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醒了,星星睡了——不愚

 

两个人走在黑夜的田野里,

无言,

等的星星不耐烦了;

拽过云彩当被子,睡了。

 

两个人继续走在黑夜的田野里,

窃窃私语,

然而星星已经睡着了。

 

 

“格伦,咱们还能回到从前么”左边的人,黑乎乎看不到脸,但显然也没在看自己的伙伴。

“我只知道我不会和一个我不爱的人在凌晨走在不知姓名的乡间。”同样平淡,不像是和自己爱的人说话。

“塔缇娜都那么大了,而我却只能通过可笑的推特和你散发着乙烯味道的房间门缝看她!”虽然颤抖,但还是没看他。

“艾比……你知道我们的情况……”

“很特殊很特殊很特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收起你无聊的借口!你只是不想让我见到我生下来的孩子!”艾比的声音已经陷入颤抖与杂乱,激动到变形。

“不艾比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不能让只在出生时和她握了握手随后就把她抛弃的陌生人就这样在六七……”格伦声音停下了,没有人打断他。他回过头,只是一副瘫倒的人形。

“艾比?听得到吗?很好。”他驼起软塌塌的身躯,便往回走去。

 

格伦按下车钥匙,不远处一阵乌鸦惊飞起,似乎如车灯亮起般回应的明显。男子成功了。但……不完全。

 

 

“911,您有什么紧急情况?”

“我的妻子要死了!”

“911,您有什么紧急情况?”

“我告诉过你了我的妻子快要死了!”

“911,您有什么紧急情况?”

“我……”等等,格伦停下来了,只是静静候着。

“911,您有什么紧急情况?”

……

“911,您有什么紧急情况?”

……

“911,您有什么紧急情况?”

……

格伦盯着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界面,红通通的挂断键像含着血丝的大嘴,欲吞下这个不小心戳穿这则录音谎言的人。

 

……

“911,您有什么紧急情况?”还是同一个声音,但似乎不再生硬,“先生?”

只是手机的主人早已将手机搁入背包,锁住了真正的人声。

 

星星在天上看着,松了口气;还好没继续对话。

 

 

“艾比·斯蒂芬,35岁白人女性,吗啡过度注射死亡;不过队长,我们在她身上发现的一些别的东西倒是很奇怪——”

“说说看。”

“死者生前,不严格来说是在药物注射前便已经进入精神高兴奋状态,结合我们在她衣袋里发现的LSD残留,我们推测艾比在注射吗啡前已经磕嗨了。”

“这不更证明她是死于过度注射的吗?”

“但谁会将两种类型完全不同效果相反的毒品同时在短时间内用在自己身上呢?”

“也许有人就是喜欢尝试新玩法呢?他们可是瘾君子。”

“死者身上没有针管,长官;而且她从未购买过吗啡,我们怀疑……”

“有人知道她的毒瘾,借机用这个杀死她?”

“是的队长,再无更好解释。”

 

稻田里的尸体静静的压着黄灿灿的杆,我们不得而知她死时是否快乐,只剩几只乌鸦落在四周,歪着脖子盯着周围的凶杀组探员和第一反应人员。至少它们知道答案。

 

温马尔克警长倚着消防车,端着刚冲的速溶咖啡;就在刚刚他叫住了本来以及没事的第一反应人员——这个案件他还有疑点。

 

“额蒂尼你说啊……”温马尔克用手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咧着嘴,问着面前这位常和自己探讨疑案的消防分局队长,“我抓过不少磕嗨了的年轻人、中年人,当然还有老年人;在车上、在家里、在聚会——自然,我也在草坪上发现过瘫倒的横七竖八的小年轻。但是这里距离市区可是有三十公里,无论是死者还是凶手都没有理由来这里‘享受绑架或者嗑药’的快乐啊?”

 

“你刚才是说到‘绑架’了吗?”

“对,我刚要说这个:如你所说,吗啡的量其实并不致命,如果一个凶手可以算准她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抵达自己的位置还得保持磕嗨状态再以不致命的剂量杀死她,这未免太无懈可击了——倒不如解释为凶手本意只是蹲守在小路上用麻醉剂绑架妇女?”

“最近我们救下人的比例越来越少,大多数都发生在人迹稀少区域”,蒂尼停了一下,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下,缓缓的说道,“而且无一例外的、很奇怪的,都是本可以被救回来但我们来晚了的。”

 

“很痛苦,对么?”

