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的海天一色（初稿/TBC.）

吐槽一下，为什么浪漫主义这么没牌面！！！！现实主义都有了浪漫主义竟然没分组！！！！怎会如此！！！

正文：

残阳如血，映照着金浪翻腾的海面——许是天宫里的丫鬟打翻小姐的首饰盒，银篦步摇叮叮铛铛掉在凡间，溅落漫天云霞。晚风拂过，细沙与贝壳随着退去的潮水，缠绵相抱，奔赴深海。1

只见近岸的海面上冒出了两个女子，生着一头茂密的乌色长发，长着鳍似的耳朵，臂膀雪白得仿佛从未见过阳光，水珠子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地滴在海里，乍一看竟似泪痕。

“沧云！你看！”其中一人指向夕阳的方向，“海上的天空！”

沧云顺着妹妹所指的方向看去，杏子般的眸子倏忽睁大，深蓝的瞳眸也被映得金黄。

“阿漓，为什么父君不让我们来到海上呢？”身为鲛人族的公主，两人从未来过海上，甚至没有离开过生下来就生活在的那片海域。

“……父君大约不想让我们遇到人类吧？”沧漓沉默一瞬，抬眸答道。

沧云听这话讲得没头没尾，正思量人类有何问题之时，两人忽地听见了一段凄厉的螺号声。

“糟了，该不会是人类吧……”沧漓拉着沧云，藏到了一块巨大的礁石后。

沧云顺着声音的源头，将目光投向了沙滩。

一个单薄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端着一只小小的螺号，吹着不成调子的曲子，像是垂死之际病人断断续续的呜咽，不，不算是呜咽，只能算是失去理智的喊叫声。

沧漓皱了皱眉。

沧云更是忍不了，正要游过去制止，却被沧漓扯住了手腕。当她对沧漓投去一个迷惑的眼神时，沧漓只是摇了摇头。

可耳边惨绝人寰的号声实在难以下咽，沧云见沧漓没有松手的意思，忍不住开了口：“喂！小朋友！”

那号声停滞了一瞬，螺号的主人似乎巡视了一番四周，半晌之后怯怯地发问：“谁？”

沧云缓缓从礁石后游出来，看向了那个瘦小的身影。是一个小男孩，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松松垮垮地搭在还未发育好的躯壳上，一条蓝色条纹的沙滩裤也大了一码，让他的身体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只是那双黝黑的眼睛，清澈见底，透出这个生命的灵性所在。

“你吹的螺号有些……不够好听。”沧云第一次见到人类幼崽，倒是颇为新奇。

小男孩却被吓了一跳，他从没想到海里会有人，耳朵还生得跟鱼一样，于是退了几步，小声说：“你……”

沧云却露出了一个随意的笑：“小朋友，你没见过鲛人吧？”

“鲛……人？”小男孩愣了愣，虽然他不知道鲛人是什么，有些不敢接近，但眼前这个姐姐长得实在有些好看，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就是生在海里的人啦。”沧云随口一提，没有更多赘述。

小男孩没有什么开口的意思，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个精灵一般的生物，眼底翻涌着重重浪花。

她的眼睛好像蓝宝石。

“话说回来，小朋友，能让我看看你的螺号么？”沧云翻下了尾巴，又向岸边靠近了一些。

小男孩不舍地摩挲了片刻手中并不光滑的螺号，远远地扔了过去。

沧云伸手接住了它。这海螺不过巴掌大小，赭石色的斑点在棱角分明的壳上随意地排布着。

“你们的螺号跟我们不太一样，实在太小了，难怪声音这么尖。”

小男孩见眼前这个姐姐没有怪罪自己吹得不好，微微睁大了眼睛，但又低下了头，不愿再直视那对蓝宝石一般的眸子：“我……我在岸上只见过这么小的。” 其实他知道，当时在市集上见过比这个大的螺号，声音也更优雅动人，但自己手里只有那么几个小小的硬币，只能挑了一个小一些的。

