前人各种各样的评价,带着一个个学生一次再一次走上学习史学的道路,许多为了之后可以成为一个和你过一样的生活——成为一个历史老师。

文科在就业方面总是难于理科,所以每一个想要选择文科的学生,你都会询问ta,将来想做什么工作?各种各样的答案,总之都是合情合理,与你不同。你每每尽全力帮助他们,即便十几岁的他们或许几周就能换一个目标和理想,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你不需要干涉青春期的变幻莫测,你只希望他们不会后悔,不会在明白之后因为无法达到而悔恨非常。

就像,你在十几岁的时候,对成为老师这件事非常抵触,即便父母每每极大地夸赞这行的好处,你还是觉得花心思在一群和你一样的人与不懂的毛头小子上,每天的工作是仅仅一小部分知识不断不断重复,没完没了,一辈子就献给这么一些东西,是在太过于无趣,安稳的过于平静,好像是一潭死水。结果现在还是成为了一个历史老师,更是最墨守成规的一科,倒也算得上是乐业,作为是学生的空港,让每一个朝着未来飞行的学生找到降落之地。

你总是不断感叹,十几岁的你肯定会相当遗憾,但事实上这样的生活也相当充实,也是有趣的。就像你自己认为的,那时候梦想总是飘忽不定,要让自己的未来不要因无法到达而后悔。现在,你觉得培养他人的梦想就是你的祈愿,而且你也在这条路上扬帆起航,算是成功到达了吧。

成功?哪里成功?你那个传说中的“梦想”真的不是随遇而安的心里安慰吗?我盯着历史老师出了神,总感觉看到她就看见了未来的自己,事实上也确实没错。

我现在相当矛盾,从我5、6岁的时候一打开电视剧就匆匆调至CCTV9和10的科教节目以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将来不会选择全理科作为自己的选科方向,不会做一个和理科无关的工作。结果居然是会突然回转,高考选科偏文,而后又准备教资考试,之后迅速成为一名历史教师。就算在各种家人、同学不断强调我在文科上或许又那么些天赋可言,至少强于理科。面对将来高考可能与我预期有偏差,我也没有犹豫。只是现在,当这个未来的结局突然不着粉黛、明明白白地摆在我面前,我动摇了。毕竟,如果我选择了选科偏文的部分,之后也没有偏差,我的人生就能和现在所见的过得一样。至少不用担心高考发挥失常,大学落榜,复读一年,凑活上学,毕业之后又因为没地方就业的原因卖保险,求爷爷告奶奶,业绩不好每天只能馒头咸菜,既没梦想,也没尊严,甚至都没什么物质,彻彻底底的失败。

我没法保证未来是什么样的,现在有着未卜先知的前瞻视角,倒算不上金手指,却给我的生活平添阻碍了。按照我客观的想法,以最不好的结果来看,怎样都是保守遵从好一些,这样总不会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也不差,自己说的,不记得了?

我需要切切实实的考虑这个问题了,虽然从理性的角度想结果显而易见。我清晰地知道,之所以有“考虑”一说,足以证明,即便是有未来作为筹券,选理在我心中的位置远远高出选文。

月明星稀,乌鹊在操场旁的寒枝上一展歌喉,哑!哑!哑!颇有一番“枯藤老树昏鸦”又略带些诡异之感,我和室友们下了晚自习回宿舍,小心翼翼躲着学校的鬼故事胜地,听到这乌鸦叫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并冲出了教学楼门前的阴影,等到充满灯光的长廊才敢停下。

“吓死了,前两天刚听一个乌鸦和女鬼的故事。”

“啊,什么呀?我还不知道,讲一讲?”

“你真的想知道……”

“欸,算了算了,你可还是别说了,我胆子小。”

“不提这个,怪吓人的。对了,你听说没有,咱们原来不是报过志愿选科嘛,你猜怎么着?隔壁班的那个谢柏然原来选的全理,现在突然就改成全文了,稀不稀奇?”

我放平因为跑动而不断的粗气,挤进了这个话题,“谢柏然的数学开学考不是考得挺好,按理说物化生应该能学得不错,为什么要换啊?”

