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赐予神明绝望的赞歌

神明，会在重要的日子造访人间，赐予人们以幸福和希望。

当神明来访时，人们会举行隆重的“祭典”来邀请和款待神明。典礼、节日、赞歌…一切都是为了神明而存在。所以这些神明理所当然地认为，世界上所有的祭典都是为他们所举办的。

可不知何时，他们发现，好像在一些不重要的日子中人们也会开展隆重的祭典：毕业仪式、奥林匹克、漫展、情人节……

就算如此，每个祭典的举办都依然会使相应的神明从遥远的地方来到人间。在祭典上，神明尽情享受，也会从中找到一个享受着祭典向往着目标的人，为他送上一份来自神明的“礼物”——一份拥有时间限制的特殊能力。

这份礼物可能会让被选中的人逢凶化吉，却也有可能使人们陷入地狱，一切因人而异。

不过神明从不在乎这些，我们只是祭典上供他们玩乐的物品。

（灵感来自神仆乐队

由几个小故事组成，目前只写了一组主线，先发上来，其他正在赶）

【井上程久  17】

6月16日，我生日的那天，我看见了独自蜷缩在角落里抽泣的神。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我是这么恶心的东西，真是抱歉了。”

身材异常高大，全身黑色衣服，明显不是人类的头颅上戴着微笑假面，可却一直发出抽泣声的神明，道歉时发出了更大声音的哭声。

他后来和我说的那些有关于神明、祭典以及能力的一堆解释时常被他的抽泣声打断，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说他是掌管生命的神明，在祭典前来到人间要享受人们所为他创设的典礼，但他现在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享受。我看着带着假面哭泣的东西，不敢想象这竟是人们所说的创世主。

“抱歉，我不是…创世主，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他还在读我的心并且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为了表达歉意，这是我送你的一份礼物，还请你原谅我。”掌管生命的神将一封精美的信函递给我，我观察着他的手，没有被钉子钉的疤痕，但是很丑。

这次赠与你的礼物是「命运之轮☼」。你将会无限期地重复着一天。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礼物就已经生效，「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它将于祭典结束的时候停止。

请注意，你只能保存自己的记忆，其他的一切将于6月16日零点被重置。

命运之轮？和漫画里看到的时间循环差不多，看起来中二到不行的能力。祭典啊，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是指我的生日吗？

我看向神明，但他这次没有回应我，只是依旧沉默的抽泣着，微笑的假面看起来无比诡异。

祭典，难道还要举行什么典礼吗？

我开始有点苦恼，作为一个学校里不太受欢迎的存在，或者说是透明的存在，有没有人知道我今天过生日都要另说。生日举行典礼什么的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要去学校吗？”神明停止了抽泣，但声音依旧低沉且悲伤。

“今天不去了。”我又重新躺回床上，打开手机编辑请假短信：“既然在那个什么祭典结束之前都能无限地循环下去，我干嘛还要去上学？”反正我就算不去上学估计也没人知道，没人知道我过生日，也不是在午休时间和一堆同学一起去吃便当或者和班里的同学一起过生日之类受欢迎的人。

神明有些不知所措，虽然除了我并没有谁会看到他，但他还是诡异地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抱歉啊，我问个问题，希望不会让你感到不快。”依旧是悲伤而深沉的声音。

“你是，没有朋友吗？”

“朋友的定义都不一样好吧，如果你是说那些会因为我不上学而关心我的，或者和我一起吃午饭的人，那确实是没有。”

啊真是的，他又开始哭起来，也不至于连神明都要可怜我吧。我有些恼火：“不过我并不想要那种朋友。还有，麻烦不要再看我的心声了。”

不用去上学便无所事事，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虽然亲眼看到了扮相诡异还会读心的神明，但其实我内心里不太相信循环是真的会发生，可能我只是找个借口不去学校罢了。

“马上中午，时间快到了”那个神又在说着一些没头没尾的话，眼泪已经从假面后渗出。

剩下的一整天我就沉浸在电子游戏和漫画书里，后来沉沉地睡着了。

命运之轮确实在转动着，第二次，第三次，6月16日在日复一日地不断地重复着，而不知为何，神明假面下的声音显得越来越悲伤。

自从我显得不耐烦后，神明便不太经常和我交流，而是把他修长的四肢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沉默地看着我干各种各样的事情，但却每天中午都会开口问我要不要去学校。