沧云见小男孩神色似有不对之处，又说：“啊，没关系，我送你一个就好了。”她将螺号扔过去之后，顿了顿，又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抱歉，我第一次来海上，什么都没带，明天这个时候你能来这里么？”

小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双眸之中似乎有光：“我能来！”

沧云向他挥了挥手：“那就一言为定啦！”她缓缓游向了礁石之后，发现沧漓早已离开，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天空，这才潜入海水，消失在小男孩的视线里。

下潜，下潜，沧云顺着海底的浅滩漫游，周遭五彩斑斓的鱼群从她身边游过，珊瑚摇曳着它的触手，然而这并不是她的目的地。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她终于来到了那片幽深的海域，光线在这里似乎被海水稀释，变得黯淡，珊瑚礁失去了它的流光溢彩，海鱼也放弃了美丽的皮囊，只有浅棕与黑色这些无趣的外壳。色彩于他们而言是最为无用之物，他们无需看清这世界的美丽，更无需经历绚烂的一生。

沧云叹了口气。

“那个小朋友好幸福，能见到世界上最美的风景，而我，纵然长了一双可以辨别颜色的眼睛，又有什么用呢。”

顺着不见天日的海水，两侧的珊瑚礁也逐渐收拢，她游到了一座巨大的礁石前。这礁石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唯一的古怪之处大约就是它极其高大，几乎封住了这片海水的去路。

沧云仰起头，在礁石上摸索了片刻，最终寻到一处凸起，轻轻按了下去。

倏忽之间，周遭的深蓝开始摇晃，礁石上新生的贝壳也被震下，砸进了海底的金沙中。沧云后退了几米，眼前的礁石缓缓陷入了海底的沙子之中，露出一个三个鲛人那么高的通道。

穿过那片海域，她终于到了鲛人的聚集地。

那是一处白色的城，沧云曾绕着它游过一圈，大约百里左右，与周遭黯淡的海域显得格格不入。墙壁上镶满了琉璃，高大的白玉柱镌刻着海鱼纹，那鱼儿倾身摆尾，就要跃出玉色，游进光芒里。建筑沿着凹凸不平的珊瑚礁随意地分布，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格局。这座海底之城大约在尽己所能地接纳一切微弱的光芒，然厚重的海水之下，奢侈的微光照不透生活乏味的雾色。2

沧云望向了城头栩栩如生的海鱼，心中无端生出了一个疑问。

鲛人也曾幻想过阳光么？

沧云皱了皱眉头，心中又浮现了那个海面的夕阳以及浸染海面的五光十色。

“总有一天，鲛人要来到阳光下的。”沧云想起送小男孩海螺的约定，于是游向了自己的住所。

她所居之地位于这座海底城的中心，是一处巨大的宫殿，与几座楼阁相连，比之周围的建筑的面积也大了不少，遥遥看去颇为瞩目。

游过宽阔的大厅，沧云顺着几处甬道，掀开了坠着珍珠的鲛绡帘，来到了自己生活了三百年的宫室。

厅内的夜明珠的罩子已经掀起来，配上四周的白壁，勉勉强强看得清四周，看来是有人先到家了。

“阿漓！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沧漓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我都躺了快一刻钟了，难不成方才你还试图上岸啊。”

“呃……”沧云无暇回应沧漓的问题，只是翻开了珍藏数年的收纳箱，一件一件过目，蓝宝石项链、珍珠手环、小鱼玩偶……这都是她十年的玩伴，自她成人之后便封进了连水都进不去的空间，连海里的光也不能窥见半分，此刻骤然与老友相见，竟有些生疏。

“你还记得我二十岁生辰父君送我的螺号吗？”沧云摆弄着玩具，企图从上面捕捉到一点儿时的回忆。

沧漓在巨大贝壳做的床上翻了个身，语气有些无奈：“哎，我只记得当时你不喜欢，硬要塞给我，我也没处放，只能把它放到柜子里了，怎么，现在又突然想起来这茬了？”

