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

1、床

住在小月河附近的某个地下室里一室一厅。床单、被罩是玫红色的，上面绣着深红色牡丹，被妻子洗的很频繁，有些泛白；被子没叠，半截在床上，半截在地上，床单泛起褶皱，这里堆在一起，那里展开；床上有两个大枕头，里面填的是硬硬的、有些潮的棉花，两个大枕头中间有一个小枕头，里面填满了绿豆，压上去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床下凌乱地摆着几双拖鞋。

2、冰箱

冷冻层放了一袋猪肉、一袋馒头；冷藏层放了奶酪棒、一排鸡蛋、喝了一半的可乐、雪花啤酒、一袋芹菜、三个西红柿、被啃了一半的大葱、还有一瓶老干妈。

3、每天⼊睡前最后⼀件事

刷抖音、看搞笑的恶搞视频、并跟着发出嘎嘎嘎的笑声。

4、中学毕业于

北京某个不知名的高中，没考上大学。

5、喜欢的书、电视节⽬

故事会；非诚勿扰、CCTV11戏曲频道

6、怎么跟妈妈说话

不怎么说话，自从上了初中之后交流就很少了，工作之后更不交流了。

7、最好的朋友

无

8、包

男士休闲斜挎包，里面会装钥匙包和孩子的小零食或小玩具。

9、失眠时会

刷手机，看朋友圈或者看抖音

10、他／她最害怕什么？有过什么噩梦吗？

最害怕失业。曾经梦到过自己失业后带着一家三口流落街头。

11、你见到他／她时，他／她正要去哪⾥？

在小月河的长椅上盘腿坐着，脱了鞋，把赤脚搭在椅面上。

12、在解决问题的时候，依靠的是本能、逻辑思考还是情绪？

情绪

13、最难忘的事情

女儿出生。

14、周⽇下午他／她通常在哪⾥度过？

小月河公园。

15、⾝体特征？

比较胖。

16、⾝体语⾔（表情/⼿势）的特征？

总是皱着眉头。

17、喜欢（讨厌的⾷物）？

最喜欢喝啤酒。

18、最后，他／她的名字（出⽣⽇期？）

1980年，马勇涛。

“老马！别发呆了，手都进汤里了怎么盛的呀你！叫你半天了。”主管大姐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可能她家里又有什么事了吧，她们家老人三天两头身体出毛病，常住在医院里了，孩子也是好不容易供着读完了高中，她老公也去的早，她们家上上下下都靠她一个人，总发火也挺正常，要换我我也这样。我听人说她在这个职业学校做后勤做了好多年了，现在总算熬到主管的位置了，那又有啥用呢？工资也没涨多少。

我把汤倒了，用冷水冲了冲被烫到的手。我这几年才来后厨打杂，听说活轻松也不累。找工作之前，没感觉没考上大学有啥，身边的同学也没几个考上的，当时想着上哪干活不是干啊，上了大学又怎样？不是还得每个工作日都要干活嘛。舒舒服服地在家里呆了半年之后出去找工作，才发现没几个愿意要我的，我就去当了装修工，那活是真累呀，大部分人学历还不如我呢，小学毕业的人，天天骂骂咧咧的，闹心死了，干了十几年，大前年去医院一查，浑身都是病，这才转行。早知道当初上个中专也比这样强呀。

“诶老马，你头发冒出来了！赶紧塞进去，别让人看见。要不然又得被投诉，三天两头的挨骂烦死了。”我赶紧把帽子带好，前几天刚有学生投诉说饭里有头发，上周有人投诉汤里有钢丝，领导天天被领导的领导骂，被骂完了就骂主管，主管被骂完就骂我们整个后厨的人。同事天天抱怨那群学生事真tm的多，我也觉得，不过想想我女儿也是在学校吃饭，我就不好意思对学生太不耐烦了。

干完一天的活回到家，我踢掉拖鞋摊在床上，看了看未读消息，都是工作上的，一天两天的就这点芝麻蒜皮的事。挨个回完了后本该感觉轻松的，我突然觉得更累了。我将乱七八糟的被子推到一边，躺在皱巴的床单上，手臂搭在眼睛上，借此缓解头痛。

“吃饭了。”我听见妻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诶。”

