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大创作——三色青春

三色青春
午休铃声响起了,学生们一窝蜂似地冲出了教室,赶着吃午饭去了。于兰一个人静静地回到办公室,午后是一天中难得的可以一个人静静读书的时间,她从桌子上拿起了那本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这是她最喜欢的书之一,主人公们经历一番曲折经历重获新生的故事总是让她感到欣慰,充满希望,吸引她不断地去读。她翻开书,一封信从里面掉了出来,她捡起来,展开读道:“
小兰,
好久没联系了,听妈妈说你已经回母校当上了一名语文老师,和她成了同事,真由衷地为你高兴。
我现在已经如愿成为了一名演员,刚从美国回来,马上就要接第一部戏了。赵玄自己创业,还刚刚评上了‘十大有为青年企业家’,现在事业蒸蒸日上,前途无量呢。
我们的感情从高中起就没有断,直到现在,终于要结婚了。婚礼订在十二月十一号上午十点,八航大楼。作为我们的挚友,你是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这么久没见,我们可要好好聊聊,一醉方休!
友梁小虹亲书。”
于兰摘下眼镜,轻轻躺在椅子上,望望天花板,又举起信看了看,闭上眼,思绪逐渐回到了高二17岁那年。
三中是江定市最好的高中,这里的每个学生都以最靠前的中考成绩入校,以最靠前的高考成绩毕业,清北率年年全市第一。这里的教育宗旨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校长每次讲话都会反反复复的用“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来鞭策学生,老师也全们都像打了鸡血,时刻不断地催促学生学习学习再学习,而学生们在这种氛围的浸染下一个个也都像上满发条的玩具人偶一般,总是严阵以待,刻不容缓。而于兰,曾是这所尖子学校中的尖子生,高二那年,在全年级最优秀的重点班4班当中,作为成绩最优秀的女生,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列。
“所以根据动量定理我们可以代入已知的力和时间求出变化的速度,然后再根据速度求出初始的动能……”物理老师姜妍在讲台上刷刷刷地写着公式,台下的学生们也都刷刷刷地记着笔记。“哎呀,难死!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些质量速度变来变去的,绕不明白!”梁小虹把笔往桌子上一戳,一埋头,颓废的抱怨着。“嘘,专心听,这里是重点……然后再根据左手定则。”于兰一边制止梁小虹说话的欲望,手一边不停地记。“哎呀,我是真的佩服你们这些人的脑子。”梁小虹生无可恋的说,一边看了看自己55分的试卷,又看了看一旁于兰可怕的95分试卷,心中更觉无望,索性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学生们抢着冲出教室,打水的打水,上厕所的上厕所,生怕耽误掉宝贵的学习时间。于兰推了推一旁的小虹道:“喂,下节语文可是你妈妈的课,你不起来准备准备吗?”梁小虹举起胳膊,脸却依旧埋在书本堆里道:“来就来吧,我现在累得要死,挺不起来了。”于兰笑着摇摇头道:“唉,可这才是上午第二节课呀……算了,我去接个水,你慢慢睡吧。”于兰说着站起身。刚要出教室,就听见门外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鞋跟踏地声音,随之而来便是一阵疾风,于兰只觉眼前一晃,一个女人已经站到了讲台前面,放下手中的书本,抽出教鞭甩了两甩,随后抬起头向着讲台下扫了一眼,就看到趴在桌上的梁小虹,那女人快步近前,用教鞭在桌子上“当当当”敲了三下道:“梁小虹,给我起来!”梁小虹无力地嗯了一声,那女人急了,揪着梁小虹的耳朵,将她提了起来。“哎呀呀,痛!妈你真是的,不用这么使劲吧!”那女人将手叉在胸前道:“你物理考成这样,我还没收拾你呢,现在立刻给我去门口站十分钟,吹吹凉风精神精神,要是再犯困,就不只罚站那么简单,我让你举板凳!”“哎呀,妈!”梁小虹撅着嘴道。“妈什么!说过多少次在学校要叫我何老师!一点记性没有,还不快出去!”何老师指着门口道。“我去就是了。”梁小虹依旧撅着嘴,踢开脚旁的小石子,含胸驼背的出去了。
“对了小兰,这次物理考试你考了班级第二,真好啊!”何老师转向于兰道。“啊,嗯……”于兰有些受宠若惊地回应着。“不像小虹,成天只是疯玩疯闹,我还指望她坐在你身边可以稍微自觉点,真不让人省心,”何老师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好啦,稍微休整一下准备上下一节课啦。”“嗯。”于兰点点头,望着老师已然转向黑板,才出了门,用余光瞥了瞥站在门口不断拨弄着鲇鱼须的梁小虹,摇摇头,接水去了。
小虹低着头,小声自语道:“真是的,我老早和你说过我不擅长这些数理化的,你还偏要我学,弄得我也累,你也累,真是烦死人了!”小虹心里正不忿着,这时,一群男生从走廊尽头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被其他人簇拥着,“赵玄,上周的物理你考得厉害啊,又是第一名!”一个瘦小的男生道。“还有化学也是啊!”另一个男生吊着尖锐的嗓音说。“玄哥,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单手引体向上啊?”另一个胖胖的男生说。“就你还做引体?先减减肥再说吧!”刚刚那个瘦子说,众男生都哈哈大笑起来。一群人走到教室前,忽然停住了脚步,那个瘦子用手比个一道:“嘘——老巫婆在里面,隐蔽!”梁小虹听见他说,越发的生气了,瞪着他道:“王一土,你说谁是老巫婆?”“怎么了,你看她那吓人的样子,不叫老巫婆叫什么,难道老太婆呀?”王一土讥笑着说。“你……你敢不敢再说一次!”梁小虹更愤怒了,眼睛瞪得更大,提起袖子对他道。“哎,我就说,她……”王一土正要继续,旁边一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呵斥般道:“够了一土,当着她的面这样说老师太过分了!”王一土和小虹同时看去,那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赵玄。“向她道歉!”赵玄道。“是!”王一土将手往太阳穴一举,敬了个礼,随即转过身,对着梁小虹一鞠躬道:“梁小姐,我这给您赔不是啦。”梁小虹哼一声道:“下次再敢这么说,就不止道歉这么简单!”那王一土点头哈腰道:“一定,一定。”随后轻轻往后挪了几步。“梁小虹,你又被罚站了?”赵玄将手往胸前一插,笑着打趣道。“这……外面凉快,我喜欢在这里站着……你管不着!”梁小虹脸一红,把头向旁边一转,有些生气地说。赵玄没有回应,只是笑着摇摇头,向身后的兄弟们招呼招呼,进班上课去了。梁小虹用余光瞥见他们进去了,小声嘀咕道:“哼,你还真是多事。”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心里暖呼呼的。“什么事?”一个声音忽然道。小虹一回头,只见于兰手里抱着水瓶,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你吓死我啦!”她有些埋怨道。“我刚打水回来,见那几个男生进班了,然后就听见你在这说,当然好奇到底出什么事啦。”
于兰道。“啊,这个,等下再和你说吧。”小虹脸红着说,嘴角又不由自主的上扬起来。于兰看着她意乱神迷的样子,以为她又如常般在胡思乱想了,只好摇摇头,拉起她的手道:“走,咱们回班吧!”“可是她还没让我进班啊!”“要上课啦,她肯定不舍得牺牲你宝贵的上课时间呀!”于兰说着,拉着小虹进班上课去了。
语文课下课了,学生们都一窝蜂般的冲出去吃午饭了,小虹也夹在人群中一起冲了出去。于兰静静地靠在椅子上,从桌斗里拿出自己的《复活》开始利用难得的午休时间好好阅读。她每天中午都这样看书,上学,下学,考试,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被生活推着,被身边的人推着去做,只有这短短的独处的时间,才能让她感觉到她是在为自己而活。小虹从外面进来了,和几个女生打完招呼后剔着牙坐到了她身旁道:“哎呀,今天中午那个土豆烧牛肉真是好吃,我一不小心就吃了两碗饭,你还没吃?”“嗯,不是特饿。”于兰随便回答道。“每天中午都这么说,这样,明天我请你一回,省得有人老说你吃不起饭。”于兰听了这话,转头半气半笑道:“又是你编出来的激将法对不对?”梁小虹挠挠头道:“这不是怕你不吃饭嘛……你生气啦,那我以后不这样说了。”“害,没事的。”于兰说着,转过身,看了看自己已经洗得有些掉色的裤子,她知道梁小虹不过是想刺激下自己,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从一些同学的眼神中,于兰可以感到他们有意无意显露出的优越感,对自己“除了成绩一无所有”的看低。“哎呀,说这些沉重的干什么。对了,你知道我今天早上在门口说得那件事是什么吗?”梁小虹主动搭话道。“啊,什么?”于兰诧异道,她其实已经忘了那事了。“就是上午嘛,那几个臭小子在我面前说我妈是什么‘巫婆’,我说他们,他们还得寸进尺了,我急了,想和他们动手,这个时候,赵玄他挺身而出,像个将军一样命令那说我妈坏话的臭小子给我道歉,那臭小子一脸谄媚的给我鞠躬,看得我那个解气,赵玄他还问我是不是罚站,我当然不能说是,于是我说你管不着,赵玄他就继续说……”梁小虹神采飞扬地讲着,于兰听着,赶忙打断她道:“等等,所以王一土那伙人招惹你?”“啊,什么王一土?”“我一猜就知道,他们几个吊儿郎当的,准保是他们招惹你。”“啊,我刚才没说是王一土他们吗?”“没有啊,你刚才嘴里除了‘赵玄’就是‘赵玄’说得可起劲了。”小虹听了这,脸又红了,低下头不再说话。“你……是不是……爱他?”于兰道,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爱”的,只是在尝试找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这种行为罢了。“嘘!”小虹慌乱捂住于兰的嘴道:“这是可以说的嘛!”于兰将她的手搬开,疑惑道:“怎么,那些故事里的女主角像你这个样子都是恋爱了,难道你不是爱上他,而是失心疯了?”小虹捂着头,不知道怎么说,于兰见她这样,拍拍她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给你个建议吧。”“什么?”“祝英台为了梁山伯投坟,赵敏为了张无忌弃当郡主,我觉得你可以主动点,不要只是说说。”“嗯……”梁小虹听了闭上眼睛,一边想于兰是从哪里看了这些奇怪的故事,一边想着“主动”的策略,最后一睁眼道:“有道理!真是‘一句话点醒我梦中人’啊!兰姐还得是你!”小虹说着,用胳膊肘顶了顶于兰。于兰摆摆手,笑着说:“好了,你的事解决了,还有半个小时上课,我还要看书呢。”梁小虹也笑着摇摇头,对于这可爱的书呆子同桌,自己也是既喜欢又无奈,于是也没多说什么,趴在桌子上眯觉去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于兰好不容易跑完了一个一千五百米长跑。“十分钟?小兰,不是我说你,但你这个身体素质……实在是应当提高啊。”体育老师萬唐说。“老师——我——我尽——尽力了。”于兰气喘吁吁地说。“罢了罢了——所有人听好,还有十分钟下课,大家自由活动吧!”萬老师喊道。学生们听了这话都赶忙跑走,打球踢球各自玩去了。“小兰,我们一块去跳绳吧!”梁小虹从后面跳过来,一拍于兰的肩膀道。“不啦,我得回班歇——歇一会。”于兰仍旧喘着气说。梁小虹半开玩笑般道:“你看你,脸色黄得和柠檬一样,肯定是运动太少导致的,我这是在救你啊。”于兰还是摆摆手道:“放过我吧,我真累了,我得——回去歇——歇!”说着,扶着腰向教室走去。梁小虹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只好和其他女生去玩了。
