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浊的、失温的清晨。
行道树在时间与空间仿佛都要融成一体的蒙昧不清中,如同承担着千万吨空气透明的重量般,垂下深浅不一的深色枝端。
她,栗梦,站在十字路口其中一支的人行道上,静默地等待闪烁的刺眼的红色光彩在一瞬间跳转成青色信号灯的某一秒。大陆南方的深秋并不算寒冷,但也足以让青春躯体的一呼一息都化作浅白的温暖水汽,逸散在干燥的空气里。她仰着目光,白雾在视野里上升、消弭,她在等。
但是时间仿佛都静滞,她凝视着指示灯数字跳动,一下又一下,宛如濒死之人耗光了最后一点肾上腺素,即将落进黑沉不返的死之乡时那缓慢微弱的脉搏——那种跳动不同寻常地以一比二的比率应和她的心跳,令人恐慌地精准——她倏然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正如此激烈地搏动着,一时间她双脚所站立的地面似乎已经与她的体温一起燃烧起来。
炙热又疯狂的跳动。她无意识地抓紧一侧肩膀上的书包带子,在这最后一片黄色枯叶将落未落的深秋。深呼吸所带来的微凉的痛感在肺器中萦绕不止。
有什么要发生了。
有什么已经发生了。
所有的记忆仿佛出现了均一的空缺,像是滚烫的圆勺在冷冻奶油块中间挖掉了一块。就算在事件发生以后很久再提起,那一天的回忆也全是某种不知名的慌乱本身,它崩溃破碎而形成的边缘锋利的碎片,鲜血淋漓地由内而外切割着她震颤的灵魂,怎么都拼不完整。
就在那任何思维都被尖锐的忘却所抹除的完全空白的瞬间之后,她感觉到一阵风。一阵风,一阵不合理的的风。她怔怔地站在流动的空气之中,在主观感觉上将近一生的半秒钟之后,尖叫的意识给了她答案:在通行信号灯闪灭之后依然违反交通规则横穿人行横线的载具、人影、相切的短短刹那和撕破沉闷天顶的哀鸣,以及随之而来的仿佛海底富铁热泉般腥甜温暖的气味……
身体和头脑反应的不一致使她在原地踉跄,仿佛在荆棘的迷宫中绊倒自己。她跌跌撞撞地冲过黑白相间的线,每一个动作都异乎寻常地迟缓,在犹如被束缚住的思维的迟滞感之中,每一根血管的战栗反而清晰地凸现出来,一下又一下,向着濒死之人前一刻还鲜活的躯壳上生长、盛放的死亡的不祥的令人目眩的迷雾,声嘶力竭。
她贴近已经了无生机的人类的躯体。
她俯向躯体。
她俯向尸骸。
初升的太阳在云雾厚重的天空中呈现一种劣质琥珀般浊重的质感。光与影的边缘模糊朦胧,灰黑色的部分没有厚度地紧贴还没有充分吸取白昼热力的柏油路面。当她贴近那流淌着体液的平面时,那之中潜藏的绝望在她摇曳的长发边缘一闪而过;
她恍惚之间看见所有美好的东西,再看见毁坏袭击在此的结局;蓬勃生长的月季和蝴蝶,新雨,天使耳后的橄榄枝,一切都在玩笑般的冲击下零落散碎。与想象中相比,血液的颜色要更加鲜艳一些,或许是由于在干涸的前夕汲取空气中氧气的缘故,天穹说不上是阴或是多云,对于早晨来说有些过分微弱的恒星光源下,鲜红而微微呈现出凝结趋势的大片流质展示着令人不解的美丽,甚至在她扩张的瞳孔中映出温柔的跃动的芬芳的火。
她迟钝地将目光移向曾被碾压的某个身体部位——那属于或曾属于她深爱的一个人——但是如今对此的认知正在令人恐慌地崩离瓦解。她似乎在看向那不可知不可测的海洋,永恒本身在她乱麻般的思绪上放置了渗入式的酸液,于此同时世界寂静。
身体的断面映入她的眼帘。白色的骨骼在一个位置碎裂成大量的骨片,比火烈鸟颜色偏深的脏器像是暴风雨后被碾入泥浆的大马士革玫瑰,仍然在徒劳地起伏,稀薄的脂肪组织油润地涂抹着来源不明的油画式的美感。窒息感从她小腹的深处向肺脏一路上攀,最后紧紧捏住她脆弱的气管,被什么哽住的感觉在身体深处炸开。她几乎是本能地忽略了临终的抽噎和微不可闻的呼喊。
一个漫长的梦后,虚张声势的喧嚣与骤然盘旋而起的、不带气味和感情的寒冷一同涌入世界。
瑟瑟的、怯懦的夜晚。
已经是秋季的最后一天了。指针指向接近正上方的某个位置,剧痛温和但持续地包覆她的指尖:一种有形可触的孤独。她缓缓地摸索,直到她握住了剪刀寒气逼人的金属手柄。
虚空、幽秘、混沌,下沉不息,她卧在底部。
于是那滚烫的泪水和与之一样滚烫的深秋最后一颗掉落的果实般色彩的纷飞的发丝,一同堕入遗忘的黑夜。
若说冬来,没人比她更加明白。
省流小助手:栗梦的恋人死于一场车祸。
栗梦是我塑造的角色中最宠爱的一个,我尝试用非常繁杂的语言表达一个非常简单的场景【即上述省流】,然后努力有写出一些画面上的美感【?】,如果能通感出画面就太棒了。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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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的意向衔接的非常流畅 怎么能写出这么冰冷但是又美到极致的比喻(泪!
灰白色带着雾气的街道和灰色沥青上流出来的动脉血,有一种痛苦和不解到灵魂抽离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像一种玻璃金属无机物的美
喜欢把交通信号灯比作脉搏的那一段()不管是内容本身还是衔接后面的故事都好流畅
躯体和尸骸的改口好厉害,,,对词语本身好熟悉😢
省流: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