我浑身没劲，慢吞吞地走到客厅，顺路脱掉袜子扔进洗衣机，坐到餐桌前，动筷咀嚼起来，虽然我并没有什么食欲。

“爸爸，看我们今天美术课上的做的万花筒！”

“嗯，真漂亮。”我尽量自然地扬起一个微笑，夸奖道。

“老马，我听我们单位的小梅说，她们家老张——就是之前我跟你说当保安那个，人家考了个会计初级证，现在挣得每个月比原来多好几百！”妻子给孩子夹了点菜，跟我说道。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没接话，低头吃饭。

“你要不要考个厨师证什么的，就当学一门手艺，一直打杂也不是办法呀。等以后孩子上了初中，要花钱的地方更多了，况且让别人知道她爸爸是……多不体面。”妻子看孩子在专心吃饭，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再说吧。”我胡乱搪塞过这个话题。每次听到这种话，就很紧张。十几年过去了，工资没有涨，本事没有涨，只有年纪在增长，回想起我的前半生，混混噩噩的就这么过来了，也没留下点什么。亲戚朋友都劝我再努力一把，就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也得给孩子创造个好的条件吧。我也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呀，他们以为我甘心当个窝囊废？可一想到真要考，就发怵，现在的生活其实也不错，孩子过的也还可以，不愁吃穿，况且上有老下有小的，我成天忙着上班赚钱，哪有空考证。

晚上，妻子忙着做家务，女儿忙着写作业，我还坐在客厅里，一只腿盘着，一只脚半截踩在椅子上，一边喝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一边刷抖音、快手里的小视频。看到一个特别搞笑的视频，嘎嘎大笑，抬头一看，晚上9点了。

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你去接一下她，今天下午我没空。”“成”

上小学的孩子是多么幸福啊！我站在一个小花坛后面，透过花丛看从宽敞的、被天蓝色油漆覆盖的楼里一个两个结伴而行的小伙伴们，看着他们从海棠树下走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显示着今天一整天的经历，有笑的、有严肃的、有哭的，不管什么样子都是那么可爱讨喜，他们的年纪就很可爱了。

我当时在做啥？我的小学，按理说过去几十年了，但是有些片段还是记得很清楚，比如四年级的时候我还是个认认真真写作文的家伙，作文被语文老师投稿了还得了奖金！当时我还觉得自己将来肯定能当作家，唉。

“爸爸！”女儿清脆的声音把我扯回现实。

“诶，走吧。”

“请问是圆圆爸爸吗？”一个打扮很靓丽的年轻女士朝我看过来。

我觉得被人注意的目光让我有点别扭，特别是我还穿着我的屌丝黑色运动服。

“诶，我是。”

“噢噢，那就行。之前一直是妈妈来接孩子，我看您有些面生，这才确认一下。”年轻的班主任冲我笑笑，又低头对女儿摆摆手。“圆圆再见！”

“王老师再见！”女儿也摇摇手，拉住我的袖子往前走。

我感觉有点愧疚。确实，自从我有了女儿之后，一直就没怎么好好陪过她。前几年做装修工的时候，因为装修很忙很苦很累回来的晚，晚上孩子睡得又早，连见面的机会都少。被辞退这一年倒是多了很多陪孩子的机会，虽然有时候女儿对我还有不熟，但比起前几年已经亲近了不少。后来家里的亲戚给帮忙找了一份食堂打杂的工作，每天在单位挨刺儿，更没啥好心情了，对女儿也没有前一段时间那么上心了。

啊！刚才忘说谢谢老师了！班主任会不会觉得圆圆爸爸很没礼貌？我刚才实在表现得太烂了，还有我今天穿的也很屌丝，旁边的同学肯定觉得圆圆家里很穷，会不会给女儿丢面子？唉，真是的，做啥都很失败。

夜里，翻来覆去，脑子里总想着今天的事。我看母女俩都睡着了，拿着电脑悄悄到客厅去。查了查考一些证书需要的条件。

“还需要培训，这么麻烦。”我又去网站里咨询了一下费用。“这么高！”算了算了，我考证也是为了挣钱，哪儿能先倒赔钱呢？况且现在还没到那种特缺钱的时候，算了，先这样吧，过几天再说。

我收了电脑，爬回床，皱着眉头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