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二稿）

或可看作平行世界的四月和猎犬。

四月重重地关上木门。后者和门框狠狠相撞，发出“哐当”一声沉闷的声音，惊起了趴在桌上打盹的猎犬。他抬起困倦的眼皮，迷迷糊糊地笑道：“大晚上在这里耍什么威风？得到老板的青眼了？”

死一般的寂静。

猎犬彻底醒了。他的嘴唇抿成一线，又大声调笑了一句：“哦，原来是好货。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气！”眼神却严肃地盯着四月。

四月慢慢走到桌边坐下，把手放在桌上，十指紧紧地相扣，尽全力遏制自己身躯的颤抖。他的脸色在灯下更显阴沉，眼中的疲倦和慌乱难以掩去。冷汗把他的头发一绺绺贴在脸上，湿透了他背后的衣服。这一切让猎犬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微不可闻地问：“出什么事了？”

四月的冷战渐渐停下来。他的声音低且嘶哑：“他们怀疑我们之中有一个卧底，但还没确定是谁。”

猎犬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一个？”

四月站起身来，看着斑驳的墙板来回踱步：“是的，一个。只有一个。”

空气不再流动，死水不起涟漪。这间屋子忽然变成了一个大蒸笼，下面的火苗不停升温，燎得猎犬坐立难安。他忽地直起身来，两手插在头发里，狠狠地按住自己的头皮：“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拖住了吗？你确定他们发觉了吗？”

四月仍然没有看他，语调平静得接近冷酷：“是的。今天我走到转角，偶然听见他们的讨论。如果继续拖下去，他们一定会知道我们两个都是卧底。时间紧迫，这次由我来做决定：我来。”

猎犬复又跌在椅子上。劣质的靠背椅受此重压，发出骨骼错位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负。他的意识在这一刻从山顶坠入山谷，又浸泡在冰凉的海水之中。他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耳边轰鸣的尖利噪音要穿透他的太阳穴。只一瞬间，他就下意识地回道：“我来！”

四月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猎犬却觉得他比远古的怪物还要可怕。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我来。”

“为什么，为什么……”猎犬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重复喃喃着。

“你有一切我所具备的能力，还有我没有的沉稳和机敏。我不相信我自己，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带着大家端掉这个窝点。别忙着反驳，静下心来想一想。而且这可是名留青史的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要‘光荣’这份功劳，是不是，嗯？”四月已经闲闲地坐在桌边，甚至翘起了二郎腿，用戏谑的口吻说着。但还是有一丝哽咽从他上挑的尾音中带了出来。

猎犬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可他无法放声大哭。一旦漏出一点响动，四月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他弯下腰，把头埋在自己的两腿间，拼命把抽泣的欲望压回嗓子里。四月把椅子拉过来坐到猎犬旁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在猎犬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泪珠终于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谁能不怕死呢。

他还没观察过清晨明耀的日出，还没注意过傍晚绚烂的晚霞；还没有找到知心的爱人，还没有孝顺亲爱的父母。甚至连门前的小河，他都没有留心过它静静流淌的样子。而现在，他要永远的离开他们和它们了。

四月怔怔地坐着，手也从猎犬的身上滑落下来。猎犬猛然抬起头，看到四月满脸的泪痕和仍在涌出的泪水，又是鼻子一酸，头向腿上栽去。倒是四月先反应过来，手上一发力，稳稳地把猎犬托到椅背上靠着，胡乱用袖子擦掉眼泪，慌忙扯出一抹笑意：“怪我，不该哭的。你更不能哭了，明天你可是要揭发卧底的。”猎犬怒瞪着他。四月只当没看见，继续说下去：“从今以后只有你自己了，明白吗？”一种奇异的光华在他眼中绽开。多么滚烫坚定的信念，才能汇聚成这一束光。

猎犬无措地看向地面。我能吗？我能承担起如此艰巨的责任吗？胸中翻涌的情感让他腾地站起，紧紧拥住了四月。此刻，他的软弱和无助全部迸发出来，再一次化作汹涌的泪水。四月听见他发颤的嗓音：“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万一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在这里，怀疑自己的能力是致命的。记住，你身上还背负着我们的期待和希望。猎犬。”四月轻轻推开猎犬，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前辈的身份命令你——好好活下去，完成你的使命。”

猎犬肃穆地看着四月。后者的眼神里有信赖和诚挚，和一种使人敬畏的庄严。良久，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欣慰从四月的脸上显现出来。他拿起大衣，打开门，走进呼啸的寒夜里。猎犬沉默地目送着他。

次日，四月被按着跪在地上，手脚都被捆住。一把冷硬的手枪狠狠地戳在他的太阳穴上。他的身后，是谈笑风生的猎犬和毒贩头目。

一声枪响。四月感觉有一柄重锤被塞进了头骨里，还有无数支锋利的箭矢把他凌空撕裂成碎片。原来被子弹击中是这样的啊，他想。带着释然而无憾的笑意，他的身子软软地歪倒在地面上，鲜血在砂石里开出大片大片的花朵，像罂粟一样鲜艳而夺目，灼痛着观看者的眼睛。

猎犬看着四月倒下，只是冷冷的赞了一句好枪，连正眼也没有多给一个。而在他的衣服内层，有一根刻着金色花体“April”的钢笔，以金属特有的温凉触碰着他的心脏。

作者阐述：没想到吧我写了一版全新的！实际上还是初稿……

三个词是猎犬，献身，无憾的。

不太满意的地方在于本来应该是主写四月（因为是四月“想要”猎犬），结果好像写着写着有点偏猎犬了……还会有三稿让我改吗，没有就不改了（？）

题外话：我真的好爱四月这个人。我没能写出他的百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