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落日

太阳下山了，他也知道，是时候回家了。

人们奔走在大街小巷，期间没有交流，相反的，空气中充斥着肃杀。

维尔回到了家，他记起爸爸今天临走前的嘱托——躲进地下室，不要出声。于是他照做了。他等待着那群人，果不其然，地下室顶上一瞬间出现了很多人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扣动扳机的声音。维尔没有发抖，没有哭泣，而是轻轻拍着自己怀里的小熊，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楼上安静了，但他不敢懈怠，躲在狭小的空间里睡了一晚。

木板缝隙透出了阳光，他知道，该上学了。

维尔恨自己的父亲，正是因为他，自己的妈妈才会死去。如果没有他，妈妈该会多好。他想起了那天——

落日余晖映在天边，维尔盯着窗外，只可惜妈妈没等他多看一秒，就拉上了窗帘。她带着他躲进了地下室。只听着那群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妈妈抱着维尔的双臂抖得越发厉害。正当他们要掀开地下室木板的一刹那，他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现在自己出来还能让你痛快点死，否则……”维尔的瞳孔放大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会说出这样的话。身旁的妈妈留下了泪水，最后眼神流露出了一瞬的坚毅，便推开维尔，打开了木板。维尔用尽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和耳朵，泪水却从眼眶中溢出，不过母亲那声刺耳的惨叫仍然钻进耳朵，顺着血管般刻进了心里。鲜红的血液从维尔头顶的木板缝隙中向下渗着，滴在了他的脚边。他忍住不看，可狭小的地下室中弥漫的血腥味无时无刻在提醒他妈妈的死。那夜，维尔没有合眼。

维尔已经十六岁了，他从未看过落日后的世界。也许两三岁时见过吧，但不记得了。战火依然在落日后发生着。

终于，好像过了十年一般，政府宣布停战，他们胜利了。维尔拉开窗帘，外面的太阳似乎不太对劲。他知道了，这是落日的夕阳。西方是红色的余晖，东方的天空挂着繁星。他流泪了，此间仿佛日月共映，美好终于露出头目，时间停留在此刻，维尔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向下流淌。

街上到处是伫立的人们，他们望着余晖、望着繁星，也望着交际之处，流着泪、唱着歌、跳着舞。维尔奔向夕阳、追逐落日，不舍得这份光明消失在西边的田野。

天黑了，似乎成了惯例，他又躲进了地下室。身体却始终发抖。他再次抱起儿时的小熊，想起自己的母亲和不知所踪的父亲。长大了，也终于明白当时父亲的用意。父亲的那句话是和母亲约定的暗号啊！维尔早已原谅了父亲，他知道，父亲因为秘密保护自己可能被军官发现了，他也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地为父亲祈福，祝愿他可以早日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维尔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和母亲站在最美的夕阳下，张开双臂迎接自己。

他奔向落日，奔向父亲母亲的怀抱。也奔向没有战火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