放学了,于兰早早收拾好了东西,校门一开就马不停蹄的出了校。穿过几条巷子,走过一条树木茂密的街道,再转几个弯就到了她家的小区。于兰快步上了楼,用钥匙娴熟的打开家门,进门,锁门,将钥匙放到门柜上,换了鞋,摘下书包,拉下灯绳,那小小的屋子就被完全照亮了。餐桌上的花瓶下压着一张小纸条,于兰抽出纸条看去,那上面写道:
兰兰,
今天饭馆又有些事要我处理,可能八点以后才到家,你自己做饭吃吧,我给你留了东西。
爷爷
于兰读过信,叹口气道:“爷爷的饭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事。”随即放下信,走进厨房,台面上的碗里泡着一块老豆腐,于兰取出案板,将豆腐熟练的切块,装盘,随后从地上捡起一颗白菜,去蒂,清洗,切块,仍旧是精准快速。随后,于兰搬起灶上的铁锅,接满水,生火,待水烧开了,把白菜和豆腐全都放了进去,盖上盖,闷一会,再开盖,撒一勺盐,点上两滴香油,一道白菜豆腐汤就做好了。于兰从锅里盛出一小碗汤摆在桌上,又从一旁的油纸包里取出一牙儿凉烙饼,就着汤,连稀带干的吃罢,将碗筷快速的清洗完,从开始做饭到结束不过四十分钟。收拾完毕了,于兰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户,望着即将落山的太阳,自语道:“爸爸妈妈不知道正干什么,他们吃饭了吧,也许他们也正想着我呢。”
正在看着的当,远处一个身影飞快地跑了过来,喊道:“兰姐!”于兰向下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梁小虹,灰头土脸的满身是汗。“刚运动完吗?”于兰笑着说。“哎呀,先别说这个,快六点了,我妈规定的回家时间马上要到了……那个今天上午的物理试卷,能不能借我改错?”梁小虹急切地问。“啊,可是我自己也还没改错呢。”“哎呀,您是学霸,明早再改也来得及,拜托行行好,先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学渣吧!”梁小虹说着,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一遍又一遍地上下拜起来。“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于兰说着,从书包里取出卷子,自窗户伸出去,梁小虹使劲一跳接了过来,原来于兰家住在二楼,本是离地很近的。“谢谢兰姐,您大恩大德小女终身难报!”梁小虹笑着说,还郑重地抱了个拳,于兰摆摆手,示意她赶快回家,梁小虹便马不停蹄,一溜烟向家去了。于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要是我的爸爸妈妈也在身边就好了。”她这样想,仍注视着梁小虹的背影,直到她彻底与夕阳融为一体,才缓缓地关上窗户,写作业去了。
梁小虹手里握着卷子,冲刺着跑出于兰家的小区,穿过小树林,越马路,翻栅栏。六点整了,眼望着家门就在眼前开着,梁小虹纵身一跃,刚要跨进门,门却突然“啪”的一声被她妈妈何老师关上了。“哎呦!”梁小虹以脸抢门,疼得喊出声来。“妈你干什么嘛!”她问。“我问你,我规定的回家时间是几点?”妈妈道。“六点整。”梁小虹答,一边揉着脸。“现在几点了?”妈妈又愤怒的问。“这……”梁小虹看看手表,道:“六点零一。”“那好,既然你没有按时回家,那就别回家了!”妈妈说着,咔咔将门锁了起来,进屋里去了。“妈!”梁小虹喊着,啪啪啪的敲门,可妈妈不再回应她了。“真是的,我不过才迟到一分钟嘛!”梁小虹跺着地,愤怒的说。“好吧,你不让我进,我自己想办法!”梁小虹说着,跑出单元楼,绕到自己卧室的窗户下,脚蹬一旁的大树,一跳,一抓,“哎呦!”梁小虹摔了个皮墩,疼得捂着屁股喊起来。“连你也欺负我,哼!”梁小虹说着,朝着树干踹了两脚,却不想踹得太猛,直接踹下一节树干,“咚”一声砸在了脑袋上。梁小虹眼眶湿了,委屈的就要哭,这时,一个声音道:“又有什么委屈事了?”梁小虹抬头一看,一个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高瘦中年男人正微笑着看向自己。“爸爸!”梁小虹说着,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爸爸,妈妈她不让我进家!”梁小虹说着,在爸爸的怀里蹭来蹭去。“好啦好啦,我陪着你,不怕她不让你进,走吧,咱们回家。”爸爸说,拉着梁小虹上了楼,掏出钥匙,咔咔两下拧开了门。“敏敏,我们回来了!”爸爸说。何老师咳嗽着,戴着围裙,满身油烟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瞪着梁小虹道:“你回来就回来,带这疯丫头进来干什么,她喜欢耍,让她去外面耍个够!”“妈!”梁小虹委屈地说。“哎呀,小虹她是赶着回家来的,只是稍微跑得慢了点,对吧。”爸爸说着,一边拽了拽梁小虹的衣襟。“是呀妈妈,我知道错了。”梁小虹低下头撅着嘴说。“我看你就是成心和我的规矩对着干,不罚你不长记性,给我回你屋里去,今天晚上不许吃晚饭!”何敏叉着腰瞪着眼,一脸愤怒的说。“可是妈!”梁小虹用几乎恳求般的语气说。“妈什么,我没你这样的女儿,给我进屋里去!”何敏指着卧室门道。“哎呀,小虹她知道错了,你干嘛……”爸爸正要打圆场,梁小虹却早已忍不住了,愤怒地一跺脚道:“你做的饭那么难吃,我正不想吃呢,哼!”说罢,甩步进了屋,咔咔将门一锁,没动静了。爸爸看看卧室,又看向一旁自己的妻子,睁大眼睛愣了半天,最后只能叹口气道:“哎,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和她针锋相对。”何敏转过头,用同样犀利的眼光瞪着爸爸道:“我针对她?你可知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这是为她好,现在不教育她,难道以后让社会教育她!”“我知道,可是你也不该这么……”爸爸摊着手道。何敏却无心再听,打出一个静止的手势,摇摇头道:“梁兵,我是师范生,论教育你没我专业,别再说了。”梁兵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的妻子这么强势,自己和她斗那最后只能两败俱伤,而且是自己伤得更重些,索性也不再挣扎,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们吃什么?”何敏转身走向厨房,端出一盘菜,“哐”地放在桌上道:“蒜黄炒鸡蛋!”梁兵看着那黄里透黑黑里透白的鸡蛋,生硬的咽了口口水。“怎么,不爱吃?”何敏将手插在胸前道。“爱吃,你做的我都爱吃。”“那还不去洗手等什么!”梁兵转过身,缩着肩膀走进了洗手间,妻子的威严他是从来不敢反抗,只好使劲地搓手,对着泡沫发牢骚道:“这就是更年期吗,太可怕了……”
七点半了,梁小虹坐在书桌前,将一只圆珠笔在指尖转来转去,时不时还用力的在纸上戳两下。“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为什么你就不能问问我想要什么!从来都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梁小虹狠狠戳着纸,口中不断控诉着。过一会,她累了,靠在椅背上,望着墙上挂着的“奥黛丽·赫本”的海报念叨着:“小时候我说想当演员,你说‘好啊’,现在却自作主张非让我选考什么‘物化生’,闹得我学得糊里糊涂,已经快成‘雾化牲’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八婆!什么都不让我做!从来不问我的想法!”梁小虹委屈的又要哭了。这时,门“当当当”被敲响了,梁兵推开门,探过脑袋小声道:“小虹,快出来吃饭吧!”“我没胃口。”“放心,你妈妈回屋判作业了,没事儿!”梁小虹摸摸肚子,这才感到一阵饥饿感袭来,究竟忍不住,跟着爸爸一起到了屋外。梁兵盛了一碗米饭,走进厨房从蒸锅里拿出那还剩下半盘的蒜黄炒鸡蛋,摆到梁小虹面前,自己则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道:“到底是为什么回家晚了一分钟?”“没什么,我放学在操场上多玩了会儿,顺道找同学借了个作业。”梁兵听了这话,除了苦笑也什么都说不出。“爸爸,妈妈她这么暴躁,是不是更年期了?”“别胡说八道,她才四十岁,怎么可能更年期!”“可是她……”“行啦,快吃吧,晚上我和她说说,让她以后别这么苛刻了。”“好吧。”梁小虹听了这话,脸上始露出一点笑容,拾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放进嘴里,却眉头一皱,扬起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哎呀,还是这么咸!”梁小虹呲牙咧嘴地说着,望向爸爸,梁兵也望向她,父女俩相视一笑,谁也没有说话。
何敏此时正在台灯下判着作业,红笔刷刷刷扫过卷子,叉子还是多过对勾。“唉,这尖子班的水平,比我上学那会儿可差远了。”她气愤地说。又批了一会,她感到眼睛有些酸,于是靠向椅背,摘下眼镜掐了掐鼻梁,随后拿起一旁的一张全家福,那上面的梁小虹还是个满脸童真,身高才到她膝盖的可爱小姑娘。“小时候明明这么可爱懂事,怎么长大了就这么叛逆呢!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就要和我对着干!”她说着,把相框放下,又道:“要是她能像于兰那样自觉,那我可省了老劲呦。”何敏苦笑着说,又戴上眼镜,伏在桌案上继续判作业了。
于兰此时早就写完了作业,坐在书桌前仍旧看着她那本《复活》,不一会,只听得一阵自行车的铃声响起,于兰赶忙跑到门口,将灯拉开,打开门,一个身着黑蓝棉袄,头戴鸭舌帽的男人缓缓自楼梯走来。“爷爷!”于兰喊着,急忙过去扶住那男人,男人微微点头,问道:“小兰呀,吃过饭了吗?”“吃了,爷爷呢?”“嗯,他们还送我两条腊肠,明早做给你吃罢。”爷孙俩说着,走进了屋。“真是,才十月,天就这么冷了,”爷爷一边脱棉袄,一边深吸一口气道:“嚯,白菜豆腐汤,放了两滴香油,没有葱花香菜。”于兰轻轻一笑道:“还是爷爷厉害,只靠闻都知道我放了什么。”爷爷笑道:“那是,不然他们还老叫我这老头子回去做什么。”爷爷换过鞋,随即问道:“学校里最近还好吧?”于兰点点头,爷爷道:“放学后早些回家,有同学要你一起去玩尽量别去,外面危险。”于兰嗯了一声,随即问道:“爸爸他们又写信了吗?”爷爷疑惑的看着于兰,摸摸她额头道:“没发烧啊,他们上周不是才寄过一封信吗,说最近改革经济情势不错,又在华东开了几家分店,生意渐渐好起来了。”于兰有些落寞的嗯了一声。爷爷看出她的情绪,拍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小兰,你上一天学也很累了,过会洗洗涮涮就睡吧,我还要去打理打理那几颗白菜和蒜黄。”爷爷边说边驼着背走上阳台,开始查看起他的白菜和蒜黄。于兰则默默地回到房间,拿起书,又放下,转头看向窗外,满天都是星星。“爸爸妈妈睡了吗?也许他们也正看着星星呢。”她心想。