“你真的不要去学校吗？”这是他第二十多次问我这个问题，不知不觉「命运之轮」已经开启了一个月左右，但时间却还是停在我生日的那一天。

我想他这样每天跟在我身边也会无聊吧。如果所谓的“祭典”是指生日庆典，那他在来到人间之前肯定想不到我是一个没有朋友的可悲的高中生。身为前来享乐的神明却要每天和不起眼的宅男高中生一起生活，我开始有点可怜他了。

好吧，反正时间一直都有，我也应该去学校逛一逛了。

还没等我起身，缩在角落的神明就已经起来了，充满期待地抓着我的书包，戴着假面的头顶还差一点就要碰上天花板。

妈的，他这家伙果然一直在读我的心。

“十分抱歉。”神明又哭了起来。

虽然到达学校已经快到中午了，但因为之前也时常迟到，父母还不在身边，老师并没有因为少了半天课来找我麻烦。

神明环顾四周：“真是无聊啊。”

是啊，学校的生活就是没什么趣味，还不如待在家里。

“不过快到时间了。”他又开始说没头没尾的话，我怀疑神明是不是在家里被憋坏了。

一个人吃饭，上课下课，看看外面空地有时会经过的猫咪，努力不去听旁边三五成群的同学们聊天的内容和笑声。平时也是这样，早已经习惯了青春就这么过去。之前在循环中都没有在意过的生日，在如今这种寂寞感下被清晰的放大。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我呆呆地望向窗外，心里想着各种事情，所有的心事已经不在意被那个神明所听到。

“砰”，是重物坠落地面的声音。原本喧闹嬉笑的声音变成了不安与恐惧的尖叫。神明停止了哭泣，带着微笑的假面望向窗外的空地。而那具少女坠楼的尸体，如同祭品一般摆放在空地的中央。

我这一刻终于明白，所谓的「命运之轮」不过是玩弄生命与命运可悲的轮回。而这个自称为生命之神的神明，其实是一个用苦痛而悲伤的眼睛望向世间，却又袖手旁观的，象征着不幸与灾祸的死亡之神。

“是清水那家伙吧。”“B班的清水？”“已经死了吗？”“好可怕。”“居然会自杀啊。”

议论纷纷，尖叫，还有手机拍照的声音。鲜血从那个叫清水的女孩身体下渗出，她却没有任何动作。

神明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我看不到他的脸，我想他应该又开始流泪了。

我真心希望如此。

【井上程久  17】

“B班的清水，我听过有关她的传言。”放学路上，我回忆着：“好像是她在外面交的男朋友拍了她的私密视频，可能是分手后传到了外国网站上面，结果视频就在学校里面传开了。”

“那是上个学期的事情，好像很严重，都传到我这种人这里了。她好像因此没来学校一段时间。”

神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语气低沉而悲伤：“所以你看了吗？”

“我按耐不住好奇心的好嘛。”

神明抽泣了一下。

“我还以为她回学校之后过得还不错呢。” 我对那个视频印象不深：“要说长相确实是有点像她，但是视频质量超级差，既没有声音又看不大清楚。感觉也很难确定就是清水。”

努力想要回忆她也只想到了她今天被盖上白布的样子：“看来我一点也不知道她真实的处境啊。”

“所以，这个祭典其实指的是清水的自杀。”回到家，我拿出了那张信函：“只有成功阻止清水的死，才能从六月十六日离开。” 我还以为祭典是我的生日呢。

“抱歉，我怕伤害你才没和你说。”神明带着哭腔：“这根本不是什么神明的礼物吧？”

“真烦，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过。”我仰倒在床上：“这个礼物实在是太棒了！”

之前一直纠结着自己的生日，该如何找到朋友之类的。但现在发觉祭典与我完全没有关系，在心理上就可以尽情享受这份礼物所带来的快乐了。

下一天去游戏城，然后再一天去书店，然后一天看电影，干脆游戏城多去几次吧，一直没钱去吃的拉面也多吃几次…

反正不管干什么，花出去的钱都会回来，浪费的时间也会回来，而玩过和看过的东西却能留下记忆。我要把所有没有玩过的游戏，没看过的书、电影、动漫、漫画，全都来上一遍，反正我的时间是无限的。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神明看着窗外，还是不住地抽泣着：“那个孩子，好可怜啊。”我看了看表，现在是每天清水死亡的时间。

“是吗？”我继续看着书，心里虽然有些愧疚但表面还是满不在乎：“虽然在我们眼中，清水已经死亡了无数次，可是对于清水而言，每次的死亡都是唯一的。”我思索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比喻：“就像游戏里的主人公，虽然会死亡无数回。但在结局里留下的就只有那个成功通关幸福的主人公一个人。”

神明假面下的眼泪缓缓落下：“看来我找错人了。”

