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个地方”,她说,“这边是平地。”
她的手是瘦落而冰冷的。骨节分明。
沿着小路走,电钻声。略微跑调而模糊的歌声飘在空气里,很温暖。上台阶,粗粝的木质。我能听见。合唱声。“我们乐观豪迈走向未来”,一个雄浑的男高音唱道,“再来一遍!来,再来一遍!”
转身出门,电梯。往下坠。无边的沉默和黑暗。“地下三层。”
我跪下,摸一摸地面。粗粝的水泥吗?此后的每一步都有回音。哒哒哒。空气变得干冷而深邃——空气也可以是深邃的。寂静包围着我,虚无包围着我,无边的沉默和黑暗包围着我。哒哒哒,每一步都有回音。
粗纤维的塑料包裹着铁管。大抵是下水管道吧?往前走,不知多久——生铁。是桌子还是铁板,是柜子吗?敲打它,嗒嗒,哒哒哒,嗒嗒,哒哒哒。或许非洲大草原上亦然响彻着这样的鼓点。
铁器生而被用来制造噪音。不论是敲它,踢它还是打它,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现代化的狂野。
又是几具铁器。我像是在漆黑的古墓里寻宝,永远不能知道面前巨大物体的全貌。空气变了,愈发地寂寥。我有些害怕了。手伸向四周,能拨动的只有空气——无力,无能,无为。极端的虚无,宛若设身于永生的宫殿里。看门人睡着了。而我,则是误打误撞而来的精灵。
我很想放声大喊:“HELLO?”或者肆意地叫喊些没有意义的音节,拼凑那毫无关联的诗句,哪怕躺在地上面对空虚撒泼打滚,也想要驱散走环绕周身的、无边无际的孤独。我好害怕呀。我好孤独好难过呀。有没有人能和我说句话,伸出一只手,或者抱抱我呀。可我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决绝。
摸到了小小的开关。拧开水龙头,竟然有水流出来。清冽,伴随着铁锈的气息,扑向我。一种感官的疏解。原路回头,摸到了灯的开关。我按下去,吧嗒。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否留下了一盏长明灯。
进门了,毯子的触感:是红色吗?平滑的大理石地,熟悉的温和的空气,门里传来麦克风的话语声。我知道这是哪里。
电梯。平滑的铁板。电梯。行人,我碰到了他的衣角,却永远不知道他会是谁。是谁呢?他怎样看待那个用绿头巾的蒙着头的,深蓝色衣装、橙红色鞋子女孩?他此刻在想什么呢——他的爱情、他的母亲、他永远等待的人?但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出电梯。进两道门,熟悉的地方。伸手,是木质的椅子呀,“我回来啦。”
坐在阳光下,嗅着闻着手上残留的铁锈味,“一切都发生过,这不是梦。”
首先是下沉剧场,我看到很多男人。因为我们闯入,即使我们站在高高的、遥远的边角,那个最前方指挥的男生也几乎要停下来了。于是我拉着你转身离开。那个旋律很熟悉——什么主旋律吧。
是东楼B3层地库。一个汽车远远没有停满的深深地下。
有暗红色、巨大厚实的铁门;有凌乱摞起的课桌椅;所触之处估计都有灰尘。尽头白墙上留下了你放肆的掌印。
放开手时我不知道你孤独。我只是想或许你需要这样,于是你果真在空荡荡的地中间踢、挥、打,让我看到了你坚决勇敢的一面。你的动作都有力量感。
你一下下用力拍打墙上嵌着的消防设备匣子时,我在上方敲打着什么和你鼓点呼应。不知你注意到没有。
水流时,我希望你干脆把手洗干净。但你只洗了两下,然后开始劈劈啪啪在墙上按手印。
离开时灯的开关你轻快间按了两下。狭小的通道沉寂,而后再亮起。
地毯应该是灰色的。
他是SY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