第二天早上起床,餐桌上已然摆上了一块喷喷香的白面饽饽还有一盘冒着油的蒸腊肠,于兰只吃了半块饽饽,夹了几片腊肠就匆匆赶去了学校。于兰在桌子前坐下开始看书,四周一个人都没有,自己又是最早到学校的那个人。不一会,周围开始喧闹起来,七点半,梁小虹衣着整洁但是睡眼朦胧地进了教室。“早安——啊!”她打个哈欠对着于兰道。于兰向她道了好,从她那里取过自己的物理卷子,很快速地便将卷子改好了。“我昨天晚上想了想你的对策,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对赵玄主动一点。”梁小虹伏在于兰耳边道。于兰却是早就把这件事忘了,稀里糊涂的和梁小虹说了几句,然后就开始上课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何敏在黑板上写道:“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赵玄!”她说着,将粉笔扔向讲台下的赵玄,赵玄其时正低着头,听见老师叫自己,猛然将头抬了起来,却被粉笔“登”一声,打了个正着。“开始犯困了,来呀,说一说这句诗后面三个字是什么?”赵玄站起来,看着黑板,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看着讲台上老师的神情越发严肃起来,赵玄身上的冷汗直冒,身后的王一土看不下去,戳戳他,小声提醒道:“大散关!”赵玄听了,赶忙将这三个字报上去,何敏这才点点头,示意赵玄坐下了。坐下是坐下了,但赵玄仍旧是眼神空洞,心不在焉,像是有很重的心事。下课了,学生们又是一窝蜂般冲向食堂去吃饭,王一土拍了拍赵玄的后背道:“玄哥,咱们一起吃饭去呀?”赵玄没有回头,只是摇摇头道:“我不饿,你们自己去吧。”王一土看出赵玄心情不好,也没有再劝,和另外几个弟兄勾肩搭背一起去食堂了。梁小虹今天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冲出教室,眼望着其它同学都出去了,教室里只剩下了自己,赵玄和于兰三个人,于兰仍旧是沉迷于她的书本当中,那与世隔绝的样子,真是谁来也打扰不了她。梁小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进赵玄,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道:“赵玄!”赵玄回过头,看见是梁小虹望着自己,有些磕绊地道:“梁小虹,你……有什么事吗?”梁小虹用食指卷着自己的鲇鱼须道:“就是,那个,我的学生卡忘带了,我想借你的去……吃个饭。”赵玄看着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一声好,随即在桌斗里找来找去,没找到,最后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校园卡,递给了梁小虹。“谢谢!”梁小虹接过校园卡,那卡上面贴着一张星星贴纸,“真可爱的贴纸!”梁小虹微笑着看着他说。赵玄挠挠头,仍旧有些结巴的说:“你喜欢……那真是太好了。”“你不一起去吃吗?”梁小虹仍旧笑着问他。赵玄摇摇头,给了她和王一土一样的答复,随后有些慌乱地转过身,继续“冥想”了。梁小虹见说不动他,叹口气,自己一个人向着食堂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于兰还在看书,这时,梁小虹走到她身后一下掐住了她的肩膀,于兰惊讶地回过头,见梁小虹一脸欢笑地看向自己。“哇塞,你真是吓死我了!”于兰拍着胸口道。梁小虹笑嘻嘻地伏在她耳边对她道:“我已经成功约上他啦!”于兰一愣道:“约谁,约什么?”梁小虹道:“我假装向赵玄借饭卡,说用请他吃冰棍还钱,他答应啦!”于兰听了,微微一笑道:“哈,那这样你可以借机找他约会喽。”梁小虹道:“对,就是这样,兰姐你的计划真不赖呀!”于兰摇摇头道:“我可从来没给你提这种做法,都是你自己想的,不过算了,还是恭喜你。”说罢,继续转头看自己的书去了。梁小虹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心中按耐不住的喜悦。
放学时间总算到了,何敏仍旧是先梁小虹一步回家,梁小虹望着何敏去了,推着赵玄,向着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走去。两人边走边聊,互相吐露了许多心声,当然,主要是吐槽家长。“我妈妈她总是管着我,让我学习,除了学习几乎什么都不让我做!”梁小虹说着。“难怪你刚才还要避着你妈妈,不过和我这种“学霸”一起,她恐怕不会那么生气吧。”赵玄说。“你不懂,我妈妈她限制我和男生交往,这才把我和于兰排成同桌。”梁小虹撅着嘴道,紧接着问:“你的爸爸妈妈呢?”赵玄叹了口气道:“我爸爸妈妈他们都很忙,我妈妈是银行经理,我爸爸是企业高管,经常有事不能陪我。”梁小虹露出遗憾的神情道:“哎呀,那真是太伤心了。”赵玄叹口气道:“其实昨天是我生日。”梁小虹听了,激动地说:“那真是祝贺了!生日应当高兴才是嘛,可你今天上午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呀?”赵玄摇摇头道:“我爸爸本来说昨天出差赶回来给我过生日,但是他中途临时说有事没回来,妈妈正要陪我吹蜡烛,却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也没和我说是什么事,我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梁小虹听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哎呀,放宽心吧,也许他们只是忙呢,那正好,你爸爸妈妈没来得及陪你过生日,我陪你!”梁小虹笑着拉起赵玄走到小卖部前,对着里面喊道:“孙叔,来个双棒!”老板应声好,随即从屋里的冰柜拿出一份双棒,递到梁小虹手里,还不忘嘱托她都秋天了要少吃冰棍。梁小虹吐出舌头,调皮地一笑,随即又拉起赵玄来到一颗小树下,将包装纸扔进树下的垃圾桶,把双棒一掰,分成两根单棒,将左手那根递给赵玄道:“诺,祝你生日快乐,吃了这根冰棍,咱们以后就是朋友啦!”赵玄望着梁小虹洁白地被冻得微微有些发红的脸,心中一荡,接过冰棍,梁小虹又道:“来,我们‘干冰棍’吧!”说着,举起冰棍,赵玄看着她可爱的样子一笑,正要举起冰棍,这时,一阵电话声响起,赵玄赶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回信。“哇,手机,这可是新鲜玩意呀!”梁小虹望着赵玄的手机两眼放光。赵玄对着电话答了几声,挂断之后,将冰棍递给梁小虹不舍地道:“对不起,我妈找我有急事,咱们改天再说吧。”说罢就急匆匆的跑走了。“哎!”梁小虹想说什么,但是赵玄跑得实在太快了,一眨眼就拐过马路了。梁小虹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的两根冰棍,气得一跺脚,道:“嗨呀,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个时候!”说罢,举起右手,在冰棍上狠狠咬了一口,随即向家走去了。
赵玄穿越几个街区,来到了一片高档小区,几步到了家门口,打开门进了屋,妈妈正在那里焦急地原地转圈,望见儿子进门,赶忙过去,拉住他道:“哎呀,可算回来了,快来帮着妈妈一起找!”赵玄一愣道:“找,找什么?”“咱们家的存折,快别提了,最近经济下行,妈妈单位工资推迟了,咱们得赶紧找些钱预备着呀!”妈妈道。“爸爸呢?”赵玄问。“那个死鬼,打电话也不接,什么事都指不上他,哪有儿子靠谱啊。”赵玄又问道:“妈,咱家的经济状况这钱是现在必须得找的吗?”妈妈一边拉抽屉一边道:“总之‘手上有粮,心里不慌’拿出些现钱总是好的。”赵玄虽然素知妈妈这样大惊小怪惯了的,可也不得不紧张起来,扔下书包,赶忙和妈妈一起找了起来。娘俩翻箱倒柜的找,卧室翻了个遍,浴室厨房也翻了个遍,最后总算是在,墙上挂着的一副全家福后面找到了一个红色的存折。“哎呀,太好了,可算找到了!”妈妈望着存折,激动地说,赵玄望着妈妈的神情,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幸苦了儿子,等着,妈妈去给你做顿好吃的!”妈妈说着,正要站起身,这时“叮铃铃”,家里的电话响了,妈妈接过,应道:“是是,我是李瑛,啊,好的,行,马上过去!”李瑛放下电话,叹口气,对着赵玄道:“儿子,对不起了,妈妈单位又有事了,冰箱里有些剩菜,你自己热了吃吧,妈妈先走了。”李瑛说着站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紧出了门,手里还拨着自己的诺基亚。赵玄望着门被“啪”的一声关上,心中落寞不已,但也无奈,只好从冰箱里找出剩菜,自己热了吃了。
第二天是周末,梁小虹前一天和赵玄聊天时问出了赵玄家的住址,今天便想着要去找赵玄,延续他们的“冰棍约会”,于是在度过了一上午的写作业和何敏的鸡血轰炸后,下午三点,梁小虹终于有了自由时间。她对着镜子将头发好好打理一番,悄悄拿出妈妈的香水,在身上喷了一点,那香水很贵重,何敏平时也不会拿出来使,之后她取了一条新发带,将头发扎成漂亮的高马尾。收拾完以后,她对着镜子翻来覆去地照了照,傻笑道:“呵呵,哎呀,还有比我更好看的女生吗?”梁小虹踏上鞋,对着正在厨房里切水果的何敏和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梁兵道:“爸爸妈妈,我出去啦!”“哦!”梁兵盯着书回应道。“别忘了六点钟之前到家!”何敏仍旧嘱咐着。梁小虹没有回应,将门一拉,出去了。“这丫头,什么事那么着急,也不答应一声。”何敏说着,从厨房快步走到窗前,拉下窗帘,看着外面一路小跑的梁小虹,皱着眉头道:“梁兵,你看她怎么换了条新发带?”梁兵仍盯着书道:“女孩子爱美嘛,很正常”何敏摇摇头道:“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肯定是要去和男生幽会!”梁兵听了,仍盯着书道:“啊,那怎么了,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很正常嘛——嘿,好杨过!”何敏气得一把抄起梁兵的书道:“就知道看你这闲书,你闺女让人拐走了,你一点都不担心!”梁兵叉着手,微笑着看向何敏道:“你还问我为什么她总和你对着干,要我说,她最像你,不仅长得像,连做出来的事都像,你忘了咱们高三临高考的那天下晚自习,你拉住我问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考师范……”“停停停停!”何敏红着脸打断他道:“她和我那时候能一样吗,现在的社会流氓痞子到处都是,我也是怕她出危险……算啦,我还是要跟着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何敏说着,赶忙披上自己的红色棉袄,冲出门去了。梁兵望着何敏,苦笑着摇摇头,但随即又沉浸到自己的武侠小说当中了。
梁小虹七拐八拐到了赵玄家,上了楼,敲门,来开门的人正是赵玄。“小虹!”赵玄看见她,惊喜地说。“你一个人在家吗?”梁小虹问,赵玄点点头道:“我爸爸出差还没回来,我妈妈单位又有事把她叫走了。”“哎呀,今天天气不错,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如咱们一块出去玩啊!”梁小虹笑着说。赵玄看着她笑起来可爱的脸蛋,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心中一荡,立刻答应了她,简单收拾收拾,锁好门,和她一起下了楼。“所以,我们要去哪?”赵玄问。“去中街公园喂鸽子吧,我前几天看见有人在喂,看起来很好玩!”梁小虹脱口而出道。“好,都依你。”赵玄笑着对她说。两人走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个馒头,沿着街一路进了中街公园。秋天了,树上仅有几片黄里透红的叶子,在瑟瑟的秋风吹拂下,摇来摇去,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在树梢乱叫着,像是在演唱一首动人的歌曲。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走到公园中央的广场,那里正聚集着一群白鸽。梁小虹拉着赵玄走近前,将馒头细细地撕成小块,捧在手心里,让鸽子来吃。鸽子们闻到馒头香气,全都咕咕地闪着翅膀飞到梁小虹手里抢食。“好啦,慢点吃,大家都有——哎呦”一只鸽子飞到梁小虹头上跳了两下,将她的头发弄乱了。赵玄看见梁小虹被鸽子踩乱的发型,捂住嘴,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梁小虹有些生气,将一把馒头屑洒在他身上,那鸽子们又翻过来在赵玄身上飞来飞去,将他弄得一身鸽子毛。“哈哈,让你笑话我!”梁小虹看着赵玄满身羽毛灰头土脸的样子,笑道。“哼,你还正是顽皮,难怪总是被罚站。”赵玄也笑着调侃她。两人望向彼此,虽然是秋天,可是都觉得心中暖洋洋的,说不出来的十分甜蜜。