“不不不，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我享受着孤独呢。”

…

“好想看七月新番啊！”新番预告都不知道被我看了多少遍了，所有未完结的动漫的结局都被我猜了一遍。

每次看到一本喜欢的作品后面写着未完待续的字样都会让我异常恼火。“为什么漫画不一次性更新完啊！”

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后，忽然感觉到了寂寞，我陷入了对未来深深的渴望之中。

要不然，为了看到后续，我就去阻止一下清水自杀吧。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还没等我抓住这个念头，神明早已起身，像小学生一样期待地看着我。

妈的，果然这个玩意一直在读我的心。

走到学校，有一种陌生感和怀旧感袭来，竟然有一种返校参加校友会的感觉。

“毕竟已经过了好几千天了。”神明对我的行为都已经习惯了，我也懒得在意他擅自读我的心这件事了。

“真的吗？我这也算是变相的家里蹲了吧。”

我记得清水是午休的时候自杀的，应该是不知道怎样拿到了钥匙跑到天台上去了，那要不直接拿口香糖把天台的锁眼粘上？或者在门口拦着不让她上去？

不行，她肯定还会尝试其他的方式自杀。

虽然很麻烦，但还是当面说服她吧。

老师在台上说着一些我之前从来不会在意的知识，可现在却让我觉得非常有趣，我都不知道原来那么多小说的剧情是来自于真实事件。

没想到在家闷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居然会觉得学校的知识还蛮有趣的。

现在想想，我只是单方面的认识清水，但她大概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第一次见到的人可以阻止她自杀吗？

神明好像也感知到了我的心声，久违地哭泣起来。但我还是走上了天台，清水已经在那里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看那里的门没有关，我就上来了。倒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装作自然的样子：“不会是想要跳下去吧？”

“我看起来像是要去死吗？”

“总觉得有点吧。”虽说一直表现得像是不在意，但我对于清水还是有些愧疚，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自己享乐而没有在乎清水的痛苦。

“那你要怎么样？来看笑话的还是要阻止我？”清水只是淡淡地，没有哭也没有微笑，只是一副绝望的模样：“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来呢？因为想要结束，想要从命运之轮下解放。但好像，也不完全是这样。

虽然不能说之前的自己很痛苦，但总觉得异常的寂寞和孤独，发现就算送了别人礼物也不代表着自己生日会收到别人的礼物，永远被当做透明和异样的存在。但在循环中的这么些时间却觉得，世界上竟然到处都是有意义、有趣的东西，无论是书籍还是游戏，这些事物是我用好几年、好几十年都无法享受完的。在循环里去了各种美食店，发现就算是一个人依然可以把生日蛋糕吃完。而且就算玩了这么久，今天也忽然意识到学习原来也这样妙趣横生。

只要愿意去挖掘，就一定能发现美好的东西。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知道你有着复杂的经历。”我慢慢走近她：“但是为了那些无聊的事情就去死的话，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她看起来试图理解我说的话，但一言不发。而我的脑子里满是，之前在这无止境的循环中所贪念的一切。

“那个，清水啊，你玩不玩游戏？或者你有喜欢的漫画和电影吗？”我已经不知道我真正想要说什么，而是滔滔不绝地讲起了那些书和电影。一直到午休结束，我一直在和清水讲着。

“再不走的话，就要上课了。”清水只是淡淡地回应：“你讲的太快了，我都没听清你在说什么。”她接着说：“要加一个联系方式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在添加了好友后，跟着清水向天台的出口走去。

“谢谢你，我也会想想有什么美好的事情的。”清水没有从楼上跳下去，而是消失在了楼梯口。

一整个下午，我都沉浸在开心与满足感之中。清水没有跳楼，这样一来我可以从循环的诅咒中解脱出来，清水也会去寻找她新的生活，真的是太好了。

下课后，我收到了清水的讯息，是一封长长的信：

致井上同学：

 在那之后我思考了一下，世界上确实有很多值得贪念的事情，也确实有非常多有趣的东西。

 不过虽然有很多值得开心的东西，可痛苦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多。

 井上同学也知道视频的事情吧，虽然没人相信，但视频的主人公并不是我。

 虽然老师、父母、朋友口口声声说着相信我，却在心中怀疑着。

 无风不起浪。说不定是有道理的啊。

 这个世界上总会发生一些令人百口莫辩的事情，虽然以前我知道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我还是太单纯了。

