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青春里没头没尾的故事

这个故事敷衍掉了我的整个初三，我拼命的想要狗尾续貂，却依然没头没尾。

那个时候你是体育委员，每天下课带跑操。一次我生理期连着请了四天假，你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已经请了四天假了，为什么你天天来那啥？”

后来你前途无量，荣升为纪律委员。我嫌上课太无聊，天天找同桌讲话。坐在我后面的你说:“你不要讲话了。”我：“最后一句，我讲完这一句。”然后，我理所应当地上了纪律本。我用九年同学情和你协商消掉我的名字，你用那个威严的小本本对着我说:“来，再讲最后一句。留个遗言。登上‘封神榜’有什么感想?”我：“姜尚该死!”日子混混沌沌地过，过得弥久而长远，像流淌的酒，散发出清冽的酒香。

一次，你纪律委员，我语文课代表伙同两个数学课代表上课写作业。被无事乱作为的班长抓包，罚抄三遍《醉翁亭记》。我们四个人发誓说，咱都不抄，看班长怎么办。第二天早上，大家明面上心照不宣。中午，我：“为什么你们三个都抄了！”我一个人身先士卒作为烈士，被交到了班主任手里。

我是班上最不负责任的课代表。老师抽背《小石潭记》，半个班的人背不出来。于是老师抽到了布置任务的我。你坐在我后面，一句话一句话地提醒。声音低沉陈旧，像很久以前页角微微卷起发黄的日记本，迷迷糊糊。散着金灰的太阳也会自愧不如。

而以身作则的纪律委员成为了班上唯一一个三年数学课兼物理课没有睡过觉的人。坐在纪律委员前面的我天天数学课因打瞌睡被点名。身后天天上课都有人用笔戳我。你说：“晚上早点睡。”这句话变成了以后我们每次聊天的固定结语。熬不住时我也会反后找你借润喉糖吃。那种润喉糖吃到嘴里，清凉的味道就会爆发出来，充斥着喉口和鼻腔，辛辣的刺激感让人瞬间清醒。有几天你感冒请假了。那些天，我吃风油精都没用。

那时候我就常会想，我的瞌睡是不是沦陷了，你在我身后的时候，它也天天往我身体里跑。可只要你用笔戳戳，用糖哄哄，它就可以收敛好自己的小情绪，缩小再缩小。悄咪咪地躲在小角落，隔一会儿再溜出来。你不在了，它就明目张胆，赖着不走了。

初三压力大成鬼，把我压成大蠢狗。坐我后面的你就把我掉的头发一根一根累起来，攥着一小把再递给我。

寒假我们出去玩密室逃脱。有一个环节要一个人坐到凳子上去，一个胆大的在那里摇招鬼的风铃，一群胆小的不敢动，还有一个蹲在墙角的发抖。我要去做凳子，你说你去。然后颤颤巍巍地坐了上去说：“要不是你在，我就和那人一起躺地上了。”出来之后你问我：“我表现得还不错吧？”我想着奉承你几句，以后别记我名字了，说: “嗯，还挺好看的。”风一路所向披靡，觉得这时沉默了一个世纪，只剩下一路滚烫和我的心跳。

有一次你问我：“为什么总是看我？”我囫囵吞下口里的沙琪玛，说：“好看的人不看就像好吃的东西不吃，暴殄天物啊。”你笑的像沙琪玛上的坚果。

你说班主任简直是天气之子，一到体育课就下雨。你和我说什么叫小农经济。家里人希望我去考师范，踏上一条早早铺好的路，过安定的生活。你说：“你应该去做点你想做的事。花木兰说过别在来不及的时候后悔。”第二天，我们两个在办公室里问化学老师题目。化学课代表溜进来，想要提前拿化学卷子做家做。你说：“老师不行，诸葛亮说过‘陟罚臧否，不宜异同’。”我说：“花木兰说过别再来不及的时候后悔’。

我一模没进区里前1000，感觉自己要考不上清华附中。每天早上5点半爬起来背书，晚上写卷子写到凌晨。到学校的第一节课一般是英语课，我就开始放肆地犯困。现在想起来，这段时光简直好到让我想用“那些年”这个美好而又颇具韵味的词来形容。那些时候，我会偏头看窗外肆意飞扬的五星红旗，白云的边白到发亮，就像烫金过一样，云卷云舒，你就坐在我的后方，和红旗和蓝天一样。我感慨过无数次五星红旗是最好看的国旗，这是最好的日子。你是最好的你。

后来二模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疫情爆发，我们被赶回家了。我回家之后一直在哭，不是因为不能好好考个二模证明一下自己了，而是害怕我再也不能和你坐着前后桌一起听课了。果然，居家学习一直延续到中考，我们再也没有坐过前后桌。我们的最后一节课，就猝不及防地结束在那个不经意的下午。

那天下午大家清空柜子里的东西，收拾书本，要全部搬回家。我用开玩笑的语气和你说：“我失恋了，我要死了。”——人们总是喜欢打着玩笑的幌子，说着最真的话。你说：“别介，好好儿活。”头顶的吊扇吱呀吱呀响，搬书的人群晃晃又荡荡，你的笑容耀眼，盖过窗外阳光。

张嘉佳说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这个故事的结尾是，“你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