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偷闲去四川旅游,那里的古镇很有名。笼在广阔的蓝天之下,踱过流水上的小桥,使人很自然地生出安宁的感觉。走着走着,看见一间小屋,屋内挂着琳琅满目的皮影,于是我很新鲜地走进去。屋里坐着一位很年轻的女子,约莫二十岁出头,正在刻制皮影。
她伏在案上,手握刻刀,在一方巴掌大小的皮料上辗转雕镂。她的手腕端得稳凝,运刀圆转而有力,目光纯净而专注,一缕细软的发丝附在微汗的额头上。
我被她的沉静所感染,连呼吸都不由得轻缓起来。良久,她才从满案零碎里仰起头来,迎上我好奇探究的眼神,却一言不发,只是微微一笑,便低下头去继续做活。坦然面对我的注视,又丝毫不打乱手头的节奏,好一位特别的人。
我一边心里感叹,一边接着看下去。她的手指轻盈地转动,刀锋在铅线上灵巧地游走,纤薄如柳叶的碎屑簌簌而落,人物的轮廓与情态从初见雏形,一点一点地展露出来。
我愣愣地看着她全神贯注的神情和熟稔精湛的手法,心中生出特殊的感觉——从她身上,我好像看到了一种年轻人(或者说是我)很少具有的面貌。这间屋子外,这座古镇里,大抵还有许多趣味和精彩,我却像被捉住了魂,愈发想停留在这里,一直看下去。
她开始上色,用笔尖蘸着融成粥状的颜料,一抹一抹地敷在毫厘之间的花饰上。一层干透,再染一层,随着颜料的堆叠,色彩的层次逐渐丰满。那个弯眉细眼的小人儿,也在她的刀笔之下鲜活生动起来。
终于完工,她捏起那具皮影,举在灯下细细看着。透过柔和的灯光,我看到的是她眼里的欣喜、痴迷,和一痕隐约而坚定的执着。
我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同为年轻人,我却很难如此高度专注地做事,或长时间安静地独处。她的这种面貌、特质、或者说能力,实在难得可贵。然而在如今这个快节奏多噪声的时代,这种能力实在不可或缺。
打住思绪,我礼貌地和她道了别,便走出门去。而她带来的这份思考一直伴随着我。直至今日,当我裹挟在疫情网课的洪流之中,踌躇在自律和放纵的灰色地界,艰难地自我搏斗之时,都经常想起三年前在古镇小屋里,那个伏案做工的身影,那位曾引起我的思考的,特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