“害……三十年。咱俩从911中心成立便看着它成长;在没有电子调度系统的时候,嘿,还记得么?我老婆那会还都用的不同颜色的小纸片记录,比我们现在延误的生命不知多多少倍——但是,那没有成为当时他们放弃的理由,如果没有911,每一个所谓‘被救下的人’都不存在,我们拯救了每一个我们可以救下的人——我们,你、我、我老婆,等等等等,在别人需要我们时出现,挽救生活,但对于没挽救回来的,我从不觉得这应当令我痛苦。”

“那你没想过这可能是调度中心的问题么?”

“之前的不提,但这二十年,我妻子管理的调度中心又何时自己出过问题?”

 

咚咚咚。

“姐姐!是我!”

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子拉开门,头上还卷着毛巾,她诧异的看着面前已有一年没见的弟弟,问道,“有啥事?直说吧,你我还不知道?进屋说吧。”转身去拿吹风机。

“Kali我想问的是——”

“啊什么你大点声”姐姐卡里玛摇晃着吹风机,呼呼吹着。

“kali你能先把这玩意关了吗——重要的事情!”

“没什么比让我的头干下来更重要,格伦!”

 

格伦也只得作罢,无奈的坐下。他抽手从柜子上取下姐姐的徽章,那是姐姐在911接线时因化解了一次恐怖袭击政府颁发的——看到弟弟突然抓起这个,姐姐表情凝重了起来。她关掉吹风机,坐在弟弟旁边,关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格伦没有看着自己的姐姐,爱怜的看着徽章,嘴里吐出来几个字,“艾比死了。”

他抬起头,目光对上惊愕的姐姐——“所以我就是想问问,911接线的工作原理是什么……以及……麻烦你帮我查查我的拨打记录。”

“你是想说……她是意外死的?”

“我我……我害死了她——但不不不先听我解释,是她害死了她。”

姐姐点头示意他继续。

“她开始嗑药了。”格伦的声音开始颤抖,“她想离我而去,我不肯,虽然我承认我不应该限制她见自己的女儿——但是毕竟塔蒂娜已经懂事了,我怕她接受不了。但总之,当我得知她又一次试图离我而去时,这回我不能再让她走了——我用了吗啡。在路上。”

“你疯了吗?!”

“不但是这本来不会让她死!是她已经磕嗨了!我的用量本来是计算好的!”

“那第一反应人员呢——你打911了对吧?”

“他们来了,但是晚了——这不是重点,问题是我打911给我接进来的是机械音!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啥时候听到我的呼叫的,但他们延误了最关键的几分钟,也是艾比最后的几分钟……”

“我打个电话问问瑟琳娜。”如果只是吸毒过量还算好说,但是涉及到调度中心的错误……卡里玛从不含糊。

 

几分钟后,卡里玛表情凝重的走回客厅,看着揣揣不安的格伦,她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一句,“我问问他。”

格伦越发焦躁起来,赶忙站起来问,“怎么了?”

“你说你是几点拨打的911?”

“我看看啊——手机上显示,是……21:38分,怎么了?”

卡里玛冲着电话那头表示了肯定,“对上了。”有扭过头来问,“通话持续了多久?”

“足足,不对,不止一分钟,因为那个机械音持续了至少十几遍——等等,你是说……”

“如你所想,实际上,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就进入忙音了;后来接线员觉得蹊跷又打了回去以求确认——是41分,虽然拨通了,但是已然没有回应了。”卡里玛向格伦解释着,但突然面色一紧,“等等,警方说……这被断定为谋杀?”格伦听闻面如死灰,“这,这不可能!我看着她死在了我怀里……我的剂量又绝对不是致命的!”

 

“你的逻辑已经错乱了,今天你睡我这,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上班的时候再听听录音,以及,让技术部的查查。”

“技术部?你怀疑这是恶意的呼叫转移?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这种事发现绝对是重罪——更何况相似案例已经出现了不少——”电话那头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向卡里玛问道,却被卡里玛找到了关键点。

“出现了不少相似案例?怎么相似的?”

“这是我丈夫告诉我的:这半年救援失败率明显提高,但问题并不出在急救手法上,而是第一反应人员抵达现场的时间上。与同期与历史相比,大概平均延误3-7分钟,所以你弟弟的事情——如果他说的是真话的话,那他已经算延误的少的了。”

“但是——为什么呢?我是说,就这半年的话,解释不了任何事情啊?”

