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习作

我闯祸了。

我是一个九岁的女孩，现在很慌。

我来自危地马拉，你可能没听说过，或者不甚了解。但我要告诉你，这里是世界上最混乱的国家，政府和警察是这里最不靠谱的人。通常情况下，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你的抢劫对象——不过好在我一贫如洗。

话说回来，我闯祸了，现在很慌。

事情的经过，嗯，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偷渡者，碰巧被巡逻队抓到了而已。为什么不让我安安稳稳地过去呢，反正我会回来的啊。这该死的运气，为什么邻居家小孩过境的时候没被抓？

你在拍照吗？

家里已经没有钱了，我需要去美国拿东西回来补贴家用——那边总是有好东西，那些小机器是很精巧的。哦，别问了，我的爸爸妈妈很爱我，即使是他们让我这么做的，但这是迫不得已啊你们明白吗？

为什么要抓我？我说我是不小心越界的你们也不信。

但不得不承认，你们这车还真够酷的。

得了，放我回家吧，没什么好说的了已经，真的。

巡逻车四面都围着交错的铁丝，这是为了不让非法过境的逃犯跳车溜走。正巧啊，今天就抓到一个小姑娘。这挺常见的，从墨西哥那边越境美国的人每天都有，尤其是小孩儿。他们很穷，穷人不讲理，虽然我每天都要跟他们打交道，我还是受不了他们那样的劲儿。

我知道，孩子总是无辜的，但这已经成为了他们父母给自己开脱的借口。他们教孩子说谎，告诉他们怎样获得更多的同情心，然后骗钱。

……现在光影挺好看的。

非常好，就是这个光线，影子打在脸上的样子简直太完美了。

作为摄影师，我知道这样的照片会符合大部分人的审美，因为光影总给人一种高级的感觉，即使它很常见或者没什么意义，但好看。

配上穷孩子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效果翻倍。我知道的，拍一些关于战争、疾苦的照片会引起和平者的共鸣。

现在铁丝投下的影子就有这样的效果，它看起来就像一个牢笼，罩住了这孩子尚未成熟就已经被扭曲了的心智。细细地影子在立体的五官上会有轻微变形，整张照片就显得真实。更完美的是，后面的背景也是铁丝，不再是影子了，是真的铁丝。这会形成一种对比，相互呼应而不同凡响——完美。

“咔嚓”。

要我说，这张照片肯定能获奖。

我第一眼就看中了这张照片。

画面的中心和突出的主题虽然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但很难描述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从表情来看，好像很平淡。她既没有笑也没有懊悔，她难道不是偷渡被抓了吗？

然后我就把关注点放在铁丝的影子上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巡逻车了。但它除了给我一种蛮压抑的感觉以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我不该胡思乱想，但我有点喘不上去了。

大概是我不懂得欣赏，我最后还是将关注点放在了女孩本身。从她脏兮兮的脸和油腻的刘海上，我可以推测的到她家庭的大致条件。这种照片我见到的大多都是身边热爱摄影的朋友在朋友圈分享的一些推送，就是这种映射穷人生活的照片往往更深入人心。

因为大家其实都很穷吗？哈哈哈哈哈。

照片很暗，对颜色的突出并没有有意而为。但显而易见的是，照片是添加了滤镜的。颜色调冷、对比度调低、一点点颗粒和一点点锐化，如果没看错就是这样了。

只不过，女孩没什么波澜的表情让我忍不住脑补了一大段剧情，像什么女孩妄想着自己被发现了却能逃掉，然后撒开双腿向空地跑去，边跑边算计着如此笨重的汽车根本不可能追上自己，结果几秒之后就被巡逻员钳住肩膀。虽然荒谬可笑，但这不乏是一种自娱自乐消磨时间的好方式。

“2018.6.14 ©Adrees Latif

一名来自危地马拉的9岁移民女孩在新墨西哥州桑兰公园因非法从墨西哥进入美国被捕后，坐在美国边境巡逻车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