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鱼和山

李山从陈旧到吱呀吱呀响的床上坐起来，被子叠好，然后把枕头摆在上面，再正一正那张粗糙发黄像毛巾一样的枕巾。其实天还一点要亮起来的迹象都没有，李山也没有任何事可做，但梦里的种种已经让他再无多睡一会的想法了。

年轻时他做给人家看库房的工作，晚上睡在库房的破床上就经常做这样的梦，现在退休了，父母也走了十几年了，还是这样的梦。梦里父母坐在小小的婴儿床边，笑里有一些疲惫。叹息像耳根赶不走的苍蝇。他哭了，但母亲没听到。梦里他哭得越来越大声，以至于醒来以后什么也说不出了。

李山照常打开那台老旧泛黄的冰箱，下面漏了一滩水，但他没注意，只是从冰箱里拿出昨晚没吃完的馒头咸菜并潦草的啃了几口。

死气沉沉、没有节奏的独自一人是李山的常态，但今天不是了。他得赶紧买条鱼去，招待他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来做客的客人——“两条鱼”。“两条鱼”住在李山楼上，之前他从未没见过“两条鱼”，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第一次听说他是几天以前——

那天李山刚刚遛弯回来，拿出早上吃剩的豆饭，一顿平常的午饭。他摆设一样的门铃突然响了——门口是一个矮且结实的男人，三十几岁左右，脚上的橡胶靴还有水渍。男人看见李山犹疑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问：“您认识这楼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不。他买鱼没给钱。昨天买了两条鱼，跟我说上楼拿钱，半天也没见下来。” 李山没说话，男人又补充到：“长得高高瘦瘦的，看起来智力不太正常。” 听到这李山突然愣了一下，他僵硬地拿起旁边的钱包，“多少钱。” “四十五” 李山拉开钱包想了一会，掏出一张一百元钞票给他。男人看了看，指着李山钱包里的五十元，“给我这个就行，我找您五块。”

因此李山才知道了这个听起来跟自己有点像的年轻人，并跟他有了两条鱼的缘分。两二次看见他是昨天晚上，李山很少晚上出门，这次也纯粹是一时兴起罢了。山在家门口遇见了“两条鱼”，山从来没见过他，但“二十几岁”“高高瘦瘦”“看起来智力不太正常”，这些词都完美贴合了。“两条鱼”也看见了山，直勾勾地盯着山看。“两条鱼”很突兀地开口：“明天晚上我会去你家吃饭”——正常人会报警的水平。但李山没有，几乎来不及反应——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