“卡里玛,我知道你的热心,但你也知道因为疫情整个调度中心的预算和精力都被分散——我们还需要负责为重症患者调控床位、给疫苗接种场所进行安保人员安排的管理,当然,还有各社区的犯罪率都有所提升——”

“不瑟琳娜主管,很抱歉打断你但是,这六个月之前,可是有着更严重的三个月乃至六个月——那时我们都清楚,人们为了物资洗劫商店,而奸诈的老板则用散弹枪与斧头保护自己涨的百分之三百的价格;无家可归的人挤入教堂,光神父被袭击我就不止接到十个呼救电话;更不用提非法闯入、吸毒、盗窃、袭击……那段时间我们都应对了,怎么可能会在有疫苗以后反倒降低救援成功率?”

“这个……那一定有相关不对吗?”

“那么这六个月来是越来越频繁还是成功率回升呢?”

“是……等等,救援失败事件这六个月每月增加?但这……”

“那么蒂尼夫人,恕我直率,但这就是人为案件!”

 

星星闭上的眼睛,

被时间迫其睁开。

那些星星醒了过来,

剩下的却被吞噬于黑暗。

 

醒了的耀其光芒,

却发现有光不等于照亮。

没醒的挣扎坐起,

奈何自己并非流传的真相。

 

1999,洛杉矶,加利福尼亚。雪后的圣诞树依旧挂着各种颜色的彩,每个人都想要把装饰留到千禧年钟声后;扫雪的工人漫不经心的铲着雪,时不时瞄一下远处广场大屏幕上的时间——距离千禧年还有2小时7分30秒。

 

不远处,911调度中心里早已升起彩灯,为的是给那些五分钟后换班的在这里度过千禧年的911接线员一些慰藉和节日气氛。顶头的办公室玻璃门被推开,走出一位风光曼妙的女子,似乎她已准备好下班而换上休闲服。

 

“好的各位”,瑟琳娜拍掌让大家转向自己,“大家都辛苦了!我们五分钟后便要换班,你们是一个千年前最后的一班员工~此外,我要宣布个好消息——数据显示,这十五年间,洛杉矶的救援成功率是全美最高,让我们把这个记录继续保持两小时吧!好的,准备接最后几个电话吧~千禧年快乐~”

 

掌声旋即响起,共同祝福着这位自洛杉矶调度中心在1984年建立后便工作于此的主管瑟琳娜——这位在三十岁就成为调度中心主管的美丽女性,在事业外也是一帆风顺:她与136消防分局的新科队长蒂尼在圣诞节刚刚完婚,明天一早,就要乘着千禧年的第一个早晨的航班飞往火地岛度蜜月。

 

 

瑟琳娜整理了一下裙摆,在欢笑声、掌声与提前开始放的烟花声中坐下来,戴上耳机,倾听她在20世纪听到的最后几个需要帮助的人的声音。即使已升为主管,她还是习惯于坐在桌子前用温暖平静的话语解决他人的焦虑,她也相信这样的聆听会被她一直保持至退休。

 

21:54:37。上一个电话刚结束,下一个电话便打来——大部分员工已开始划水,毕竟再有半分钟就要换班,已经有不少打算将千禧年奉献给别人的晚班员工来到大楼了——瑟琳娜虽然坚持着本职工作,倒也希望最后的这则电话是则无意义的垃圾电话,你也知道,只有一半多的紧急呼叫是真正的紧急情况,剩下的不过大多是吵架的夫妻、被占小便宜的老人和奇妙想象中的小朋友罢了……

 

“911,你有什么紧急情况?”瑟琳娜按下接听,千篇一律的问道。

“我……我……我……嗯,嗯,我——”电话那头是一个小孩子,声音呜呜咽咽听不清楚,像是细微的发出怪声。

“您好?这里是911,请问你不方便说话吗?”瑟琳娜皱起眉头,还是往好了想。

“呗、不!我……我……嗯——唔”

“你叫什么名字?”

“威……威廉。”

“好的威廉,我是瑟琳娜,请问你知道拨打911需要是紧急情况吗?”

“我……我知道,我……我——知道。”

“那你有什么情况呢?”

“我……我……我没……没……没,没——”

嘟嘟嘟。瑟琳娜挂掉了电话,她很少这样做。

“怎么了主管?”21:56分。来换班的人已经站好了。

“哎,一个小孩儿乱报警。今晚愉快!千禧年快乐!”

“同乐,蜜月愉快!”