鸽子逐渐的飞走了,梁小虹转过头,突然被吓得后退了几步。“怎么了?”赵玄说着,一把上前扶住了她,只见梁小虹指着公园街对面的一个披着红色棉袄的女人道:“我妈!”赵玄顺着她手指望去,那女人不是何敏更是谁,只见何敏也正向这边望着,看见梁小虹,大喊一声:“梁小虹!”梁小虹吓得拉起赵玄就跑,一边跑还听见何敏在后面喊“梁小虹,站住!”梁小虹来不及多想,拉着赵玄在公园里东转西转,跑出了公园,被一个红绿灯拦住了。“咱们接下来去哪?”赵玄问。梁小虹四处张望着,突然说道:“有了,咱们向东,去小兰她家,她能收留我们!”说罢,拉起赵玄向东走去,绕了几个弯,进了于兰住的小区,又几步道,到了她家楼下。“小兰,小兰!”梁小虹对着窗户喊道。于兰正在厨房里,听见喊声,忙走进卧室打开窗户探出头,看见楼下的梁小虹和赵玄一脸慌张的样子,不解的问:“怎么了?”梁小虹指着小区门口道:“我妈妈在追我们俩,兰姐行行好,快遮盖下我们则个!”于兰将手搭在眉前望去,明明没有风,却见小区外的树一棵接一棵摇摆着,麻雀都慌忙地飞走,像是被一股强大的气场所震慑。于兰不及细想,对着两人道:“快上来!”说罢,赵玄将手搭成一个蹬子,让梁小虹踩在上面,于兰拉过梁小虹,赵玄向上一跃,梁小虹和于兰合理合力将他一起拉了上来。于兰让两人赶忙蹲下,自己则坐到椅子上佯装看书。不一会,何敏果然踏着疾风般追了过来,喊道:“小兰,小兰!”于兰打开窗户道:“怎么了何老师?”“有没有看见小虹和一个看着很像赵玄的男生往这边跑来。”何敏道,看起来十分焦急。“这,没有啊!”于兰道。何敏失望的摇摇头,随即道:“如果你看见她,帮我告诉她六点钟之前一定回家!”说罢,向小区外走了。
于兰眼望着何敏出了小区,长舒一口气,对着蹲下的两人道:“好了,她走了,你们可以起来了。”梁小虹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呼,真是惊险,兰姐,真是谢谢你了。”赵玄也一拱手道:“谢谢你于兰。”于兰摆摆手。“你一个人在家吗?”小虹问。“嗯,”于兰点点头,说:“爷爷的饭馆有事,又被叫去了,现在快五点了,正好,你们既然来了,帮我清理一点食材再走吧。”说着,向厨房走去。“清理食材,是要叫我们打扫卫生吗?”小虹挠着头道。赵玄在一旁拉拉她说:“小兰这是要请我们吃饭。”梁小虹听了这话,摸摸肚子,这才感到有些饿,刚才那一番逃亡实在消耗了她不少体力,随即问道:“兰姐,你要请我们吃什么?”于兰神秘地笑道:“家宴。”于兰请梁小虹和赵玄坐在餐桌旁,自己进了厨房,在灶台前一阵忙活,梁小虹只见火光闪闪,闻到香气扑鼻,不一会,于兰将三盘菜端了出来,分别是醋溜土豆丝,菠菜花生米和蒜黄炒鸡蛋。“哇,好香啊!”梁小虹深吸一口气道。于兰又摆上三碗米饭,三双筷子道:“请吧。”三人随即动筷子吃了起来。梁小虹夹起一筷子鸡蛋,放进嘴中,嚼了嚼,咽下去道:“嗯,真美味,兰姐,你的蒜黄炒鸡蛋怎么这么好吃!”于兰笑笑道:“跟我爷爷学的。”梁小虹点点头,随即道:“我记得你爷爷是‘沿溪食肆’的主厨,没错吧。”于兰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爷爷年轻时是公社食堂的厨师,改革开放以后在咱们市开了第一家‘沿溪食肆’提出了一种很新的商业模式。不过我爷爷老了,现在已经退休了,但是因为他手艺好,所以还总有顾客到饭馆点名要他做菜,因此他还经常回饭馆去。”梁小虹点点头,夹起一筷土豆丝,咽下去,随后道:“那你爸爸妈妈呢,咱们认识一年多了,你从来没和我提起过他们。”于兰叹口气道:“我爸爸也继承了爷爷的好手艺,他看出‘沿溪食肆’这种新型饭馆的商业潜力,就决定和我妈一起到外地去开分店,最近似乎已经在华南扎根了。”梁小虹点点头,随即也叹口气道:“唉,你就有这样的家传手艺,不像我妈,做饭简直难吃死了。”赵玄和于兰听了,都不免一笑。米饭的蒸汽熏得于兰的眼镜起雾,于兰摘下眼镜,想要擦拭一下,梁小虹见了道:“哇,兰姐,从来没想到你摘下眼镜居然这么好看,赵玄,你说是不是呀。”说着,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赵玄,赵玄拍拍胸口,将一颗花生米咽下,赶忙点点头。“现在改革开放了,经济逐渐好起来了,为什么你不肯拾掇拾掇自己,总要像个黄脸婆一样呢?”梁小虹不解道。于兰摇摇头,对梁小虹道:“我从八岁起就和爷爷一起生活了,他总是说女孩子不应该太打扮自己,不应该太招摇,那样是放荡,女孩子就应该好好在家待着,也不应该总出门。”梁小虹听了,虽然十分替于兰叫冤,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换个话题聊。几个人就在边吃边说中结束了这顿饭,梁小虹也得以知晓,原来于兰是三个人中年龄最大的,自己是最小的。于兰放下碗,高兴地指着桌上的盘子道:“多亏你们,今天的三个菜都吃完了,也多亏你们,我今天饭量大了不少。”赵玄笑着拱拱手道:“哪里,多亏兰姐让我们一饱口福。”于兰笑着摆摆手道:“客套话不必多说,今天这顿我请你们,今后有机会你们请回我就好了,五点半都过了,你们也该回家了。”梁小虹看看表,果然,已经五点四十了,急忙慌张的一拍腿,谢过于兰,拉着赵玄离了她家,两人也就在于兰家楼下分手,约定以后有时间还要一起出来玩。
梁小虹按时到了家,告诉何敏自己是和赵玄出去玩,何敏虽然生气,但是有梁兵在一旁打圆场,再加上知道赵玄的性格,只好忍气告诫女儿“以后只能在放学时间见他”。赵玄则自一个人回家去,到晚父母归家这里不提。且说于兰望着梁小虹和赵玄走了,心情格外好,收拾了碗筷,径自回到屋内看书,约莫到了八点钟,耳听得一阵自行车铃响,她知道是爷爷回来了,赶忙打开门,冲到楼下,喊声爷爷,爷爷看见她也是一笑,正要下车,身子却突然一晃动,脚下一滑,“啪”一声摔倒在地上,没了动静。“爷爷!”于兰惊得大喊一声,忙冲过去扶爷爷,但是爷爷仍旧一点反应没有。“爷爷,您怎么了,爷爷!”于兰的喊声惊动了对门张大娘,赶忙出来招呼着四周邻居,帮于兰一起送爷爷去了医院。
周一上课的时候,梁小虹是精神饱满,全身的每个细胞都认认真真的听讲,反观于兰,却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萎靡,心里憔悴。梁小虹不解的问:“怎么了小兰?”于兰摇摇头,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没事,这两天觉没睡好。”可梁小虹还是从她脸上的疲惫之外捕捉到了一丝焦躁和恐慌,小声问道:“是不是因为期中考试?”于兰点点头,可随即又摇摇头。梁小虹一拍大腿道:“哦,我知道了,你也恋爱了是不是,告诉姐妹,我帮你出对策。”于兰听了这话,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对梁小虹道:“算啦,跟你说了你也帮不了我,还是好好准备上课吧。”梁小虹见她这样,也不好多问,自顾自的翻课本去了。中午午休,于兰仍旧是没去吃饭,没有胃口,也吃不下去,也没有心情看书,趴在桌子上补觉。于兰是一个极擅长掩盖自己情绪的人,也许是因为从小和爷爷一起生活,爷爷总是告诉她“要坚强,要争气,即使家里条件差,也不能让人看不起”于是在这种价值观影响下的于兰变得沉着,冷静,可这冷静究竟不是她一个十七岁的新时代少女所该有的,现在爷爷突然得了脑血栓,更是将她原本生活的秩序彻底打乱,雪上加霜。于兰就在这惶恐与不安中昏沉入睡,下午,还是梁小虹叫醒她上课,以往她是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
日子就这样过了将近半个月,十一月到了,期中考试结束这天下午,于兰还是快速的回了家,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子,将四个铝饭盒和一个小碗打包进一个军绿色布袋,就又快速的出了门。这半个月每天放学她都会早早回家,将晚饭做好以后带到医院和爷爷一起吃。爷爷命留下了,但是行动却不大灵便了,言语也不似以往那般流畅,医生建议在医院里住一阵子恢复恢复,于兰见医院的饭菜实在是不行,便提出自己每天给爷爷做饭,那对于她毕竟不是难事。于兰也曾问爷爷要不要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但爷爷却摇摇头,口齿不清淅地说:“让他们……忙忙不……不要……让他们……担担心!”并艰难地告诉了于兰家里存折的位置。所以虽然很辛苦,但于兰还是一人抗下了照顾爷爷的重任。
于兰小跑着,不一会就到了医院,正要进住院楼,背后一个人道:“小兰!”于兰回头望去,那人原来是梁小虹。“小虹,你在这里做什么!”于兰十分惊喜地说。梁小虹跳着过来,手里拎着一筐橘子道:“和你一起来看你爷爷啊!”“可是我没告诉过你啊,你怎么……”“哎呀,先走,一会再说!”梁小虹推着于兰一路到了病房。于兰推开房门,向里面喊道:“爷爷,我来啦!”爷爷正在床上躺着,听见喊声,缓缓地转向于兰,点了点头。于兰拉着梁小虹进了病房道:“这是我朋友,她和我一起来看您!”梁小虹赶忙一鞠躬道:“爷爷好,我是梁小虹!”随即将橘子放到床头道:“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爷爷听见这话,眼睛都睁大了,想要摆手,但是身体不受控制,只好断断续续地说:“这这……怎么么……好好意思!”于兰赶忙扶住爷爷的肩膀道:“哎呀爷爷,小虹她一片好心,咱们收下就是了。”随即将橘子安置好,于兰说了说梁小虹的事,包括她是老师的女儿,梁小虹也讲了讲于兰在学校里的情况,说她学习怎样的优秀,怎样的帮助自己,当然,并没有提及于兰上课无精打采的样子。爷爷听着两人说话,虽然一句也插不上嘴,但脸上却止不住地笑。不一会,梁小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道:“哎呀,五点半啦,我要赶紧走了!”随即又冲着爷爷一鞠躬道:“爷爷,那我先走啦,以后有空还来看您!”于兰便赶忙送她出去。两人到了病房外,于兰这才有机会问道:“你到底怎么知道我爷爷生病了的?”梁小虹冲她一吐舌头道:“你每天往医院跑我都看见啦,你家除了你就是你爷爷,肯定是你爷爷生病了。”于兰有些惊喜的点点头,表示肯定,但随即又一皱眉,问道:“你妈妈——何老师她知道这件事吗?”梁小虹摇摇头道:“不知道,我现在回家和我妈都没什么话,她也不让我和她说除了学习以外的事,除非她问我。”于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你最近和赵玄怎么样?”梁小虹摆摆手,一脸无奈道:“那天从你家出来后我就再没在放学时间见到他,不过我到处打听,已经摸清楚他每天放学都要去一片工地,明天我就去那里找他。”于兰听了又是点头,但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梁小虹拍拍于兰的肩膀道:“放心吧小兰,爷爷他肯定会好起来的,我先走了!”说罢,就赶忙向着医院外跑去了。于兰送走梁小虹后进了病房,打开布袋,从里面拿出三个饭盒摆在桌上道:“爷爷,咱们吃饭吧,我掂量了三个菜,莲藕排骨汤,虾仁水蒸蛋,还有蒜末蒸茄子。”边说,边摆下筷子,将三个铝饭盒依次打开,三股蒸汽便喷涌而出,病房里顿时香气四溢。于兰又拿出最后一盒米饭,盛了一部分道小碗里舀了一勺肉汤,和着一块鸡蛋和一块茄子,将它们捣碎了,慢慢地喂爷爷吃。“您觉得味道怎样?”于兰喂完一勺道。爷爷点点头,断断续续地说:“这肉肉……有有点……淡淡!”于兰摇摇头,仍旧一勺一勺的喂下去。爷爷毕竟生病了,只吃下半盒米饭,剩下的饭菜便都交由于兰清理。饭毕,于兰将碗筷收拾好,又和爷爷说了会话,将近七点,于兰站起身道:“那爷爷,我回家了!”爷爷点点头,随即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床头的橘子道:“这这……送送回回去……我们不……能收收!”于兰有些诧异道:“为什么,小虹她也是一片好心!”爷爷摆摆头道:“我我我……知道……可我们……不能让人……觉得我我们……需要……帮帮忙!”于兰听到这,心里已然有些生气,刚想继续同爷爷争辩,可看着爷爷生病的样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只好提起那篮橘子道:“我送还她就是。”然后默默地出了病房,回家。然而那橘子,于兰并没有还回去,而是带到家中放在了阳台上。放完橘子,于兰打开卧室的窗户,望着天上的星星,眼眶里转着泪水道:“要是爸爸妈妈在,那该多好啊!”可无人听见,也无人回应,那终归只是她无力地倾诉罢了。