现在每一件事都让我痛苦万分，其实我已经察觉到了。

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啊。

我冲向天台的方向，但我知道已经晚了。

我要去死。

虽然过几天这件事就会被人遗忘，虽然在看不到我的日子里大家还是正常地过日子，虽然有人觉得这只是无聊的玩笑。可是，大家看到我的时候，只会记得这个人是色情视频的主角。

现在我眼中只能看到悲伤的事情，一切快乐仿佛离我远去，面对这样的自己，我已经累了。

所以我要去死。

 谢谢你，井上同学，请继续活下去，保存着你对世界的热情，将目光集中在那些灿烂美好的事情上。

我还是挺期待这个月的新曲的。但是，对不起了。

“砰”

神明呆呆地望向女生坠落的地方，时间依旧停留在祭典的当天。

【清水惠  17】

致神明大人：

这个世界如此之烂，真是谢谢你们

                                                                                   fuck

写着文字的信封被退回，信件背后是象征着神明能力的涂鸦

这次赠与你的礼物是「愚者♠」。你将看到他人对你的看法。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礼物就已经生效，它将于祭典结束的时候停止。

我至今不明白，事情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呢？

哦想起来了，是去年秋天的事情。

“小惠，这个不会是你吧？”寺田和歌子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几乎全裸的女生，小声地问我。

“当然不是，什么啊，真讨厌。”是什么色情影片吗？

“也是啦，我最了解你了，这怎么可能是你啊。”和歌子看起来轻松了许多：“你知道吗，最近有个传言在男生里面传的很广，说视频里这个人就是你。”

这种事情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我倒是没有很生气，只是觉得荒谬：“怎么可能啊，发型都不一样。”

“毕竟那个女主的嘴角也有个和你一样的痣呢。”

“是巧合罢了，真的好恶心啊。”虽说如此，但是心里却又隐隐担心。

“对啊对啊，那帮人天天乱说话，真的一点也不尊重人。”

“可是。”我看着在视频里不停展露着自己的女生：“不是说已经传开了吗，真的没关系吗？”

和歌子倒是很大气：“诶呀不要担心啦，但凡认识你的人肯定都会相信你的。”

是啊，我才不应该被那些荒谬之谈影响呢。

“放心吧小惠，大家都会支持你呀！”

我曾一度相信，事情就此就会了结。

是我太天真了啊。

“发生这种事肯定不会承认吧”“毕竟是私密视频”“不是我妄加猜测啊，但是真的很像”“做贼心虚了呗”

来找我打听情况或是求证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一个也不剩，我甚至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

传言的真假可能并不重要，明明传言的主角是我，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我收到了神明的来信，“愚者”就像是来嘲笑我的礼物，除了让我更加无力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听说拍这种视频很赚的” “做过援交啊，怪不得呢” “躺着赚钱就是爽啊” “不止这一个视频吧”

别说了，我全都能听见。不管是与我多么亲密的朋友，或是根本不认识我的人，在背后的窃窃私语，我都能听到。

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

“小惠啊，老师说要和你聊聊。”妈妈进屋了，眼神有些躲闪。

“不是我啊！”我都快哭了，为什么连老师都，我假装没有听见他内心的声音：“是大家传了谣言，这件事压根跟我没有关系。”

“但是小惠啊，你之前不是和大学生交往过吗？”妈妈依旧是那种慌张地神色，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你跟他呢？”

“这两件事有关系吗…”我愣住了，我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你们肯定做过那种事吧，还让老师知道了，真是丢脸啊。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啊。

其实只要不想知道别人的内心，就不会听见，但我总是有着好奇心，或者说一丁点希望，希望那个人心里也支持着我。

“算了清水妈妈，我也相信这个肯定不是清水同学，不过谣言确实传开了。”老师有些尴尬：“咱们还是一起想个办法吧。”

寒假将至，老师和妈妈决定，先看情况再说。

这不就是，什么都不想做吗？

或许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在谣言一冒头的时候就一笑置之，或者我哭着否认，或者我找到谣言的传播者去发表当面驳斥回去就好了。如果我把自己的裸体直接公之于众，让他们看清楚我和视频里那个女孩的差别是不是就好了。如果我找医生做鉴定，到处和别人澄清我是处女是不是就会好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到底该怎么做，才有可能不让事情发展到今天的事态啊。

老师安慰说谣言一般只能存在五十天左右。

最终老师和妈妈决定，让我提前放寒假休息一段时间，让谣言平息一阵子。

“太好了，我还是和小惠你一个班呢！”开学前，和歌子发信息给我：“你不要勉强自己，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抱歉，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参加开学典礼”我回复了她，并附加了一条：“抱歉。”

