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还记得那天,我幼儿园毕业的日子。演完出,拍完各种各样纪念的照片,同学们纷纷被家长接走了。大多数孩子在被离开时是哭着的,互相拥抱着不愿放手。而“我”只是在目光扫过的不经意间看他们一眼。“我”在队伍的最前面——张望着爸爸,盘算着中午奶奶会做什么饭。
在记忆的苦海中努力划桨,终于找到了名叫幼儿园的群岛。那日淡漠的背影,但是否只有我知道的其实雀跃的侧脸,牵连的线,引向四面八方。我看到“我”在幼儿园好像只有可儿一个好朋友,看到班里女生总坐在电视左边的大桌那一起玩——直到毕业我都不知道她们每个人都叫什么,看到“我”眼睛在那张桌打转,看到可儿加入了她们……噢!我想起来了。那会儿班里女生的中心人物叫张什么溪,脸圆圆的,大家都爱和她玩,“我”也对她很有好感。“我”曾想过,为什么我们名字中都有“溪”,但她可以那么容易有如此多的朋友?
闲话少叙,还是回到毕业当天。我记得过了很久,爸爸也没来接“我”。那时突然,一个猜想冒了出来且无限扩大:爸爸是不是不来接我了?他是不是打算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了?一想到以后将没有可以依靠的家可回,“我”又难过又紧张。“我”去找吴老师——和“我”最亲的、胖胖的女老师,在同学们排队接水时“我”拽前面小朋友的辫子被告老师后从不批评“我”的生活老师。她说,爸爸肯定会来的,给了“我”酸奶和藏在高低床后面的一大袋蓝莓味好丽友派。喝着酸奶,“我”情绪平稳了许多,乖乖地跟在整理床铺的老师后面。
没一会儿,爸爸来了。他和吴老师说了很多的话,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是那袋好丽友派变得越来越有诱惑力。真想当场就拆一个出来吃啊,但这个想法应该是被爸爸阻止了,晃呀晃,他们终于说完了!“我”开心地跟老师挥手说再见。
回去的车上,“我”咬着酸奶的吸管,抱着那大袋好丽友派,挤出了几滴眼泪——今天,“我”好像应该哭。爸爸看到了,温柔地说了些什么“再也去不了幼儿园见不到小朋友”这类的话,但他所不知道的是,他自己才是眼泪产生的根本原因,“我”是在后怕啊。不过最终“我”也只是静静地靠着车窗,盯着手里被喝完的酸奶,什么都没说。
二
时光又快进到小学毕业的日子。早在结业式的一个月之前,我就已经被家门口的一所普通初中录取,从此,小升初这件大事就与我没了关系。在同学们都忙东忙西时,我只是悠闲地在教室里坐着,听着早就会了的数学课,写作业,和朋友们玩闹(令人惊喜的是,可能是因为成绩?我曾一度认为自己成为了班里人缘很不错的人),放学了就乖乖回家自己玩。那段时间,经常会见到有人在朋友圈倒数,倒数还能在一起的时间,或发一些感性的小作文。“但于我来说,这些都是无病呻吟”——这是当时因为害怕和莫名的骄傲于是被我认可的答案。有时我也会因为中二过度而羡慕那些有所感触的同学,并试图在自己身上找一些相似之处,然而怎么“找”都没敢真正触碰到:毕业为什么会伤感、为什么会怀念、分离为什么无法忍受。想着躲着,躲着想着,最后一天就来了。
最后一天,我们领到了特别拍的、有所有校领导的集体照,坐在教室里听广播讲话,然后再放学前的那点时间跑出去玩“追捕”。 除了我最好的朋友发了一条我“很是不欣赏”的纪念朋友圈以外,没什么特殊的,当不愿面对的感觉被关起来锁上了门。结业式之后,有一小半人选择继续呆在学校,没有我。他们也是现在聚会最勤的那波人。
三
转眼间,我在1+3这个契机下被高中提前录取了。期末前一个月得到的消息,和期末考平行的考试时间,初三补课前那一周,我收到了成绩合格的通知。
我终于意识到只剩下两周和班级同学的相处时间与两周和乐团在一起的时间,但想到我要去更好的地方成就自己与其中夹杂着的被专门忘记的“抛下过去重新开始”,就只想着让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初中两年间无数会从黑夜中钻出来的令人抱头不自觉连续说出“对不起,去死”的片段掩盖了所有,没什么比逃离得到喘息更重要了!于是小感伤的同时,我迫不及待,欣喜若狂!于是壳子①说:“剩下的时间的确珍贵,但无憾就好了。”近日回头再看,原来我就这样被骗过去了,真是伤心啊,真是伤心啊!
所以最后一次自习课班级跑圈时,我冲了出去,心潮澎湃: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的我是无限的!不知这喊着最后一次的人儿是否听见了梦魇离开的脚步声,它和砰砰地心跳重合。闷热的天气是酣畅暴雨的前兆,落山的太阳是赤红镀了金。“永别了,操场!永别了,冲刺的朋友们!”内心深处呐喊着,但因为通往它的路被封锁了,只有那隔着水床似的感觉还淡淡地浮着。不知能否为那曲径通幽绘制张地图,好让我看看打开的瞬间是汹涌还是虚无。不过汹涌也罢,虚无也罢,薛定谔的猫而已,也不是不能放过它。
最后永远如约而至。最后一堂数学课上,我鼓起勇气上台去解题,但把自己绕晕了;最后一节英语课,老师给我们看《釜山行》,坐在第一排的我被冲上来的丧尸吓得往后猛倒;最后一节物理课,物理老师和我们告别,大家哭成一片,我也泪流满面;最后一节语文课平平无奇,但老师那怜爱的眼神也印在我心底。倒数日要结束了。
最后一天,几个班委为我和另一个同学开了告别班会。大家都很惊讶,然后气氛变得沉默,希望至少有些不舍。我能感受到负责班会的她们的真心与努力,但这太多了,对于要扔到所有行囊的我,这些东西让人回应不了也负担不起。要离开的另一个同学为班级准备了礼物,我没有。和老师没有合照,和班级没有合影,唯一留下的几张照片还是玩的最好的朋友们拉着我拍的。对于乐团也是,我就这样走了,老师拉着我,学姐拉着我拍了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合照,然后在游学结束的瞬间被踢出了大群,故事于此暂停。
四
故事并没有结束,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近日聊起过往的雀跃的侧脸,知道闭馆很久的图书馆里被缓慢探索的每一丝满足。像是果园中划破了的唯一一块果皮,在回忆要求的小刀下,汁液浸出了些,但释放的乙烯使更多更多的果子也变得香甜。刚咬下的那一口,因为害怕,因为幼小天真,只啃到些微涩的果皮,自然会联想到过去几次席卷的大虫害后的模样,并非果子自身的生长出现问题。不必担心
①壳子是在写隐私时我发现的自己,分别是:肉体、壳子、内里,可类比于陶渊明先生的形影神,但它们是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我还没想清楚。
因为核心的那块依然不甚清晰,所以故事里有些地方会显不够协调。但也正是这些不够协调,让人感知到了没被写出来的那部分的可能性。
栗子就是“好让我看看打开的瞬间是汹涌还是虚无。不过汹涌也罢,虚无也罢,薛定谔的猫而已,也不是不能放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