 

一处密林,繁星不止点点。与繁星相照应的,是地上未经开发的长草上的血。也不止点点。一个小男孩正伏在这血迹旁,看着血迹的来源,呜咽啜泣着。就在一侧,仰面卧着一个不算年轻的男子,双腿无力的向一侧摊着,白花花的胫骨从膝盖上方的大腿肉里刺穿出来,小腿也早已因此血肉模糊。

 

男子用微弱的声音叫停了那个男孩,断断续续的示意,“再……打一遍……”

 

二十年变革,风雨飘摇,小纸片被大数据取代,调度中心也再也不用背着“耽误人”的名号;轰动的美剧一个个上演,消防员、警察、911。得益于大数据与系统,如今的瑟琳娜,已经可以用鼠标与显示屏来找那通“0号电话”。

 

——这是在说,第一个被人为延误的紧急事件。

说实话,这很难判断,但具卡里玛提醒,这则电话必然是通话时间小于十五秒、发生于2020年11-12月的,但这,还是从12万则报警电话中筛选出来3万则。

“不,格伦那则通话只用了四秒便被转移,麻烦将筛选条件下调至十秒”

12683则。

“下调至七秒。”卡里玛接着说道。4216则。

“七秒……有什么独特地方吗?”

“七秒,大概是一次从‘911你有什么紧急情况’到接线员询问地点的极限过程——我是说,不会有多少人第一时间便想起说自己的地点,而是会先说此时的境地——而我们的罪犯,这名心理变态,在研究了我们的习惯之后,必然不会让人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地点,否则经验丰富的接线员在遇到这种异常时大概率会遣派一名警察前往以视察情况。”卡里玛冷静的分析着,往旁一看,瑟琳娜却在杵着下巴想着什么:“如果他研究了我们的呼叫习惯,还能精确到秒数……他一定拨打了两次以上的急救电话。”

 

大悟。102则。

 

“已经可以开始逐一排查了”卡里玛如释重负的看着这个不大的数。

“等等,将来电人信息全部调出来,筛掉所有大于六十岁的人的通话——我不信这么大的事件是个可能的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杰作。”

37则。

“再筛掉一天之内的,研究需要时间。”卡里玛补充道。

14则。

“看到那个熟悉的地址了么?”

“那是我的街道。”

“而且消防局就在二百米外。”

“就是他——”

“威廉·鲁纳尔迪。”

 

其实“就是他——”的背后,藏着瑟琳娜没来得及说的往事,当然,现在她也便不想说了。二十年前,当有人在她怀揣美好梦想度完蜜月回来时告诉她,因为自己的武断而害的一位顶梁柱成为瘫痪的拖油瓶时,她陷入了无限的自我否认与崩溃中——那八个月,是她唯一的一段用到了心理医生的时间。每每透过医院的视察窗看着那时才七岁的男孩,伏在自己的父亲身上,哭丧埋怨着他还没兑现给自己买游戏机的承诺便再无可能苏醒;瑟琳娜便黯然涕下。

 

以及,悔意。如果不是自己的心切,如果不是自己因为急着下班而先入为主的代入无效报警情节,这个男孩的父亲本可以救回来——但她,耽误了最关键的五分钟时间——正值换班,作为主管的她又离开了岗位。千禧年将至,每个接线员都等待着那可笑的记录的达成,只有男孩,看着父亲倒在血泊中,等待绝望。

 

瑟琳娜倚在车窗上,想象着若男孩父亲没有从那该死的树屋上跌落便好了……但可惜,菲利普不会被一个“如果”唤醒——实际上,菲利普的名字已然刻在石头上了。就在刚刚,二人得知菲利普、那个已不再是男孩的父亲,在六个月前因感染肺炎离世——意外总要频繁的打击着同一个可怜的人。

 

刹车,开门。瑟琳娜看着不远处的自己家,又望向自己丈夫待的消防分局,不禁毛骨悚然。这男孩她是知道的,或者说,她曾经又一次拒绝了他。这次是他的工作申请。

 

便想着,瑟琳娜示意卡里玛去敲门。门很快开了,第一时间只看到卡里玛的威廉似乎很是愉悦,但卡里玛侧身露出瑟琳娜的那刻,男孩的脸变得阴沉。是啊,谁不会因为见到美丽的人而欢愉呢?是啊,也同样的,谁又会因为见到美丽的煎熬而欢愉呢?

