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不是我。突然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很平静。
她的照片和一面小镜子同时摆在她的面前,照片是昨天专门拍的素颜工作照,镜子不是哈哈镜。她再次细细端详着面前的两张面孔:一个空间里出现了三个她,有一个明显不同——这样低级的找不同游戏她已经玩腻了。
她凑近镜子,几乎是带着嘲弄和玩味地研究起来。先看右边的照片,虽然穿着呆板了些,是她一向讨厌的红色工作服,但毫无疑问眉眼和身体都是她的,不是吗?她看到照片上的自己眼里刻意的笑容,眼底是无动于衷的厌烦;她的嘴角勾起了完美的弧度,恰到好处。她长得挺美的,但她向来不在乎。
可是她懒得看照片,于是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不对劲,似乎是镜子里的她太过生动了一些,比她活泼太多。她皱起眉头,镜中人很不情愿的也蹙眉;她抿抿嘴,镜中人更像是咧嘴笑了笑。忽然她觉得无聊,开始放声狂笑。镜中人当然也大笑起来,笑的比她更加开心。忽然她住嘴了——她听到了笑声。她知道自己记忆里的笑从来不会发出声音。
那笑声是镜中人发出来的。她终于确定。
好吧,这与我无关。她耸耸肩,转身上了床,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
次日她如往常一样去上班。这是一条宽阔的大街,从脚下铺设的灰色石砖到路旁林立的高楼大厦都是严谨而一丝不苟的齐整,远处有工人在补一块缺了一小角的石砖,公园的高空中几名工人小心翼翼地擦着玻璃。病态的乌云密布,总像是有看不见的浓雾——也可能是霾——笼罩着整条街道;于是最明亮的地方反而是玻璃所折射的光。那光恐怕是西西弗斯化作的太阳筋疲力尽穿过云层来到这里所残留的最后一丝叹息。
街道两旁的玻璃橱窗,不免还是要映出她的倩影。但她皱着眉不想理会——她几乎觉得镜中人在向她雀跃地招手,可是她别过头,仍然是步履匆匆地略过一个个小商店,心无旁骛地往公司走去。
她迟到了。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印象中每次的全勤奖都有她,连上司都对她起了敬意,同事们总是笑称她是工作狂。但现实是她迟到了,上司带着不可思议看着她,眼中除了不满和讶异不知为何还带着惋惜。
她不解地回望着上司。她确实迟到了,可公司的规定是连续迟到三天——每次晚一个小时以上——才会解雇员工。她出门时时确凿无比地察看了时间,和平时完全一样,于是推算自己就算是等电梯的时间过长了些,那也不过是晚了几分钟。
“静子,你···被解雇了。”上司叹了口气。“什么?”她挑了挑眉,不可置信。“你看看几点了”上司轻声问。静子低头看了眼时间:十点了。距离上班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上司。“第四次了···”上司声音依旧不大,“你很优秀,以前从不迟到,因此公司还多给了你一次机会。”他又顿了顿,“我们警告过你了,不是吗?”
第四次。警告。她看着满口胡言乱语的上司,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是有人要陷害她吗?但为什么要编造如此拙劣的谎言呢?而上司怎么会相信?
她想解释,但她从上司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可能。她的同事都寂静无声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只有书写声和电脑敲字声回响在灰色的工作室里。
“好的。”她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转身就走,忽地又回头加了一句,“你们应该感到遗憾。”随后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虽然走得那么快,可还是有几句窃窃私语传到了她耳中:“她还好吗?最近她变得好怪”“故意矿工四次····疯子也不会这么干的。”“嘘!别说了,总之她再也不能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了。”
在公司的旋转玻璃门里,她又注意到了镜中人。镜子里的人在笑,对她笑,笑的那么真诚,她看得一愣,又不自觉地抿嘴。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打开门,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几秒钟后她晃过神来,下意识地打开了灯。
她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无措而茫然地倒了一杯红酒,又关掉了灯,站在窗前欣赏夜景。她想到同事那句话。我还好吗?她不禁问出了声。或许她确实有些不对劲,有着大把的空闲时间却不去工作,反而像个木偶人一样站在这里看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从不会这样的,这就像她的笑声一样反常。
她有些烦躁地想去开灯开始工作,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被解雇了。她又愣住了。她慢慢远离窗户,轻轻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黑暗中杯中的颜色并不明艳,而是只是暗暗的红色,可就算这样似乎也比办公室的色调明亮了不少。可她习惯了啊。
“放我出来吧。”镜中人直直看着她,笑着说。
“什么?”她不由自主地皱眉。紧接着她反应过来,终于和镜中人对视。
“放我出来,好吗?”玻璃上的倒影笑的那么开心而自信,“我本就不该被囚禁啊。”
她无助的想哭,只想大吼大叫让那个人走开,可她仍然只是漫不经心的反问,“凭什么。”“凭你不是我。”镜中人大笑起来,探询的目光是笃定的。
她后退几步,用力将手中的酒杯向玻璃狠狠砸去。
暗红的液体在空中仿佛被放慢了,溅出极漂亮完美的花,最终一股脑地撞入那片都市的夜景中,与夜色彻底融为一体。暗红色的泪,恰巧顺着镜中人的脸颊流了下来,无声地滴落。
作者阐述:还是有点迷茫该怎么改,只加了一段环境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