她转过头,“不知道,我还觉得纳闷儿呢,据说前两天生物单元测他都直接摆了,一半时间就写完卷子了,之后就趴着睡了。”

“我也听说了,谁知道呢,我其实也有点犹豫要不要把化学换掉,我这科真是学得太差!”另一个姑娘随即附和道。加油,高考前化学飞跃的女孩。你默默评价。

“我也是,我还想要不要把生物换成政治,我期中政治考得不错,生物真是无可救药。”那个姑娘也深有同感。她会换的,你知道。

“我物理学得也不好。”我随即说道。

“谁物理学得好啊!”她俩异口同声地感叹。

“真不知道那些学霸是怎么学的。”

原来,没有确切的未来做蓝本干扰,大家也同样会有这个烦恼啊。

我不是一个人。

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总归还是被这种矛盾不断干扰。未来关于这里的记载只有猛然选偏文,却没什么浓墨重彩,使得我前后两难。只好分析一下局势,我如是考虑。

就学习体验而言,我基本没有重视过史地政,但是政治和地理听课的时候还是蛮有意思的,至于历史,味同嚼蜡。至于物化生,我的物理课听得一直不错,若是真说的话,找了下高中物理全目录,记得除了万有引力那一章外我都没有那种热爱的悸动,只是知道我一定要学而感到喜欢。化学呢,一直都蛮感兴趣的,做题也感觉很有意思。生物的话更是从第一节课前读书上的前言我的热情就从未退却,每每回想起来,心中一丝清醒就能立即冲上大脑给它一次精神的洗礼,虽然感觉和我喜欢的那部分生物稍有偏差,不过既然是生物,我照单全收,这就是过去一步步累积而来,最绵长的兴趣。

期中考试成绩就骨感得多,政治和历史一骑绝尘,莫名其妙地冲上了前列,地理生物勉勉强强,化学却考得像是喝了假酒,物理更像是上考场前把大脑落在厕所了。虽然有些印象,但只是知道这次考得很差,这成绩一出,果然很差。父母于是又乐此不疲地开始了“劝文”,美其名曰“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知选科而大学好矣”,“选偏文者,非偷懒也,而省时间”,“偏文人主科性非异也,能多花时间也”。更是让文理冲突来得更猛烈些。

怎样想,似乎都是文优于理,却仍然不愿放弃现在的梦想。去争取,我不要随遇而安,我想“挟自然以探索,抱鸟兽而长终”,不想“寄旧事于教案,化几书为一生”!明天还有生物课,快点睡。

……

又是半个月,父母的劝文活动还没有结束,反而是变本加厉了。刚回宿舍的我抬眼又看到了父母发来的文科大学评价。这般攻势下,我的动摇可想而知,似乎只需要再抽出一块砖,我梦想的高塔就会悉数倒塌。

张赢夕,你的梦想真廉价,这么久的积淀一个多月就能图崩瓦解。我不禁自嘲,也无可奈何。

“朋友们,”一个姑娘突然高声说道,“我,”她似乎有些犹豫,也或许是我觉得她该有些犹豫,“我们宿舍以后就不是纯理战士聚集地了,我把生物换掉了,换成了政治。”这块儿砖掉下来了,未来虽然早就告诉过我,我还是被狠狠地当头一棒。或许你高中时期根本没有在文理方面踟蹰,不能懂得我的挣扎困苦。至少,我不记得你高中的情感。

我不免开始极大程度上的剖析我的梦想到底是什么,真的有意义吗?又真的能实现吗?

我现在依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梦想,只是隐约明白,我知道自己想去做什么,也没把握能做好。

不一定有意义,更可能成为炮灰。

人人都有梦想,凤毛麟角能实现。

我选文的话,我能变得更好吗?是不是能改善这种对未来充满恐惧的现状呢?

能,未来我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985的历史系学生,之后顺利拿到教资,又可以走上这个安稳的道路。以梦想为代价。

真的,要倒了,我甚至能看到它的摇摇欲坠,倾斜角度已经像是比萨斜塔。

知道进到洗浴间洗澡,把她们的欢笑谈论声隔在门外,放水下来,淅淅沥沥淋了个通透,我还在想着,想着,想搅散我脑中的一切迷雾,却又失误地把一切搅到一起,更加杂乱无章。

这样的迷惑,我想到了物理。

我真的喜欢物理吗?

似乎是不的,我似乎从来只是享受初中时物理考得好时那种骄傲,若是真的物理内容,我好像对它没什么好感,现在我的物理成绩一团糟,每每看见滑块好传送带,总是一脸厌弃的把它留到最后不得不弄了才去写,被动学习。

明明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它。

要不换了吧,换了也挺好的。我一向很擅长背诵,政治有什么可以背的我都能拿下的,历史好歹未来教了那么多年,职称也好不容易评上了,更是没有问题,至于父母推荐的生物,我更是求之不得。这样很好,应该很好。

但是,这也意味着,我虽然学了生物,但是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接触生物了,于是彻底成为青春期的眼泪,和那些伤痛文学里“逝去的美好时光”差不多。这个就不太能接受,但是我还可以学哲学、心理学之类的,也是相当感兴趣的选项,实在不行,我可以自学转科,似乎也可以接受。