第二天放学,于兰仍旧是早早离校,向着医院跑了。梁小虹则不然,她已经一周没有在放学时见过赵玄,直到前一天才知道赵玄每天放学都要进一片工地里搬砖,于是便在放学后买了两瓶矿泉水,去了赵玄搬砖的工地。那工地承包的是市区附近一片破旧棚户区的改造,周围零零散散的被几根警戒杆拦着,没有保安,梁小虹轻轻松松的就进去了。绕了几个弯,梁小虹遇到了正推着一辆手推车的赵玄。“赵玄!”梁小虹激动地喊道。赵玄正戴着黄色安全帽,满头是汗的推着车,猛然间听见梁小虹的声音,起先也是一惊,随即道:“小虹,你来做什么,这里危险!”梁小虹嘿嘿一笑道:“好多天没见到你了,来看看你,诺,给你买的水!”说着,将两瓶矿泉水放到了一旁的台阶上。赵玄坐在台阶上,拿起水,一口气喝光了一瓶,随后道:“呼,谢谢你。”“不客气。”梁小虹笑着说,随即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来搬砖呢,你都有自己的手机,家里不缺钱的吧!”赵玄摇摇头,随即带着些哭腔说道:“我家现在已经没什么钱了。”“怎么会?”“那天我回家之后,妈妈便要我帮他一起找存折,她看起来太焦虑了,从她的样子,我能感觉到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已经不容乐观了!”“这怎么会,也许你妈妈只是在未雨绸缪罢了。”梁小虹摊着手说。“也许是吧,但我妈是个危机感很重的人,我不想再看她那样焦虑下去了,所以想做些工作来帮帮她,这份搬砖的活就很好,我每天放学从五点干到八点,老板给我五块钱。”梁小虹只知道妈妈一个月的工资是一千块左右,五块是一千的二百分之一,感觉也不少,便道:“这也算是你用自己的方式来排解家里的困难了吧。”赵玄点点头。梁小虹又问:“你妈妈知道吗?”赵玄摇摇头,梁小虹接着道:“那你爸爸呢?”赵玄摇摇头道:“他上个月出差晚回来一周,才在家里待了几天就又出差去了,最近家里的事他都不怎么了解”梁小虹叹口气,表示对赵玄的同情。
“唉,说这么多,我得抓紧工作了,要不一会工头看见我在这里打岔要骂我的!”赵玄放下水瓶,又开始推车。“我来帮你吧!”梁小虹跳着凑到他身边,伸手就要推车,赵玄紧走两步,半开玩笑道:“你不行,这种活怎么能女孩子干呢!”梁小虹有些生气道:“女孩怎么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不知道吗!”赵玄笑着呵斥道:“那也不行!”两人闹着,碰到了一旁的一摞高高的砖堆,那砖堆本来就摇摇欲坠,一经撞击便哗啦一下倾倒下来。“小心!”赵玄反应迅速,赶忙将梁小虹扑到,自己挡在她身上。梁小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倒在了地上,眼前飘过一股厚厚的灰尘。待到梁小虹再次睁开双眼,只见那一摞砖已经七零八落碎在地上,赵玄趴在地上,脸颊被碎砖划出来好几道口子,鲜血直流,没了动静。梁小虹慌忙将手放在赵玄鼻子前,只能感到微弱的气息,她慌了,忙推了推赵玄道:“喂,赵玄,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但赵玄没有答应,梁小虹害怕地大声叫道:“来人啊,救命啊!”一旁有工友被惊动,赶忙跑到赵玄身边,见他满脸是血的样子都不敢耽误,托起赵玄,一边招呼着人去叫救护车,一边去找工头联系赵玄家长去了。“小姑娘,你在这儿做甚,你家人在哪!”一个工友问道。梁小虹颤抖着,抽泣着,除了哭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工友见状,赶忙将她先带到了工地的休息区,招呼来工地做饭的大妈,一边安抚梁小虹,一边拨通了她家里的电话。
不一会,救护车还有赵玄的妈妈李瑛都到了,“儿子,我的儿子啊!”李瑛歇斯底里地哭叫着扒到赵玄身上,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包工头也一并上了车,梁小虹冲向救护车道:“我也要去!”这时,一个医生过来道:“你是伤者家属吗?”梁小虹摇摇头,那医生又道:“是同事或者领导吗?”梁小虹道:“我是他同学!”那医生严肃道:“同学不能去,赶紧回家去吧!”说着,砰地关上车门,那救护车便发动起来,载着赵玄奔医院去了。梁小虹愣在原地,望着救护车远去的影子,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正在这时,两个声音同时道:“小虹!”梁小虹回头望去,只见梁兵和何敏从远处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梁小虹再也控制不住了,扑进爸爸的怀里就开始放声痛哭。梁兵急忙安抚起女儿,何敏却却一把将梁小虹从她爸爸怀里揪出来道:“我不是说过只能和他学习,你干得这是什么事,你自己受伤不说,还把别人!”何敏气得抬起手就要抽梁小虹,梁兵见状赶忙上前握住何敏的手道:“哎呀,先回家再说吧!”何敏纵然生气,也不好在大街上发作,只得先回家了。
李瑛在救护车上一路哭声就没有停,嘴里不停地喊:“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啊!”好容易到了医院,赵玄立刻就被推进了急诊手术,李瑛便和工头还有工地来的几个工友一起等。三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外的红灯终于变成了绿灯,赵玄从手术室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大夫也跟着出来,摘下口罩,长舒了一口气,李瑛见状赶忙飞扑过去,抓住大夫肩膀问:“大夫,我儿子他……他怎么样!”大夫推开李瑛的手道:“姓名保住了……”李瑛揉揉心口,呼一声道:“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大夫紧接着又摇摇头道:“但是他的脑震荡有些严重,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我们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来,或者……”李瑛一听这话,登时又激动起来,抓住大夫道:“您说什么,或者什么!”大夫叹口气道:“他也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李瑛抓紧了大夫的肩膀,颤抖地说:“您说……再也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意思!”大夫皱皱眉(显然是被抓疼的)道:“就是我们通俗讲的植物人。”李瑛一听这话,当时脸色一白,手一松,啪嗒一下就瘫倒在了地上。大夫赶忙将她扶起来,掐人中,不停呼唤,李瑛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可随即就开始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大叫道:“我的儿子啊,你怎么就,天哪!我的儿子啊!”大夫拍拍她的肩道:“唉,咱们凡事要往好了想,令郎姓名无恙,再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两天,各项器官功能只要没什么大碍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至于醒过来……总有一天可以的!”李瑛不答话,只是一个劲的哭。大夫没辙了,起身对一旁的护士道:“看着点她!”随即摇摇头,走了。李瑛在原地哭了半天,对面的包工头和工友也就愣在那里看了半天,最后包工头实在看不下去了,劝道:“李女士,还是先看下孩子吧!”李瑛这才反应过来,冲进重症监护室,扑到赵玄床边,赵玄此时套着呼吸机,一脸安详,李瑛抚着她的脸颊,先是笑,可紧接着便又伏在赵玄身上大哭起来,包工头走进前扶着她的肩膀道:“李女士,不要太伤心了,令郎还活着这就是万幸了!”李瑛听了这话,腾一下子站起来,怒目圆睁瞪着包工头道:“说!我儿子怎么受的伤!我知道了,都是你,都是你骗我儿子到你工地是不是!”包工头被他吓得后退几步道:“您这话什么意思!”李瑛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脖领子,将他提起来道:“什么意思!你看我儿子未成年,欺负他无知,赚他当童工用!”说着,步步紧逼,将包工头摁到了墙上,包工头被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将近一头的女人居然能把自己提起来这件事惊呆了,吓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李瑛没给他机会,将他在墙上撞一下道:“你说,你为什么骗我儿子!”也许是活命心切,包工头飞快道:“我没有骗他,是他自己来找我的,我问过他,他说他十七岁了,按照劳动法可以务工了…….哎呦!”李瑛又将他在墙上磕一下道:“胡说,我儿子怎么回去你那种工地干活,你胡说!”包公头见争辩不过,赶忙冲着一旁的工友喊道:“你们愣着看我被这个疯女人弄死吗!”可一旁的工友也早被李瑛的气场震慑地瑟瑟发抖了,哪有一个人感上前劝阻。李瑛又将包工头往墙上一撞,眼看着包工头眼泪都要吓出来了,外面的护士听见动静,进了病房,三个人一块将李瑛拉到了凳子上,安抚了好半天,李瑛这才冷静下来。包工头心有余悸地整了整衣领子,带着哭腔道:“他被砸的时候我也不在现场,我也是听人说的,你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去找那个叫梁小虹的女孩去!”说着,抹抹眼泪,招呼起一旁的几个工友出了病房。李瑛披头散发地坐在凳子上,嘴里不断重复着“梁小虹,是她”这句话,也许是太累了,不一会,她瘫倒在赵玄的身上,睡着了。
整整两天,李瑛一直守在赵玄身边,就那么不吃不喝的呆坐着,嘴里时不时念叨着:“儿子,别怕,妈就在你身边。”护士实在看不下去,让她吃点东西,她这才缓缓起身,咕咚咕咚喝一大杯水,然后继续守着。第三天,经过两天密切观察的赵玄各项器官功能都还正常,于是便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下午,李瑛正趴在赵玄身上休息,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西装笔挺,一脸文质彬彬的男人急匆匆地进来,走到赵玄床前,握住他的手道:“儿子,儿子,你怎么样!”李瑛抬起眼皮看了那男人一眼,随即又不屑的将眼皮放下,没有答话。那男人问李瑛道:“瑛子,儿子他怎么样!”李瑛低着头道:“还活着,只是神智还不清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那男人听了长舒一口气道:“还活着,那就好,那就好,剩下的慢慢恢复!”李瑛仍旧没有抬头,冷淡地说:“赵盼奇,这儿用不着你,你还是走吧。”赵盼奇一愣,有些愤怒道:“这是我儿子,我还不能来看他吗!”李瑛冷笑一声道:“你儿子?你还知道你有个儿子?他在工地的信息表上填的是我们两个的电话,结果都过了三天你才来!”赵盼奇一摊手道:“我也是才看到,工作实在是忙脱不开身!”“和什么人工作忙到你可以连电话都不接,连你儿子受了伤都不知道!”李瑛冷笑着说。赵盼奇愣在原地,不答话。李瑛将赵玄身上的被子向上提了提,随即仍旧淡淡地道:“赵盼奇,我们离婚吧。”赵盼奇听闻又一愣,随即愤怒道:“什么,就因为我没来及时看儿子,你就要和我离婚,你从以前就这么任性!”李瑛冷笑一声,从一旁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两张照片,甩到赵盼奇脸上,赵盼奇拿起照片一看,登时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瑛子,我错了,你原谅我,我……我这是……”“瑛子是你叫得?我都还没说话你就承认了,看来是真的。”李瑛冷冷地说。“我……这是生意上的伙伴,我们这是在应酬,我们……”李瑛挥挥手打断他道:“行了,不必多说,你应酬不会应到宾馆里。”赵盼奇听了这话,满脸堆笑道:“这么说,你肯原谅我?”李瑛又是冷哼一声道:“我原不原谅你,这有什么分别吗?