 

“威廉……”

“抱抱歉,但但但请,请你出、出去。立立——刻!”威廉有口吃,是的,这就是瑟琳娜当初拒绝威廉应聘911接线员的回答。

“威廉,我知道你很想当接线员,但谁都不会允许一位口吃者充当自己的……”

“口吃!你-你知道我……我的口、口吃是什什么时候有的吗?是我我父亲摔摔下来时才、才有的!你拒拒绝了我,我的电话——又又拒绝了我!你活活的光鲜靓丽,却是活、活在多流的血上的!”威廉越来越激动,口吃似乎不那么影响自己了——尘封二十年的舌头,和心头一起打开了结,“在你度蜜月的时候,度蜜月,度蜜月的时候;我正在医院等待着奇迹发生!你,你明知道,却眼睁睁的看着他过了痛苦的二十年!”

“威廉!够了!”瑟琳娜罕见的大叫,把卡里玛吓了一跳,后者也因此知道,威廉说的,都是事实——这次轮到卡里玛毛骨悚然了。

“你报警时声音小还含糊,换做是别人一样会挂掉!而你!沉浸在一个不可能活过来的人的世界里,坚信着他还存在而恨这个世界——我有错,没错,但我的错是失职——而你,是失心!你不过是一个被世界否定从而否定这个世界的失败者!”瑟琳娜脖子上的筋暴突起来,一头已开始发白的头发上下甩动,她直戳戳的手指有形无形的似是长矛,击碎着一位扭曲着的灵魂的枷锁。

瑟琳娜继续说着,无视卡里玛的拉拽,“我们查过了,呼叫转移的号码是你自己的号码——你阴暗到去听他人无助的求救来满足,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不履行工作!那些人,与你何愁何冤?你又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

“这是他们自己决定的!”威廉大吼到,此时,那个困扰他表达的心魔已死,只是……他也便无法被停下了。“他们是这二十年间让我父亲活的更糟的人!同样的,他们的亲属也该在绝望着被他们看着死去!他们难道不该死吗?啊?你倒说啊?你倒说啊!”威廉的声音已带着嘶吼——瑟琳娜却不依不饶,她想要击垮他,他也是她的心魔。

“最该死的是你!”瑟琳娜舞动着双拳,“你拖累了你父亲二十年,你才是让他痛苦了二十年的不孝子!”

威廉浑身发抖,牙齿正激烈的碰撞着彼此,他翻身把瑟琳娜一拳轰倒在地,从皮夹克里猛地抽出一把霰弹猎枪,盯着狼狈的伏在地上的她——“我不知道他是否……痛苦,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他呢?”威廉的语气变得邪魅,而凶残,脸上早已是另一番模样。透过垂下的刘海,瑟琳娜微微抬头瞄着他扭曲而狰狞的脸,削尖的鼻梁勾起鼻头的刀刃,双嘴咧开的大小就像把刀放进嘴里的小丑。威廉打量着他的猎物,目光与千千万万个夜晚相似——那是每一次他想要杀掉某人时的眼神:是每一次将新的人添加到呼叫转移名单时的痛快、是每次听到绝望的问“你好”的求救者声音时的满足、是每一次看到门口蒂尼的消防车乌压压开走却载着悲伤归来时的复仇喜悦——而此时,他陶醉的看着自己最终的复仇对象,勾嘴一笑,突然面色一凛调转枪口扣动了扳机。轰的一声卡里玛应声倒地,身后的墙上瞬间喷上新的涂鸦画。满满半边。他起立,对着忘记尖叫只顾颤抖的瑟琳娜与时日无多正伏在美好的红色里喘着气的卡里玛细语,“呐,这是你们的手机,call 911.”看着二人无动于衷,他收起笑容,在原地上下蹿腾,大吼着,“快打啊!”,轰的一枪轰下天花板的碎片,打在三人身上。

 

他拿枪使劲捅了捅瑟琳娜的脑袋,咬牙切齿的逼问着,“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只见瑟琳娜艰难的拿起卡里玛的手机,“911,您有什么紧急情况”“我——”“嘟——”威廉掏出手机按下接听,对着话筒轻声说道,“卡里玛,很迷惑自己为何也上了名单么……要怪怪你弟弟吧……谁叫他的妻子染了病,让我父亲不再平静的享受不被打扰的极乐……”

 

轰——

“还有你,瑟琳娜。”威廉玩弄着桌子上的弹壳,摇头晃脑甚是陶醉,轻声细语着,让两米外瑟琳娜的扬声器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地狱之音,“我是威廉,请问你知道拨打911需要是紧急情况吗?”

 

轰。

拾壹

星星醒了,

又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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