客厅里只是传来到了一句恍然大悟的“谢您”，并没有更多的回应。

沧漓想到了什么，忽然坐直了身子：“你不会是想送给刚才岸上那个人类吧？”

“没错啊。”沧云翻着储物柜，终于找到了最深处的螺号。这螺号比小男孩的整整大了一倍，双手尚且不能完整地握住，纹理也更为错综复杂，不单单是两点一线的条状，还有海浪的波纹，成片的泡沫，螺号上还坠了些鲛珠编就的挂链，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映出虹的颜色。“到岸上应该更好看些吧，这么算来它放在海底还是挺不值的。”

“沧云，你当真想好了？”沧漓蹙了蹙眉，虽然知道姐姐不会听她讲，但依然说了下去，“父君说人类向来薄情寡义，倘若……”

“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心机？难不成还能骗得了一个活了三百年的我？”沧云打断了妹妹的劝说，“别担心，我肯定没事。”

沧漓犹疑地“哦”了一声，又躺回了贝壳床。

次日，夕阳如旧，只是天边比昨日增了几朵灼烧的木棉。

小男孩早早到了沙滩，坐在陆地与海的分割线边，看着海水潮涨潮落，反复没过他的脚踝。

父母和其他成年人出去打鱼的时候大约也走过另一条布满脚印的海岸。他们向来早出晚归，到天空变成蔚蓝，小小港湾亮起稀稀疏疏的灯光时都不见回来的影子。自记事起，一日三餐至少有两餐都见不到父母，所以也被迫去邻居做饭时打下手，顺便蹭到一点免费的熟食。邻居家的小孩虽然很热情，但最近几天突然被送到了一个叫学校的地方，本就无人陪伴的他更加百无聊赖。

那个螺号，是他寥寥无几的玩伴之一。

海边的天空，小男孩看过无数次，无非是海鸟和海浪，总觉得缺了什么。

蓦的，海边礁石的一侧翻起了一簇水花，打破了这片一成不变的沉默。

小男孩的眼睛倏忽亮起了星辰。

是了，这正是画面中缺少的点睛之笔。

“小朋友！我来了！”沧云挥了挥手臂，举起了手中的螺号，“你看！”

小男孩的眼睛都看直了，居然有这么大的海螺，眼看着那个姐姐作势要扔过来，怕是要摔坏，急忙制止了她：“姐姐，我自己来拿。”

于是他从沙滩那一侧，蹚过几步浅浅的海水，颤颤巍巍地爬上了礁石，向沧云伸出了手。

“真是麻烦你了，”沧云将螺号递给了他，“哎，还不知道小朋友你怎么称呼？”

小男孩正被手中的螺号所吸引，突然被问，愣了一愣，才开口道：“我叫江远。”

“哇，我们海里好像没有江姓。”沧云略略思索片刻，又报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沧云。“

沧云，沧海之沧，流云之云，一个是包罗万象的汪洋，一个是来去自如的河流，生来就该无拘无束。

江远看着那对深蓝色的眸子，心下暗自嫉妒，为什么她的一切都与美好挂钩呢。

“小远，你今年多大？”沧云勾起了嘴角，“有二十岁吗？”

“小远”两个字原是父母随意叫的小名，此刻猝不及防闯入江远的耳朵，表情中又流露几分呆滞。

“没……只有五岁。”

沧云将自己的下颌撑回去，企图掩盖其中的惊讶：“真是稀奇，我们鲛人五岁的时候才学会呼吸，十岁时刚学会游泳，起码二十岁才长到你这么高，原来人类都长得这么快吗？”

江远被这一通话弄迷惑了，又问了一句：“那，沧云姐姐多少岁了？”

“我嘛，今年三百岁。”沧云轻笑了一声，“不过前二十年多少有些白活了，能记得那时候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三百岁？！”江远觉得这些远不是他能理解的事物，自己能知道的只有百年不到的光景，况且他还刚刚开始这段人生的旅程，更加无法想象鲛人漫长的寿命。

沧云解释道：“鲛人照常能活千岁呢，小远是不是也可以活很久？”

