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和听

我在想我是不是鲁迅笔下的看客。

 

似乎从小学起我就喜欢看热闹。记得是统一检查牙,给牙齿涂氟的时候,班主任带着一个同学进了医生的房间,迟迟没有出来。一个男生在门口晃了晃,声称老师哭了。现在想来这绝对是那个男生开玩笑的无稽之谈,但当时我大感兴趣,也凑到门口去看。然而又怕老师发现,批评我,于是只在门边徘徊,迅速探头看了一眼就跑开了,自然什么都没看到。接着又自己低头焦灼着,害怕老师马上就要来痛骂我看热闹。最后当然什么也没发生。

 

初中我没有朋友,每天中午独自在食堂吃饭。我会挑选墙边背靠墙壁,面对门的坐位,抬头即可整览食堂的任何一处。吃饭时我会一直左右旋转头,观察谁进来了,谁出去了,谁和谁一起,谁干了什么,与此同时专心听着所有细微的声音。如果有人走近,我就低下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那时我防备太强,用对局势的全部掌握来维持虚假的所谓安全感。

有时,上午的课上完,午饭前,我会紧盯当时喜欢的男生的动向,接着尾随他下楼,远远的混在人群中跟着他走到某层食堂,然后打饭,坐到某个我能看到他但他看不到我的坐位。看起来不像暗恋,反倒像跟踪犯。回忆起来,当时我的心境并不是羞涩和激动,而是警惕和审慎。

 

我沉迷于偷听偷看同学间或同学和老师间的争执。初二时我经过走廊,偷听我的班主任和班里一名同学谈话。那名同学不受班里很多同学的喜爱,当时他的智能手机被不知道哪一位同学设上了密码,无法使用,他和家长怀疑是班里的某几个同学故意为之,来回询问却没人承认,只好求助于班主任。

班主任说,“那你的手机现在能打电话吗?”

手机是有不经解锁,紧急呼叫的功能的。同学说,”能。“

班主任说,”那不就没事吗?“

我至今对这段对话记忆犹新,也向几位朋友复述过,以佐证那位老师乃至我的初中校有多么扭曲伪善颠倒黑白。

但我当时并没出言反驳那位老师,而是快速走开了。

大概我太犹疑太懦弱,有正义感却没勇气,看见不公时只是暗自愤怒却没有执言或出手的决心。于是只是旁观。也可能因为我试图反驳时双手会变凉,心跳会发抖,声音会变形,大脑会一片空白,于是每次得到的只是嘲笑,大多数时候来自我想反抗的人,时而来自我想帮助的人。久而久之默认了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于是默默旁观或忍受着。

 

高中时我参加过辩论社。无论如何充分的准备,上场后都是手脚发抖,大脑一片空白,面对对方的质询语无伦次,质询对方时说不出话,自由辩时全程沉默不语。后来勉强达到了紧张的时候能够信口胡说的程度,然而还是没办法理清逻辑,进行有条理的论证。

后来我放弃了辩论。好像还是看和听最舒服。

 

在高中其实我是有朋友的。

我可以和朋友在微信上滔滔不绝,但是一旦在现实中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我大多数时候会默默退出他们几个围成的圈子,看着他们说话。偶尔听完一个人说话之后我想插话,我张嘴,然后另一个人接话,我把嘴闭上。有时我来得及把话说出来,我磕磕巴巴,他们没听懂。然后他们继续刚刚的话题。

我有结巴,但自己无法知道是否严重。从小就有。可能我在说话时总是过度紧张,掌握不好发音和节奏。可能我为了插上话会突然开始说话,导致呼吸跟不上。也可能我在说话时注意力全在别人的反应上,忘了该说什么。

所以我看着。

也可能其实我没有朋友。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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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评论了“看和听”

  1. 作者阐述:感觉主题有点散了 可能写的过于消极 实际上我的生活也没有这么消极(?
    但还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有反抗的能力

  2. 也许先把话说出来,才能明确主题。

    有趣的地方在于引用了班主任的话。说明燕鸥真的记得很清楚。那种戳心,我也有些感同身受了。看和听虽说是比较被动或者说静态,不过这样也有可能练就了燕鸥的火眼金睛——感觉你的文风有一点鲁迅的阳刚,下笔稳而狠,状态把握得准。以及,
    想要站出来主持正义时的内心纠结+1 我总是担心自己一旦开口先冒出来的会是眼泪(这真是“不争气的眼泪”了)气势先弱了三分,因此很多时候气昏了头,却反而默默忍耐,一个字也吵不出来嚷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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