那么,物理呢,我终于也要一辈子不学物理了?一辈子啊,一辈子。

……

“像我们这种学天文的的,学习的天体物理推导方面都非常困难,这可和初中学的万有引力里各种计算不一样,”他又开始闲聊了,麻烦人家专业生给你讲课,你倒也不好意思随便打断,只好继续往下听,“我这期末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一看练习题都感觉快挂了。”

“你倒是给我也讲讲呗,我看一下什么能把你难成这样。”你倒是又来了兴趣。

“你大学不是没选物理嘛,听不懂的,要有选修的知识用,”他仰头思考了一下,“物理还是非常重要的。”认真地把“非常”两个字咬的很紧。

“……”这是事实,你无话可说。

……

“对了对了,你记不记得,咱俩刚认识的时候讲的彗星?高中物理课本上原来还有哈雷彗星的例子呢。”他看起来兴奋异常,直接空手冲来图书馆的讨论间。

“有点印象,怎么了?”

“今天可终于讲了怎么计算彗星轨道,来、来、来,我再快点儿用哈雷彗星给你讲一遍,正好也复习复习。”说罢拿起你的笔记本匆匆撕下一页空白,没等你回答,立马推演了一遍。

“怎么样,这几步的推导是不是特别妙!,”他用笔在后面几步使劲画了个圈,“我当时都看呆了,果然我们系教授可不止两把刷子。”

“额,这里往后,”你指着前面几行,“我就没听懂了,没学过。”于是他的兴奋被你冷不丁用一大桶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他撇着个嘴,一脸扫兴,“对,我忘了,这些你根本不懂,”他站起身,转身往门口走,“今天我就不给你讲了,约了朋友。”

之后这样又过了几次,你的笔记本上多了几个被撕缺的页数,又多夹了几张杂乱的演算纸,你在讨论室又多看了他几次背影。逐渐发现,格格不入。你只明白理论,这些证明推导什么的,你一点也不懂。他却最是感兴趣。这纯属用理论维持的类似于“知音”关系,终于是岌岌可危,将要土崩瓦解了。

都是因为物理,……就好了。

该走了。

之后你们谁也没进过讨论室,你才知道现在看书上已经说得明白,这些理论对于你忽然不需要谁来讲解,或许是他已经教得够多,你也已经学成。他有时就在附近,欲言又止,你也没能开口,直到你再也不去图书馆。

……

杨辰煜刚刚考上天文系回家的那个暑假,你从床底下落了一层厚灰的大纸箱中拿出那本笔记本。掸了掸灰,递给忙着看天体纪录片的儿子,“来,这可是妈妈业余学习的证明,送给你当参考。”

他双手接过,显得有些激动,“哇塞!还有这种东西?”

“不然你妈一个学历史的,怎么知道那么多天文知识,还天天给你讲?”你朝他笑了笑。

电视一关,他抱着书进了卧室。

许久之后,“妈,你这一步是怎么想的?”指着一页被撕下的笔记纸,眼睛似乎掉在上面“就是这个哈雷彗星轨迹的推导。快给我讲讲,比我们讲的简易得多,当真妙!”

你拿着端详了半天,眯着眼好像不会,思来想去,应当是刘尉希写的那些……“额,这些是别人告诉妈的,我一直都不明白是怎么推的。”

“哦。”你在辰煜的脸上看见了同样的扫兴,只觉得有些迷茫,这与你只能浮于表面的天文学习,只懂得理论相关。

这与那个“非常”重要的物理相关。

……

一辈子,不论是何时物理的空缺总是那些不可磨灭的绊脚石,使你和相谈甚欢的“天文老师”形同陌路,最后和辰煜又出现了相似的隔阂,你的记忆还等不到无限放大之时……

未来的我,你在物理上有极大地遗憾,是否就该不放弃它?如果这时的我选择了它,蝴蝶效应还会让我再见到他们吗?是不是这个空缺仍然难以填补?还有……

算了!现别想那些,想象对你自己而言,不看未来如何。如果现在要放弃物理,你怎么想?