这次一定没问题了吧，谣言只能存在五十天，希望老师说的话可以应验。反正都已经重新分班，大家一定有了新的话题，早已经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但当我推开门的那一刻，当教室里所有目光都看向我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原来这就是视频里的那个人啊。”

可能我没有听清，可能只有一个人这么想，但我真切地听到了那声音。

我扶着墙蹲下，感觉一阵恶心。

远处旁观的神明啊，请救救我，我已经不行了。

我该憎恨谁好呢？是去恨给予我残酷能力的神明、去恨传播谣言的人、还是拍摄并上传视频的人、亦或者那个和我长相有些相似的女生。去恨那些知道真相却沉默不语的人、去恨没有给予我帮助的老师、或者去恨不愿意相信我的母亲？

或许我应该恨我自己，恨那个没有暴怒着澄清真相、没有一笑置之重新开始新的人生的我自己…我想不明白，我寄了一封给神明的遗书：

致神明大人：

这个世界如此之烂，真是谢谢你们

fuck

之后我用一把假钥匙骗走了天台的真钥匙，这样就不会有人发觉了。

抱歉啊，妈妈，给你丢脸了。我拿着钥匙，向天台走去。

门为什么开着？

天台上面站着一个男生，身上并没有穿校服。好像是隔壁班的井上，但他怎么在这里？

钥匙明明在我手里。

“清水同学，我先你一步拿到了钥匙。”

“诶？”我有些诧异，这都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我做了很多尝试。”井上没有看我，而是自说自话起来：“我无数次，来这里，听你倾诉、努力鼓励你劝你不要放弃、或者和你争吵、甚至动手阻止你。”

可是啊。

他的眼神有些绝望，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我却能听见他的心声，我也能感受到他心中那难以言状的复杂情感：

愤怒、哭泣、欢笑，虽然每次你的表现不一样，但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无论我怎么尝试你都会自杀。

不啊，我这不还没去呢。

难道是：“跟”

“我不是跟踪狂。”

那：“读”

“你有能力读心吧，但我不会读心术哦。”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被困在了循环中，度过了无数个今天。”他面无表情：“哦对了，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呢。”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每天都是今天。都是因为那个狗屁的神明，要是不阻止你自杀我就永远也出不去啊！”

神明，什么意思？和我的这个能力有关吗？我一时半会理解不了：“你如果真的要阻止我的话，还不如换个靠谱点的说辞。”

“所谓正经的说辞我已经说了上千遍了。”他有些无奈：“到头来无论如何你都听不进去。说实在的，我又怎么可能理解你的心情呢？”

“陷入困境，悔不当初，生活从此变得完全不同了，甚至说不清究竟应该憎恨谁。痛苦的生活好像永远不会变了。除了死亡别无他法。然后又开始厌恶自己、厌恶到想要就此消失。”上课铃已经响了，但我们都没有动：“我根本没法说理解你，如果那样实在是太大言不惭了。没有人有资格说，‘就算痛苦但要继续生活’”

他看着我的眼睛，好像想从我眼里读到什么：“可是但凡，你有一丝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有一丝想要求助的念头，请告诉我吧。”

我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想要死，我不再渴求他人帮助了，这个世界早就烂透了。

“我就知道。”他笑了：“无论怎么做你都会自杀。”井上跨过天台边的护栏

清水啊，我看你死了这么多回早就腻了。

“诶？”

“所以这次换你看我去死了。”井上还在看着我的眼睛，身体向后仰去。

“你疯了！这可是七楼啊！”

身体不受控制，拼命抓住了即将仰倒失去平衡的身体。

我生气地抬头看向井上，可却看到了满脸泪痕的他。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幸好没有人注意到，我赶忙把他拉下来。

风吹过了我们的头发，他依旧哭着，我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安抚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哭，我为什么会去救他？

我明明已经打算自杀了，他跟我说的那些劝我自杀的话我在心里也统统否认。

可因为我也不知道原因，身体在一瞬间做出反应。为什么呢，我搞不懂。

我感受到了眼泪，是我自己的。这个世界充斥着我搞不懂的东西，我听着声音，周围亿万个来自人心里的声音，愤怒、憎恨、憧憬、欢愉…

神啊，我好像已经察觉到了。

我们有时自作聪明、有时抱有错觉、有时被人伤害、有时却伤害着别人。或许有一天我们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死，或许什么时候真的迈出那一步。不过同样地，我们也有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拼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不断地察觉到。这个烂透了的世界，既会发生烂事，也会发生好事。

生命是赠与神明绝望的赞歌。

“要开始上课了。”

“先别走，让我再哭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