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不自觉抓紧,放松。
他知道他在做梦,没有一间宿舍是能够在干净洁白的墙皮下布满苔藓,也没有一间宿舍在整齐的床下布满灰尘。
他其实无所谓在哪里躺着,于是继续随意地躺在地上。
回想着这一天,不,应该已经是上一天了,他和同学一起补完了作业,再一次卡点将作业补到了老师桌上,然后听一下午单调的课程。背着行李站数小时的地铁回到家后,和父母分享一些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然后写题到父母睡着后上床。
挺好的,过久了也挺平凡的。
这是有多久没有做梦了。
忙碌的思考被刺耳的敲门声所打断,很像他的起床铃声,可自从他养成肌肉记忆后就不再用了。
“我想想,这个时候我应该先穿完衣服再拿起一本书出门?”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身上的衣服仍是暗着一个色调的,不过灰尘打满后,反倒看不出来之前是纯白色的。
装做不经意地拉开门后,身体被托举,动了起来,将书放洗手台上,洗脸、刷牙。
他知道它在他身后,他的影子,也是那仍不清晰的父母眼中的他,也是他所期望的父母眼中的他。
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它挟他向前走去,穿过灰尘遍布的走廊,钻过断裂房梁下的小洞。终于,他一个人站在了电梯口处,门缝间看到他的离去后,它回到了家里,等他回来。
他也从不知何时塞得鼓鼓囊囊的口袋里翻出一张张老旧的照片。
从小学到初中,从大笑到微笑。他不再想表达自己的真实,将这些塞入了口袋中,对着封闭的空间自我欣赏。
沉默是金。
电梯门打开,兜里,手中紧握着的照片被松开。他小心地不让它们割伤自己的手。
他知道他该走了
现在要去的应该只能是间教室吧。
要往哪个方向走呢?
脚步动了起来,他走上了二楼的楼梯口。
眼前的道路向外延伸,他以为自己还在二楼,没想到外面已经是地面了。面前四通八达的道路延伸着,不再是之前只能向前或向后的走廊。
他有些迷茫,不知为何,他竟在思考的同时放慢了脚步。
身后那股力量消失,他头一回正视自己背后的影子。
…
身着校服的身影消失了。
他不知道去何处找它,他只知道它会拼命向上爬。
眯起眼睛,太阳告诉他时间还早。
走上扶梯,越过一层又一层。
太阳眯起了眼,他告慰着自己时间还早,勉勉强强地凑活着向上走。
不再是扶梯,走上玻璃台阶的时候,脚下层层碎裂。拼尽全力向上又爬了一层,却已经失去了力气。
太阳走了,以往留下的一抹月光也掩在两旁愈发高耸的楼间,迷幻的灯不出他的影子。周围的道路依然四通八达,他却开始怀念以前的那条走廊,起码不用去思考前方的路该怎么走。脚边,模糊的影子出来了,却是现在他自己的模样。
身着灰衣服的人影并不像先前的那些影子一样操控他的身体,它只是指了指远处角落里的长椅。当他顺着坐在椅子上放松时,他竟感到一丝惬意。
他第一次自发地奔跑,去跑向自己想去的地方。
等到他再次回到长椅旁,人影已经回去了。他知道他也该回去了。
他走进电梯,坐到楼下,要回到自己那平常的生活中去。
他似乎看到前方是前往顶层的长梯。向上爬去,脚下的梯子也将他向上拖去,越来越快,直到看不见地面。黑夜中,影子将他吞噬。
他似乎不想回去了。
睁开眼睛,天蒙蒙亮,他知道他又要向前走去了。太阳下他失去了影子,他也不再需要影子。
他真实存在,不会因某一束光照射而被影子决定。
清晨的风夹杂在混有灰尘的空气中,布满青苔的墙皮也露出了本来的绿色。在某一个角度下,似乎别有一种韵味。他找到了那个位置,拍下了新的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