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盘里的几片长得奇形怪状,大概是椭圆,但凹凸不平,表面是大大小小的气泡,似乎是什么让它蜷缩起来。它的边缘有点焦黄,像是一点伤疤。它大概是长大的时候碰到了什么极其滚烫的东西,于是不敢继续长了?
闻:它就在我眼前,但鼻子告诉我它离我很远。我不得不把它抬到鼻尖底下,才能嗅到那种飘忽不定的味道。初闻时有点呛,有点干,似乎赶跑了我鼻子里的一部分水分子。再闻就有腻味,它在我的鼻腔里停留的时间更多,不太想出来。
摸:我抓起了其中的一片,放在手掌心,狠狠的握拳。薯片用它尖锐而脆弱的边缘反抗着我的皮肤,但无济于事。随着我捏的越紧,它尖锐的地方就越多,手上的刺痛——我并不能称之为痛,只是在痒和痛之间。我感知到它扎、划我的手,但它并不能对我造成伤害,我的皮肤足够毁灭它。最后,我的拳不能再握紧了,薯片也碎成了渣滓,但还是棱角分明地散落,给我手上留下黏腻的感觉。
吃和听:咀嚼的时候没什么阻力,一切边缘会戳到我的口腔,随着口水的浸润而逐渐软化,化成一些黏糊糊的渣滓滑入喉咙。若是抓出一大把大嚼特嚼,油腻的气味会更加明显,咸味恰到好处地满足了味蕾,在口中多待一会。这时候就有些口干舌燥,使你想再来一片。不,是很多片。如果嚼得快一点,就能听到薯片破碎的声音频繁地响起,好像它又下了一遍油锅.
老黄是一位图书馆管理员。他的面貌普通,黝黑的皮肤、瘦削的身体让他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颧骨比较高,总是戴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衣服也朴素,不过是灰色的工作服。他管理的图书馆人并不多,馆的中央是几排红木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座座老式台灯。那些台灯由中央的支架支撑,在顶端横向伸出两条手臂,一只手抓着一个灯泡,像是一个天平。夕阳可以透过书架的间隙抵达这些红木桌子和台灯,烤地桌子散出木头的干涩而暖和的气味。
老黄在这地方,已经是三十多年。图书馆的人们,他都见过。学生,走出去成了教授;学者,走出去依然是学者;孩子,走出去成为大人。而他似乎和这图书馆融为一体,知识的永恒也让他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变化。一个早上,老黄的朋友告诉他,有一群孩子到这里参观,希望老黄介绍介绍。老黄不太明白这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不认为孩子们可以凭借参观而拥有知识。不过老黄还是带着孩子们走了走。这群孩子很好奇,又有些拘谨。他们不时地提出问题,老黄都一一地解答。在四处踱步的过程中,有些孩子跑到书架丛中,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最后,只有一个孩子仍跟在老黄的身边,问东问西。总是回答那些普通而琐碎的问题,让老黄觉得有些无聊,但也有些骄傲——那一书一册,不都是自己亲手摆上去的?哪本书不是他的孩子?。不过孩子们更喜欢在大门前台阶的斜坡上滑滑梯。老黄很开心,虽然站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歇着,两只眼睛却一直盯着玩闹的孩子们。果不其然,一个孩子左腿绊右腿,就要摔倒。老黄一个箭步,把那孩子扶住了。他把孩子立起来,从旁边捡起一只红帽子。“小家伙,这是你的吧!”那孩子有些慌张,瞪着老黄并不说话,一把将帽子抢走。老黄也不在意,转身踱步走了。
又是三年,又是十月,听街坊说国家已经闹了革命。老黄发现图书馆的顾客几乎消失了,就连街道上都少有人。只能见到几个奇装异服的人,抓着,在大街上几杆枪,领在几只机械狗的前面,从东走到西。老黄不觉得害怕,他似乎对图书馆有种莫名的信任——时代怎么变,图书馆都能永保无恙,这里可是皇城根!不论是农夫的孩子,还是商人的少爷,都来自己这滑过滑梯。老黄就不信,这么一座温顺的建筑,能遭到什么嫉恨?受到多少冤屈?他这里可不是什么军事营地,政府机构,只是老老实实的一座图书馆。真有人敢于重蹈秦始皇的焚书,冒天下之大不韪?
老黄高估了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教训。又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几个人突然闯进重重的书架。有一位黄头发的老顾客,看着是他们的头领,左臂是革命党安装的机械臂;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的青年,带着红帽子;还有几个老黄没见过。他们打着蓝色的旗子,上书白色大字“迎接机械化浪潮”“摒弃愚昧唯心主义思想”。他们大呼:“我们革命了!”。那个黄头领着队伍朝着最古老的藏柜冲去,那里所藏的都是善本孤本。打、砸、抢,他们砸烂铁柜,把层层的书架推倒,把书籍堆放一起扔下一个火种。火焰在知识的殿堂里暴虐地咆哮,整栋建筑都在熊熊燃烧。老黄的心也灼烧着,他徒劳的阻止这些疯子,不惜把自己也变成疯子。他抱着仅有的抢出来的书,依靠在图书馆外的柳树边空自泪流。
三个月后,京都郊外开了一家书店。店内装饰朴素——可说是没有装饰。不刷漆的墙壁,堆叠着的书,以及一张黢黑的桌子,上边照旧摆着一座台灯,摇摇欲坠,像是一座天平。
欸欸我和老顾的头像真是相映成趣……
神那么脆弱,像个真正的人一样蹒跚在路上。
”它大概是长大的时候碰到了什么极其滚烫的东西,于是不敢继续长了?“啊啊啊好戏开始了
“薯片用它尖锐而脆弱的边缘反抗着我的皮肤,但无济于事”触摸的部分最给我印象。我也由此去联想老黄其人。
天平的寓意很清晰。从伏笔到结尾揭示也很完整、巧妙。个精总觉得,现实中更多这样的人也就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没有再开一家书店的本钱和运气。
”夕阳可以透过书架的间隙抵达这些红木桌子和台灯,烤地桌子散出木头的干涩而暖和的气味。“人间的气味。场景氛围给老黄的故事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