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终稿）

醒来在睁开双眼时，我正在抱着楼下小区的垃圾桶。身边的纸上沾满各种渍迹，这已经是数不清次我醉倒在酒吧并被别人赶了出来。

不能在接受自己的岁数要以四开头，并且过得这么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只能在工地上忍气吞声。逐渐慢慢发现，很多时间在四十年的时间单位里越来越长。总觉得好多事情还没有尝试过，却回顾往事发现充满荒唐。

我怀表里的老照片依旧没有改变过，那是二十三岁刚进入都市中拍摄的。照片中我的抹过发蜡打理的头发在即使昏暗的拍摄房间中都闪着光点，每天出门前的打理时间从来不低于半小时，就好像正值年轻的花季少女一样对自己的头发那么爱护。我的眼睛炯炯有神，并且目视前方瞪得十分坚定，好似对外来充满着自信，一切社会上的绊脚石都无法组织一个年轻人昂扬拼搏的内心。

可再看现在的我，头发上布满虱子和碎屑，尘土与泥浆并存，我也依旧只是拍了拍头继续走着，毫无半点打理之心。那眼神就更不必再提了，早已是被黯淡默然所充斥。昔日里的那个我已然飘向远方了。

一想到这里和现在每月只有3000的月薪，我不免肚子里又一阵反胃。可以促膝长谈的朋友日渐减少，到现在几乎只有自己宿舍工地上的老伙计没有在变。以前常常说将来怎么样的我们，现在只能说说我们以前和现在怎么样。至于将来没有任何想象的余地。高考毕业后送我周董《叶惠美》的好哥们，出生了一岁才相见因为已经离婚的我们的女儿，再相见时也只是默然。其实有话想要说，其实有的话已经不能再说。

反胃的那酒精又一次刺激了大脑，我抱着马桶开始干呕，那么难受，那么无力。这几年大概是我最艰难的。对自己讲，没有关系的，所以未曾找人倾诉，事实上也没有几个人可以聆听，安慰是毫无作用的。这样其实也不错，认清了自己的现实，我们这样的处境和出身的乡下人，来到大都市里打工赚钱是无法彻底改变自己的，当然别人也不行。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到头来年轻时的愿望并没有任何实现，到头来发现何必去改变，并且这么乐此不疲，痛不可抑。

一个人在最孤独的时候，总是最怀念家乡的。我也一样，家庭就像时光机倒带一样涌入我的脑海。大学要上第四年的暑假恰好在老家，第二天还要回大学赶车，起晚了没有吃上母亲做的面。匆忙拿起要打仗似的背包冲向火车站，母亲追到门口，对我说一定要小心外面的世界。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但我知道他一定站在楼上的某个窗台边，目送着我的背影缓缓离去，眼里的泪水已经开始打转，但他还是会默默擦拭掉的，不能毁坏我的心情。我最喜欢与父母在一起的时光，我们好像一直牵着手能走到遥远的未来。但这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竟是我倒数距离现在第三次见到我的父母。倒数第二次是奶奶病逝，最近一次则是父亲远去。

我也还至今记得当年的那些面试。

“您好我是xxx，今天来参加面试。”

“请问你来自哪里？”

“哦我来自市郊区的七里乡。”

“你有过什么样的学历么？”

“这个的话我初中刚毕业接着就——”

“好的好的我们知道了，接下来有些问题……”

很显然，我的面试故事结束了。

一想到这些碌碌无为却无法改变，我就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渴望。我也试过很多次一个人冲向远方。记忆里最深刻的是那个暴雨夜晚，我站在暴雨中，指着无尽的黑夜叱问天空，为什么我会落到如此的地步，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误竟然要我有这样的人生！要不是好在队长把我赶紧拉回宿舍，恐怕我已淹没在那黑灰色的世界里了。

至于其他的琐事，日夜都有所想，想通了，就靠在工地上点一根烟。靠着钢架坐下，头顶一轮明月，钢铁的影子是那么的端正，直直地透露着记忆，落满一地相思之情。靠着睡着了，醒来在拍拍身上，挥手离去。

人生不像赌局上的扑克牌，我们还有重洗的机会。我们没有赌注，因为我们已经赌上了一切。

“叮！”微信的消息使看着手机的吴往从网络文章中重新进入现实。他点起第一根烟，心里默默地想，同为一个年龄段的人，我还不比他过的好！只有贫穷的人才会坐在工地上苦苦唉声叹气，我这种人早就在公司里谈业务了。

吴往快速地在大街上走着，心里只有马上自己将要去往的公司。不巧迎面一辆老大爷其过来的自行车不小心擦到了他。吴往立马火冒三丈：“你个老头子能不能看着点路，没看见我穿的很重要么？下回长点眼！”说完看也不看老人就继续大步流星的走了。

吴往快速的抽烟往前走着，推开了目标公司的大门，眼前的富丽堂皇使得他有点恍惚。随着秘书的带领下他进入了会议室找到了自己业务所在。“您好！我是xxx公司的吴往，今天来是想与您谈论一下有关xxx项目的事情，我们……”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吴往向公司的大老板们讲述了自己所创项目的初衷是为了能使得现代快递行业运行的更加规范的软件程序，以及所需要的资金支持等后续帮助。

最后一位老板进行了对他的总结：“你好小吴，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才，这个项目简直是一把钥匙，帮助我们打开了治理的大门啊！我们很期待你接下来的发展，你有了更好的消息可以再说，今天就到这里了吧，谢谢你能来。”

吴往此时的内心十分激动，当他迈出会议室，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我终于能赚到大钱了！”他兴奋的跑跳着，公司里的人用疑惑和不屑的眼神看着他，但吴往没有任何一丝的收敛。一路进入电梯时，他暗暗告诉自己只要我拿出新的消息，老板们就会给我钱这样项目就做成了！

会议室中的吴往离开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又是一个毛头小子哈哈哈哈哈！真以为自己能干出点什么事情来，就凭借着这么一个小小的软件就能得到资助？那快递的问题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被解决了？年轻人就是年轻啊……

吴往殊不知的是微信文章底下还有这么一段文字。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一个人坐在明月照耀的树下，脚底熄灭的烟条堆积起来足有一个蚂蚁窝那么大了，他眼神呆滞，透不出来一丝生机，好似死尸一般。有时候时不时还会垂着头，突然叹气起来，接着又缓缓抬起头用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圈。他身上满是岁月流过的痕迹，虽然也只有四十多岁，头发斑白的量已经快速了很多。脸上和手的皮肤上也是饱经风霜，深深的皱纹如意大利通心粉一样曲折蜿蜒，手上的老茧遍布，全是干工地上的累活所至。此时他撑着把手努力的站了起来，掐着最后一根烟，徐徐地走向明月，放手，烟落，随着最后的晚风，一起消失在世界中。

手机最底下的一行字写着《摆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