一辈子不学物理的话……

还未想出何样的后果,更多的水流划过我的脸颊,不慎流进嘴中,却有些咸味。我将花洒开得很大,外面听不见我的情绪,我也听不到她们的喧哗。仅此水流,在地下卷来卷去,一个小小的漩涡,从排水口里慢慢吸取,水中我的倒影,不断扭曲,变形,皱缩而后消失不见。两面镜子看不清我的脸,雾蒙蒙一片,好像是冬天被糊住的双眼。我依然不懂,不懂为什么站在水流中,明明外面欢乐自然,仅一墙之隔,我却似乎渡劫,思想不断割裂着,在几十度的烫水中瑟瑟发抖,与安稳抢夺着我的未来……

……

巨大的鹅绒般的天体划过黑蓝色铺天盖地的河,骤时划破天际,光尾散开,牵着肆意飞舞的光彩,横渡这时间不停流动的长河,点亮了整面星空,若隐若现的星体璀璨可见。梦想就在这里,抬头望,那是天鹅座,那里是天鹰座,那里是天琴座,那边最亮的那个,是北极星,勺子,北斗七星。我还不知道哈雷彗星如何运行,它却帮我点亮了梦。多少,有些对不住。现在,我只觉得走出半生,猛然间找到了什么,却开始后悔,因为在明白之后,叹息着想念无法达到的过去。

“如果当时,我选择了冒险会不会不一样?”

“让记忆回去吧,像它曾经袭击15岁的我一样。”

……

从洗浴间披着袍出来,脑中只有一句话,和大片的不知所云:

“但是,物理非常重要。”

“哈雷彗星来过的天空,出现过许多次。在2022,在2061。”

“走出半生的梦想,归来却是少年意气。”

我不记得在洗浴间里我到底有没有落泪,或许有,或许只是我觉得应当。

……

我的梦想,从那时起,逐渐离生物越来越远了,却离物理进得出奇,离星空更近一步。十几岁的梦想是经常变来变去,积累了很久的过去,或许是在某处聚集着其他过渡的能力,在必要时刻支持着,维持着虽然已经快要消失的光彩。一切经历着的,不论是未来的记忆还是过去的积聚,都是为了某个不甘做出的决定,请带着你们,那无数个我没能完成的意志,走出一个梦想。单枪匹马,千军万马。

你说的没错,只要保证在你发现它时,不会因为无法达到而悔恨非常。

结果就是,高一之后,我再没学过我教了二十几年的历史,也确实多了一波小说素材。之后就是一切落实,如何去做,怎样去彰显我的未来。虽然并不是“天赋人”,倒也算是死记硬背的熟手。去打磨这些难锲的金石,顽固不化,正巧我死抓不放,若是不能很好的理解,就只能背下来这类的题目,做我的“题记手册”。于是这手册从薄变厚,又因为练习从厚变薄,九本过去了,高考来临了。

……

夏,蝉鸣阵阵。

拉着那个熟悉的箱子进入了同样的大学校园。

分叉口,历史系的文科楼在左侧,绿柳如茵的柏油路,两旁有老旧的石阶,一定注意在第二个路口处走路要看一眼,石阶在哪里缺一个口,容易摔成狗吃屎。自然科学的楼在右侧,那里我不常走。

我向左侧张望,看见了我原来的大学同学兼室友,从背后目送,等她们进入楼中。又说又笑,我知道那是关于搬行李的学长蹩脚的糗事,我跟着微笑,在她们后方的几百米处一转,却走向了右侧的那条从不常来的路。梧桐树荫,果球灵动,树干有些浅绿与白的斑驳,是法国梧桐。

驻足在一楼长廊的展示区难以离开,各种各样的自然科学大事件传承了一条链。我知道,这里的学生管它叫“自然的地基”,一楼撑着整个楼房,这里撑着学生们科学探索扬帆远航的梦想。

“从头开始,走到地砖的第35个大格子,向右看。”我轻轻呢喃着原来刘尉希告诉我的口诀,那里能找到……

一个熟悉的背影,一副1986年的哈雷彗星。

我读着那已经没有用处的未来所出现的言语:“宇宙是怎么孕育出这样绮丽的天体呢?”

“这景象也就看着美,”某个人侧过身,“本质上来说,彗星是一个由氨、甲烷和以及一些固体组成的大冰块罢了,”指了指书上的彗尾,“这个,是受太阳辐射影响,说人话,就是它汽化了。”

“据说它闻起来是股子臭鸡蛋和马尿味,”又挑衅地笑了笑,“跟你想的‘绮丽’差远了吧?”

“你好,”我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哦,确实是他。

“张赢夕,天文系。”

“刘尉希,天文系。”

……

我很少走通往文科楼的那条路,却知道路上的起起伏伏。

我从没见过他,却熟知他的每一点性格。

辰煜在夏日的星夜中指着天空大喊:“妈,快看!”,我早就已经见过。

十五岁的女孩在地理课前的小憨中醒来,

这次,她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疑惑,为什么能那么准确的说出哈雷彗星回归的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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