你敢在儿子生日当天谎称工作和人出轨,真是恶心到我了。”赵盼奇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只是没忍住,这女人不过是个消遣,但是你相信我,今天我真是工作耽误的,我……”李瑛又打住他道:“够了,什么也不用说了,我嫁给你这样的人,侮辱了我也就算了,可是……我儿子,他有这样的爹……他!”随即泣不成声起来。赵盼奇看她这个样子,又满脸堆笑道:“哎呀,不要哭,不要哭,我给你道歉,我给你磕头,这还不成吗!”说着又要跪下,李瑛大喝一声道:“滚开,恶心的东西!”赵盼奇后退几步,怒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总爱任性,总爱发神经,我在你面前没有尊严的吗!你也不想想,现在经济下行,你的工作指不定保不保得住,没了我,你和儿子怎么活!”李瑛抄起桌上一个铁盒,冲着赵盼奇一扔,被他抱着头一蹲躲过了,李瑛指着他,带着哭腔吼道:“我怎样都不是你出轨的理由!我本来还想忍忍,等到儿子成年再和你离婚,让他专注高考,不要让他分心,可是儿子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又这么没底线,我一秒钟都等不了!”赵盼奇站起身,指着李瑛道:“你看看你,又在任性,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成了现在这样子,一点不为你自己着想,一点不为儿子着想!”李瑛看着赵玄道:“我不想再让我儿子和你这种败类接触了,你给句痛快话,离不离!”赵盼奇叹口气,摇摇头道:“既然你坚持,那只好这么办了。”随即转身就要离开病房。临走前,赵盼奇又回身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李瑛望着赵玄,咬着牙说:“过几天赵玄就可以不需要我时刻守着了,我要去找那个叫梁小虹的,勾引我儿子的小荡妇!”说着,恶狠狠地瞪了赵盼奇一眼,赵盼奇被吓得全身一个震悚,推门出了病房。
赵盼奇快步出了医院,心里还在不断想着“以前对她甜言蜜语她温顺的像个小猫一样,怎么现在成了这样,女人,真是搞不懂……哎呦!”赵盼奇和一个抱着一捆花的女人撞到一块。“哎呦,怎么走路的!”赵盼奇捂着脑袋道。迎面那女人忙一鞠躬道:“对不起先生,我比较着急,您多原谅!”赵盼奇瞪了她一眼,捂着脑袋走了,那女人检查了下手上的花,确认无误后快速向前,两三步,进了赵玄的病房。女人推开赵玄的病房门,张望了下道:“赵玄,我来看你了!”李瑛打量了下女人,有些敌意道:“未请教您是?”“哦,我是赵玄的老师,何敏。”何敏道。李瑛一听是何敏,站起身和她握握手,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可态度依旧冷淡。何敏将花放下,打听了赵玄的情况,说明了自己因为期中考试判卷抽不开身,才有时间来看赵玄的情况,对于赵玄性命无恙表示庆幸,同样也对他陷入昏迷表示痛心。“唉,多好的孩子,成了现在这样,赵玄妈妈,您宽心,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何敏一边说,一边抹了抹眼泪。李瑛点点头,随即依旧冷冷地道:“何老师,请问,您是有个女儿梁小虹和赵玄一个班吗?”何敏点点头道:“是啊。”对她说话的态度感到很诧异。李瑛又问:“她今天怎么没来?”何敏一摊手道:“她说要去找同学,一会就到,话说回来,这病房的位置还是她告诉我的。”两个女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何敏无不大力称赞赵玄有多么多么优秀,多么多么听话,但是李瑛似乎并没有心情去听这些话。不一会,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只见梁小虹探出脑袋道:“妈,我来了。”何敏点点头,示意她进来,随即道:“小虹,这位是赵玄的妈妈李阿姨。”梁小虹一鞠躬道:“阿姨好,我是赵玄的同学梁小虹,赵玄他……现在怎么样?”明显带着哭腔,李瑛望着她,依旧冷冷地道:“还活着,只是陷入昏迷了。”梁小虹点点头,哭着说了声“太好了”,随即坐到了何敏旁边,李瑛对面。李瑛率先问道:“小虹,你和赵玄关系怎么样?”梁小虹听了,有些脸红道:“这个,嗯,我们是朋友。”李瑛接着又道:“朋友?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吗?”何敏察觉出事态不对赶忙道:“哦,小虹平常总是向赵玄请教学习上的问题。”李瑛仿佛没听见何敏的话,接着问:“那天出事的时候,你到工地去干嘛了?”梁小虹脸一红,停顿一下道:“我是好几天没和他说话了,打听到他在工地,给他去送一些水。”李瑛接着道:“你知道赵玄为什么要去工地吗?”梁小虹道:“他说家里经济紧张,需要钱,他想帮您分担。”李瑛却突然一拍桌子起来,大声道:“胡说!我们家没到那种地步!就算是,我儿子也不会去工地搬砖!”何敏见李瑛这样,赶忙道:“赵玄妈妈,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坐下说呀!”李瑛仍然没听见何敏的话一样,指着梁小虹道:“赵玄和我说起过你,说你长得怎样好看,怎样聪明机灵,可在我看来,你是仗着美色勾引我儿子!一定是你让他给你买什么东西,他不敢找我要钱,才想着去工地搬砖!”梁小虹吓得从椅子上站起后退了几步,何敏听了这话,登时便怒了,也一拍桌子,站起身道:“赵玄妈妈,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话不能说得这么过分,赵玄受伤时我女儿在现场没错,可不能说他受伤是因为我女儿!”李瑛瞪着何敏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身为老师连自己女儿都教不好,你有什么资格!”何敏听了这话,火再也压不住了,将梁小虹往身后护了下,随即指着李瑛道:“李女士,注意您说话的态度,您不能侮辱我和我的女儿!”李瑛冷笑一声道:“呵,怎么,你们母女俩把我儿子害成这样,都不是好东西!”“你敢不敢再说一遍!”何敏怒吼道。“我就敢说,你们母女都不是好东西!”李瑛怒吼道。何敏再也压不住火了,屈身将皮鞋摘下,鞋跟朝上握着,照着李瑛抡了过去,李瑛躲闪不及,脸上被砸出一块淤青。这一砸,李瑛也怒了,张手在何敏脸上“唰”一下挠出一道红印,鲜血流了出来。两个女人都急了,冲上前厮打起来,揪头发,指甲抠,牙咬,纠缠着到处乱撞,将桌上的花瓶撞到地上,“啪”的碎成一片。“你们不要再打啦!”梁小虹用尖锐的嗓音大吼道。这吼声惊动了外面的护士,几个人冲进来将何敏和李瑛拉开,李瑛胳膊都被人抱住,脚还不停往前踢道:“淫妇,婊子,你们母女都是!”何敏一边被向后拉一边破口大骂道:“泼妇,贱人,你不得好死!”何敏挣开护士的手,提起自己的皮鞋,捋了捋被揪得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衬衫,转身就向着病房外走。梁小虹在一旁看呆了,什么也说不出,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何敏走到门前,回头对着她道:“梁小虹,你还不回家等什么!”她才慌乱地转过身,跟着何敏回家去了,一路上母女俩没有一句话。
第二天上课,梁小虹和于兰并排坐着,两人都是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样,于兰眼神空洞望着黑板,梁小虹则眼神空洞望着赵玄空空的座位和台上讲课的何敏。何敏的脸上贴着一块创可贴,写字的速度和力度都比以往大了许多,可是那天居然罕见的没找同学提问。期中考试刚刚结束,那一周每天放学时间何敏都会单独叫几个学生约谈,特别是考得不好的同学,以往于兰总是被最先约谈的,何敏往往也只是一句“做得不错,继续保持”,可这次,于兰竟然成了倒数第二个被约谈的(最后一个是梁小虹),原因自然简单,于兰没有考好。何敏将于兰叫进办公室,瞟了她一眼道:“于兰,你知道我一直很器重你,可这次的考试,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于兰黑着脸点点头,她最近觉一直睡得不好。于兰有气无力地道:“老师,我知道了,我下次努力。”何敏将成绩单重重往桌子上一拍道:“反思,没错,是该反思,你最近这半个月心思都不在学习上,考成这样也正常!”于兰点点头。何敏叹口气道:“算了,我知道你很自律,我也不用和你多说什么了,你自己得抓紧啊。”于兰点点头,轻轻离开了何敏的办公室。一出门,梁小虹已经守在门口了,见于兰出来,问道:“怎样,我妈说你什么?”于兰一摊手道:“说什么?说我考得不好,要好好反思。”梁小虹一跺脚道:“她也太吹毛求疵了,你明明每科都到中位数了,比我可强多了,她还这样说你!”于兰摇摇头道:“老师对我要求比较高吧。”随即叹口气,回教室去了。一路上,于兰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自己何尝不想达到老师的期待?可是自己的苦又能和谁倾诉呢?父母不在身边,写信也总是被告诉说要坚强,爷爷等着人照顾,为数不多的朋友梁小虹虽然待自己很好,可是究竟帮不了什么大忙,偏偏老师又只看成绩对自己的处境不管不问。于兰委屈的走出学校,还是先回家做了饭,到医院看爷爷。刚进了医院,只见护士正在给爷爷挂吊瓶。护士见于兰进来,对她道:“啊,于国胜家属,病人的病最近有些恶化,不过不用担心,并不那么紧急,只是目前不能再吃饭了,只能先输液。”于兰点点头,望了望躺在病床上的爷爷,爷爷缓缓睁开眼,对着于兰轻轻吐出几个字道:“别……告……爸妈……不能……担……心!”于兰强忍着泪点点头,她不能让爷爷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她要在爷爷面前表现得坚强。
那晚于兰静静地陪爷爷到七点半,写完了作业,然后回家,饭她并没有吃,没胃口,倒入了医院的垃圾桶。十一月中旬,天已经很冷了,这晚还下着毛毛雪,于兰伴着雪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天虽然黑,可大街上却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于兰独自一人走在这繁华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走着走着,于兰抬头见到一个有些生锈的被路灯照得闪亮的电话亭,她走进去,从书包里拿出几枚钢镚,塞了进去,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她几乎从不给爸妈打电话,因为电话费很贵,可是现在,她觉得心中淤积着一股气,只能和父母倾诉。“嘟——嘟——嘟——喂?”妈妈在电话那头道。“喂,妈妈!”于兰几乎哭着说。“小兰,怎么了?”妈妈道。“妈妈,就是我,这次期中没有考好。”于兰道。“嗨呀,这算什么,下次考好不就是了,不必为这种事打电话!”妈妈半恼半笑道。“妈妈,你们什么时候能回家?”于兰问。“过年就能回去了,我看下哈,还有不到两个月吧,怎么,想我们啦?”妈妈道。“嗯,想……妈妈,你们这次回来,能不能多待几天?”于兰恳切地问。“这什么话,我们每次不都陪你到初五才走嘛。”妈妈笑着道。“妈妈,如果咱们家生意好了,可不可以……不走了?”于兰抹了下眼泪道。妈妈叹口气道:“唉,小兰,本来不想对你讲,但你问了,我也只好实说了,咱家的店前几天有个员工在送货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个老奶奶,老奶奶死了,那员工肇事逃逸,你爸爸身为老板,现在正在因为这件官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呢,最近经济不好,我们贷款也困难,员工工资都难发,还有一大堆破事呢。”于兰强忍住抽泣“嗯”了一声。妈妈随即问道:“你自己最近身体好吧,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于兰“嗯”了一声。妈妈又问:“学校里和同学老师都还好吧?”于兰“嗯”了一声。妈妈紧接着又问:“爷爷身体都还健康吧?”于兰停顿了一会,可还是“嗯”了一下。妈妈在电话那头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你们好那就都好,我真走运,有个这么听话,懂事的女儿。好啦,小兰,电话费贵,妈妈也还有事,天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睡吧。”“嗯……妈妈再见!”于兰几乎抽泣着道。妈妈“嗯”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于兰握着电话,久久不肯撒手,半晌始回过神,只觉得心神俱疲,十分窒息,像生了重病一样,她将电话轻轻挂回去。于兰随即调转了方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头去了梁小虹家,到了她家窗下,于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从上面撕下一页纸,写了几笔,随即对着窗户小声道:“小虹,小虹!”梁小虹闻声打开窗户,探出头来道:“小兰,怎么了?”于兰伸手讲字条递给她道:“这是我的请假条,麻烦你,明天早上交给何老师。”梁小虹接过字条一看,上面写着:
何老师,
我最近感到身体有些不适,想是生病了,故此请假一周。假条交与小虹,请她转交给您。
学生 于兰
祖父 于国胜
梁小虹简单和于兰说了几句,但也没问出于兰到底得了什么病,最后于兰独自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雪中。
周一上学,果然不见了于兰的踪影。梁小虹将假条交给何敏,何敏看过,只是说:“也好,她最近看起来确实状态不好,是该休整一下。”然后便再也没问了。那周五放学,梁小虹本想再去医院看看赵玄,可想到李瑛那吓人的样子,自己是再没有胆去了,只好老实回家。梁小虹本来就和何敏话少,赵玄的事情发生后更是几乎和何敏一句话都不说了。晚上到了家,何敏已经做好饭菜摆在桌子上,依旧是黄里透黑,黑里透白的蒜黄炒鸡蛋。一家人正要吃饭,只听见楼下一个声音喊道:“梁小虹!”何敏一听见这声音,“啪”一声将碗筷放到了桌子上,怒道:“又是这贱女人,你们两个不要动,我去会她!”说罢,披上自己那件红色大衣,出了门。来到楼下,面前站着的不是李瑛是谁,只见李瑛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道:“你下来做什么,叫你女儿来啊!”何敏道:“我女儿不方便,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吧!”李瑛冷笑一声道:“何敏,我告诉你,只要我儿子醒不过来,这事儿就没完,我已经准备好到法院起诉你们了!”何敏感到有些荒唐,冷笑一声道:“起诉?起诉什么?”李瑛也冷笑道:“告你女儿勾引我儿子!”何敏强压怒火道:“你有什么证据吗?”李瑛道:“证据,她长那荡妇的样子就是证据!”何敏急了,大喝一声道:“姓李的,嘴放干净点,说谁是荡妇呢!”李瑛讥笑道:“你和你女儿都是!”何敏气得转身从地上抄起一根树干,指着李瑛喝道:“你不要逼我!都说了你儿子的伤和我女儿没关系,不要蹬鼻子上脸!”李瑛嘲讽道:“你敢打我,来呀,来呀,你女儿伤害我儿子,你伤害我,正好,送我去陪我儿子!”何敏再也气不过,举起树枝就要往下抡,这时只觉手腕一紧一酸,树枝已然掉在了地上,原来是梁兵赶过来阻止了她。“你干什么,松手,让我教训她!”何敏道。梁兵摇摇头道:“不要冲动!”随即将何敏护在了身后。李瑛见到梁兵对何敏一脸心疼的样子,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酸道:“呦呵,怎么,还找帮手啊,告诉你们,老娘不怕,反正我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梁兵一脸严肃的望着李瑛道:“李女士,注意您的行为,您再这样,我们可要报警了!我们伤了您是无所谓,可是您别忘了,您的儿子还等着您呢!”“儿子”就是李瑛的软肋,听了这话,她再也没有纠缠下去的劲头了,只是撂下一句“我和你们没完”的狠话,就转身离去了。“这个贱女人!”何敏望着她走远了,冲着她走的方向将树枝扔了出去。梁兵捂住她的嘴道:“不要这么说,她有她的难处,无论怎样,她对孩子的爱和我们是一样的。”
梁兵随即扶着何敏进了家。梁小虹在窗边目睹了一切,见爸爸妈妈进屋了,哭着过去就想要抱住妈妈,可何敏却一把推开她道:“哭哭哭,哭什么哭!人家都指着我鼻子骂咱们是荡妇了,你还哭!你有什么脸哭!”
“我还不能为我们给人骂成这样哭吗!”
“要不是你干得好事,我们怎么会这样让人骂!”
“我干什么了!”
“你去工地给他送什么水,为什么放学不直接回家,如果你不去送水,就算出了事,也和你没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你不让我见他,我又怎么会偷着跑去找他,又怎么会出这种事!”
“你就不该去见他,你一个女学生,和男生走得那么近干什么!”
“那我应该做什么!应该像个傀儡一样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按照你说得来,这样你就满意了!”
“我说的话都是为你好!学生就该学习,不应该被别的事分散精力!”
“我是学生,可也是一个年轻人,我有年轻人的情感,我不能一直这样被你束缚着!”
“你说这是束缚?你知不知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才是真正对你好的!”
“那是你以为!你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你知道什么对我才是真正好的吗!”
“我是你妈妈!我说得就一定是对你好的!你应当听我的!”
“你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
“尊重!你和我谈尊重!你就是不肯吃苦,嫌我管得严!那好,有本事你走啊!离开这里!”
“好……我走!”
梁小虹一气之下夺门而出。何敏听着“砰”一声关上的大门,一下瘫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养女养女,怎么养成了这个样子啊!老天爷,我做错了什么!”何敏大哭道。梁兵望着妻子,又望望已经出去的女儿,摇摇头道:“我早就说过,你这么逼她,总有爆发的一天,看来日子到了。罢,什么都别说了,还是赶紧追上她!”说着,赶紧披起自己的外套,就要出门。“造孽啊,我怎么生了这样的女儿!”何敏仍旧大哭不止。梁兵拉拉她的胳膊道:“别哭啦,你跟不跟我一块去找她!”何敏虽然心痛,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抹了把眼泪,披上大衣和梁兵一起出了门。
梁小虹一路冲刺,来到和赵玄第一次约会的中街广场的长凳旁。夜晚,鸽子都飞走了,广场上现在除了冷风什么都没有,梁小虹从旁边抓起一块石头朝着广场中央扔去,发泄心中的怒火,“你这个老巫婆!”她大喊着,随即抱着膝盖痛哭起来。正在这时,一旁的草丛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三个剃着朋克头的青年脚下拌着蒜从一旁拐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吹响一记流氓哨,接着道:“呦呵,好正的妞儿啊,小妹妹,有什么伤心事,和哥哥说说啊!”梁小虹抬起头,察觉到这三人不怀好意,大喝一声道:“别过来!”那为首的流氓一脸坏笑道:“呦呵,还挺烈性,不过哥哥我就喜欢烈性的,来来来,让哥哥亲亲!”说着,伸出双手就要往前凑,梁小虹向后一错,一挥手,“啪”给了他一个耳光道:“滚开,臭流氓!”那首领被激怒了,擦了下嘴道:“行,跟我玩这个,那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一招呼旁边两个小弟,那两个人上前一左一右就按住了梁小虹的胳膊,梁小虹想挣脱,可她一个女孩哪里有两个男人劲大。“滚开,别过来,啊!”梁小虹高声尖叫道。那流氓头子一脸坏笑地握住她双腿道:“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说着,手就开始慢慢伸向梁小虹腰间。梁小虹惊恐的想要继续喊,可嗓子却突然喊不出声来了,眼看着裤子就要被扒下去了梁小虹索性一闭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噩梦。这时,只听“哎呦”一声,那首领的手突然从自己腿上挪开了,紧接着又是“哎呦哎呦”两声,束缚住自己手腕的力量也不见了。梁小虹睁眼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前,正是自己的爸爸梁兵。“爸爸!”梁小虹惊喜地喊道。梁兵怒目圆睁瞪着那三个流氓道:“你们三个敢动我女儿,不要命了吗!”那为首的流氓头子啐口唾沫道:“你他妈的敢打搅哥的兴致,弟兄们上!”说着,带着两个小弟就往前冲。梁兵一个怪叫,上前一个箭步,抬腿勾踢先放到了左边的小弟,然后又是一个回旋踢放倒右边的小弟,那头目一个勾拳,梁兵低头一闪,抱住他腰将他扛起,往外一抛,那头目便重重摔了个屁墩,放倒头目。刚刚的小弟却从地上爬起来,腰间拔出一把水果刀刺向梁兵,梁兵反应极快,向侧面一闪,那刀刺空了,梁兵就势一抓他手,一按手腕,那小弟手一酸,刀就掉在了地上,梁兵随后又一个过肩摔,将这个小弟砸在正要站起的另一个小弟身上。那头目还不死心,捡起刀刚想要再刺,岂料梁兵一转头瞪向他,头目只感到一阵如猛虎下山般的气势袭来,登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道:“好汉饶了我吧!”梁兵揪起他耳朵,啪地一个耳光,头目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梁兵又揪住他耳朵道:“告诉你,再敢让我看到你,就不只是挨顿揍这么简单!”那头目赶忙磕头,一边说着不肯了,一边灰溜溜地拖着两个小弟落荒而逃了。
“爸爸!”梁小虹冲过来一把抱住梁兵,梁兵眼里含泪搂住她道:“好姑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时,只见何敏从拐角过来,眼睛红着,带着哭腔道:“小虹!”梁小虹也冲过去,抱住她喊声“妈!”何敏扶住梁小虹肩膀,托起她的脸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捋着她被弄乱的头发道:“怎么样,受伤没有,那些人没对你做什么吧!”梁小虹摇摇头。何敏点点头,随即低下了头。梁小虹感到有些愧疚,说道:“妈,我……”话还没说完,只见何敏一抬手,“啪”给了梁小虹一记清脆的耳光,梁小虹捂着发烫的脸,看向妈妈,只见何敏抹了把眼泪道:“小虹,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管你一直很严格,是因为妈妈希望你幸福,妈妈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可是我错了,我所做的一切,不仅没让你感到幸福,竟然还把你推向危险之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妈……”梁小虹眼含热泪望着何敏,何敏接着道:“妈妈以为学习就是一切从来没有尊重过你的想法的意见,这是妈妈不对,从今往后妈妈不会再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妈妈尊重你的意见,可是……”何敏又一抽泣道:“你也要答应妈妈,不能让自己处于危险中,好么?”说着,挤出一个笑脸看向梁小虹。梁小虹泪如雨下,抱紧何敏道:“妈妈,我错了,我现在知道您做得很多事都是为了保护我了……我,我答应你,保护好自己!”“小虹!”“妈妈!”母女俩紧紧相拥,抱头痛哭。梁兵走了过来,拍拍她们两人的肩膀道:“好啦,外面冷,咱们回家吧!”说着,一左一右,搂着她们两个回家去了。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何敏和梁小虹决定一起再到医院看望赵玄,顺便给李瑛一个正式交代。“之前我不过一直是跟她赌气罢了。”何敏那样说。到了医院,病房里除了赵玄并没有人,梁小虹将为赵玄买的一篮橘子放到床前,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道:“赵玄,我和妈妈来看你了,这应该算是第一次,上次有些事被打断了,抱歉。”梁小虹和何敏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陪赵玄聊天,不一会,梁小虹忽然察觉到赵玄的手指动了一下。她起先不敢相信,于是又叫了几遍赵玄的名字,赵玄的手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双手都动了起来,眼睛竟然也渐渐睁开了。“小虹……何老师……你们!”赵玄轻声说。“赵玄,你醒啦,真是太好啦!”梁小虹哭着,一把搂住了赵玄的脖子。“哎呀,你好沉啊!”赵玄半开玩笑道。梁小虹也假装气恼地推了他一下。何老师看见他们两人这样也是一笑,随即,擦擦眼角的泪水道:“赵玄,你醒啦,真是太好啦,同学们都很想你,你要快点好起来,回学校啊!”赵玄点点头道:“放心老师,我一定快点好起来。”