江远猜她期待肯定的答案，怕说出来会扫了她的兴致，就作简单地回答：“没，也不算很久……”

“让我猜猜，是五百年，六百年，还是……八百年？”

“其实……只有一百年。”

“……”沧云忽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的海啊……居然只有这么短的时间……”

江远也不说话，空留沧云一个人将她祖上的人都叨念了一遍来表达她的震撼。

“那怎么够啊！你们陆地上有那么多的颜色，一百年怎么看得够！”沧云按了按太阳穴，“你们的世界明明这么美，有那么多的风景可以看，还是只有一百年……要是人类跟鲛人的寿命一样长……”

江远小声嘀咕道：“其实我们传说里的神仙还是能活很久的。”

沧云笑了：“哎，我们凡人别想那么多了，其实我还想问问你们岸上的事，毕竟，我一直都很想在阳光下生活。怎么样，过得开心吗？”

听了这话，江远忽然沉默了。

在过往的记忆中大浪淘沙，一时之间竟舀不出几分甜味。

“我……不喜欢这里。”小小的拳头蜷了蜷，最后还是放开了。

沧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真的吗？为什么？”

“爸爸和妈妈天天出去打鱼，只有邻居家一个哥哥跟我玩，海滩上的沙子都玩腻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每天都是重复的，起床、吃饭、看海、睡觉。

单调的生活毫无乐趣可言。

之后的时刻像是按了暂停键，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涨落的海水哗啦哗啦地拍打着沙滩，叽叽喳喳的海鸟失意地飞回巢穴，至于夕阳沉了几寸，肉眼无法丈量。

“小远，其实，海上的夕阳真的很美。”半晌，沧云无端冒出这么一句话。

她举起手，张开了五指，逆着光遮在眼前。一簇一簇的光线从指缝间流落，坠在她湿润的皮肤上。“要是看腻了，就换个看法。况且，有光的地方，又怎么会不好看呢。”

江远不经意间也学着她将手举起来。可他的手还不足以覆盖那一片亮光，只能在血红的夕阳上打出一个苍白的剪影。

“你看，我们手中的太阳，又是不一样的。”沧云游到他身后，试着以江远的目光去看那团火球，而后又举起了手，放在了他的眼前。

“光线穿过手心，光线穿过海水的样子，有不少相似之处。”沧云又向前游了些许，轻轻点一点海水，“哪一天你能下海游泳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了。”

江远看向了海水，顺着金色的浪将目光移到了沧云乌色的发丝上。

夕阳好像也没那么单调了。

“……沧云姐姐，明天还能来么？”江远看着太阳渐渐沉入海面，知道爸爸妈妈也该回来了，总归相遇的时间还是短暂，更多的是分别，所以试着做下一次的邀约。

“好啊！我在海里也没什么事情，”沧云笑着，渐弱的阳光淋在她身上，水珠变成了蜂蜜黄油，浓郁的甜香萦绕在鼻尖，那时一个人的笑容必然是发自内心的。

“我……得走了，有点晚，爸爸妈妈该回来了。”

“哎？好吧，可别让爸爸妈妈担心了。反正明天还会来的！”

“再见。”

“再见！”

海水淹没了最后一缕红色，天空也渐渐被沧水所侵染，只留下夕照沉落时的一点余晖还倔强地守在海平面上，久久不肯离去。

今夜海浪依旧，一成不变的起起伏伏，而人心中蕴藏的某种能量，似乎也悄悄地酝酿起来。

TBC.

作者有话说：

那个 海底世界，今后想改成的感觉是极力营造光亮却还是效果甚微，所谓的美丽实则是一具空壳内味，然而现在写不动了，，，

夜明珠的亮度你可以参照手电筒。去过露营的友友应该知道在晚上帐篷里挂个手电是什么感觉，，，

额啊，我怎么可以这么拖沓，，这文实在有点写不完，，，

好，果然搞轰轰烈烈的bl人不适合写平平淡淡的bg

有两处标了数字的段落是朋友帮忙修改的描写，此处鸣谢长安老师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