几人正有说有笑的聊天,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只见李瑛走了进来,看见何敏和梁小虹道:“你们!”何敏站起身,笑着道:“李女士,我们今天是特地来和你说明情况的,之前我有言语或肢体冒犯还请多多包涵。”说着拱了拱手。梁小虹也道:“是啊李阿姨,我们之前冲撞到你了,向你道歉。但是赵玄的伤的确和我没关系,而且,赵玄他已经醒过来了。”李瑛听了这话,登时眼睛一亮,望向病床上的赵玄,赵玄也望向李瑛,眼含热泪道:“妈!”李瑛哭着扑到他身上,搂住他,在他脸上亲了又亲道:“我的儿子啊,你没事真是太好啦!”说着又哭了起来。赵玄忽然注意到李瑛手上的一个小本子,问道:“妈,这是什么?”李瑛有些支吾道:“啊,这……哦,工作证!”赵玄摇摇头道:“妈,不用骗我了,我知道,这是离婚证。”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李瑛叹了口气道:“唉,既然你认识,那我也不瞒着你了,其实我今天早上是和你爸去办离婚了,他净身出户,房子和存款都留给我们了。”李瑛紧接着又哭起来道:“儿子,对不起,妈本来想等你成年之后,可是……”赵玄却拦住李瑛,笑着道:“妈,没关系,其实我很开心!”李瑛有些诧异道:“我和你爸离婚,你很开心?”赵玄道:“你们平常在家里和彼此相处都不愉快,闹得家里紧张兮兮的,离婚了正好,你们两个都可以追寻各自的幸福,但只要你们都爱我,那就足够了。”李瑛捧起儿子的脸,欣慰地看向他道:“我真是有个懂事的好儿子。”不过随即又叹了口气道:“还有一件事,我已经从银行离职了。”李瑛本以为赵玄会很惊讶,谁知赵玄只是淡淡一笑道:“那太好啦,您以后不用紧张兮兮的了,也不用总是那么神经质了。”李瑛有一愣道:“可是那样咱们不是就没钱赚了吗,那样也行吗?”赵玄点点头道:“我只要在爱我的身边就够了,以前您总是为了钱神经质,闹得我也跟着您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想要去搬砖赚钱,毕竟我除了有些力量,也什么都不会了。”李瑛点点头,她此刻才终于明白儿子搬砖的始末,也明白了自己先前的行为对儿子的影响有多大。“妈,”赵玄道:“您答应我,您希望我幸福,可是我也希望您幸福,您幸福,我才有安全感,那样我才也幸福,所以请您以后不要再以自己的幸福为代价满足我了好吗?”李瑛点点头,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这一刻,她才真正释然。站起身,对着梁小虹和何敏深深一鞠躬道:“对不起何老师,对不起小虹,之前我因为个人情绪给你们带来太多伤害了,请你们原谅我!”何敏笑着道:“没关系,谁还没点难处吗,更何况,一家人之间当然要互相理解啦。”说着看了看梁小虹和赵玄,李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梁小虹和赵玄脸都红了,何敏和李瑛随即大笑起来,不一会,梁小虹和赵玄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玄清醒了,但仍然要一周才能学。第二天周一,何敏一脸笑容来到教室,脸上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咄咄逼人,反而还亲切的和学生们打起招呼,倒闹得学生们不适应了。梁小虹也早早来到学校,激动的想要告诉于兰周末发生的事,可出乎意料,于兰竟然没来!上午两节课过去了,于兰依旧没到,梁小虹开始有些慌了。“她那天给我的假条明明说的是一周啊,今天应该来上学的呀!”梁小虹越想越不对,在课间告诉了何敏这件事。何敏听完之后,也开始感到有些不对了,她开始回想起之前面对于兰的时候她的状态,双眼无神,皮肤暗淡无光,精神萎靡,没有一点朝气,俨然一个重病的病人。何敏这才向梁小虹打听于兰家里的近况。梁小虹将于兰爷爷脑血栓,父母打官司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何敏联想起最近在报纸上看到的“高中生抑郁症跳楼事件”,于兰的症状几乎全中,这才开始担心起来。“哎呀,我怎么先前都没有注意到呢!”何敏道,自责中,她翻出学生档案,从里面找出于兰父母的信息,给他们打了电话,将于兰家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他们。起先,于兰的父母还不相信,及至何敏说于兰可能得了抑郁症,他们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慌忙地开始往家赶了。何敏当下决定下午放学后去看于兰,于是那天她罕见的没有找学生约谈,一放学就急匆匆地赶往于兰家。
何敏到了于兰家,敲敲门,没人应,何敏又按了几下门铃,仍旧没人开门。何敏有些疑惑于兰去了哪里,这时,对门张大娘出门扔垃圾,何敏叫住她道:“老太太,我是于兰的老师,请问您,于兰她去哪了?”张大娘道:“先前每天这个点她基本都去医院给她爷爷送饭,但是最近这一周她不去了,我问她她也不说为什么,她现在应该在楼顶天台吧,她最近总爱去那里。”何敏一听见“天台”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对大娘说:“您听我讲,这不是小事,麻烦您,现在立刻去报警,火警,就说有人要跳楼!”大娘有些愣,问道:“跳楼,谁,于兰?不可能,那姑娘平时……”何敏一脸严肃道:“我没开玩笑,这很紧急,您去就是了。”大娘见何敏如此认真,也认识到事情不简单了,赶忙去报警了。何敏则飞快上了楼,当年的居民楼里面是没有电梯的,何敏从一楼一直爬到七楼,累得气喘吁吁,到了天台一看,果不其然,于兰就在这里,站在天台的栏杆之外。何敏看到这一幕,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但还是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她读到过,不能刺激抑郁症病人,不然他们会情绪激动。何敏强装镇静问道:“于兰,你在那里做什么?”于兰缓缓回过头,她的脸色除了蜡黄还有一丝苍白,她对着何敏阴森一笑道:“何老师,我在这里看天呢!”何敏道:“不如到里面来看吧,那里危险!”于兰摇摇头道:“不,老师,这里离天空更近,让我感到我就要触碰到它了,您看那云,还有那小鸟,它们多自由啊!”何敏意识到于兰的症状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于是索性选择先稳住于兰,便道:“你为什么要看天?”于兰道:“天空可以自由的驰骋,翱翔,我现在的生活都是压抑,没有人爱我,没有人在乎我,我在这世上活着也索然无味,不如飞上这天空。”何敏更害怕了,但还是不敢贸然行动道:“可是你还没有去,说明你还有事情没做,是什么呢?”于兰道:“我的爸爸妈妈,我还想再见他们一面,我要当面问他们到底还爱不爱我!”“如果他们不爱呢?”何敏问。“那我就离开。”于兰道。“如果爱呢?”于兰留下一滴眼泪道:“那我也离开,已经太晚了!”
何敏眼看着势头不对,刚想继续劝说,这时,楼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梁小虹上了天台,在她身后跟着一对中年夫妇,“在那!”梁小虹指着何敏和于兰叫道。那对中年夫妇看到于兰,异口同声喊道:“小兰!”于兰回头望去,那两人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爸爸于韬和母亲刘媛吗。“爸爸……妈妈……”于兰看着他们,眼中含泪道。“小兰,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别做傻事,快点回来!”于韬慢慢凑近前,伸出双手道。“是啊小兰,有我们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刘媛也伸出双手道。于兰望着父母,起先是笑,再然后突然大哭,再然后突然咆哮起来,吼道:“你们从来不在乎我,你们在乎的只有钱,钱,钱!”“怎么会!”刘媛道,她从来没见到于兰这样疯狂。“我们挣钱也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呀!”于韬道。于兰吼道:“你说谎,你根本不在乎我,你的女儿还没有你一个肇事逃逸的员工重要!”于韬低下头,也许是处于愧疚,他不再说话了。刘媛叹了口气,眼里含着泪水道:“小兰,之前是爸爸妈妈不对,爸爸妈妈以为有了钱你就可以生活的更好,可是事实是,你需要我们的爱比需要钱更多,所以我们决定放下钱,回来陪你!”“是啊小兰,我们不再走了,分店可以不要,钱可以不赚,女儿只有一个,从现在直到你高考,我们都陪在你身边!”于韬焦急地说。于兰看看父母,心中有些动摇,道:“你们真的可以一直陪着我?”两人仍旧异口同声道:“愿意!”于韬随即将手又向前伸了一点道:“快回来吧,小兰!”此时不远处,火警的声音已经响起来,消防员已经搬着气囊来到楼下开始清理场地了。于兰望望楼下,望望眼前的父母,将手一撑栏杆,去够父母的双手。怎料那楼顶的栏杆由于年久失修,再加上经常被于兰拽,此时早已松动不堪,“啪”一声裂开,于兰被断裂的栏杆一带,瞬间向楼下坠去。“啊!”尖叫着向后仰,眼看着就要跌落,这时,四只手用力牵住了自己,正是于韬和刘媛拼命抓住了她。“小兰,坚持住!”于韬咬着牙说。“我们一定不会让你走的!”刘媛也咬着牙说。于兰眼眶湿了,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父母一直爱着自己,他们的爱远比自己想的要多得多。“也许我该给他们机会。”于兰想着,止不住哭出声来。“小兰,使劲,我们拉你上来!”梁小虹和何敏分别拽住了于韬和刘媛的腿,四个人一同使劲,将于兰从楼边缘拉了回来。劫后余生,于兰扑在父母的身上抱头痛哭。于韬和刘媛也紧紧地抱住了于兰,一家人终于能够享受难得的团聚时间。
有了父母在身旁,于兰吃饭也香了,睡觉也实了,仅仅休息了一周,就重新投入到了学校,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活,现在的她,不仅身上又长了些肉,皮肤也变得白起来,多了些自然的血色,上体育课虽然仍旧跑不过梁小虹,可再也不是最后一名了。于韬和刘媛一直陪于兰到了高考结束,爷爷于国胜的血栓治好了,最后康复得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了。于兰后来考入了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老师,回到了母校三中任教。何敏再也不像以往那样鸡血,不仅体现在对女儿梁小虹,也体现在对她的学生,她往后的学生,再也没有说她是“老巫婆”的,反倒说她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的人比较多。梁小虹后来走了艺考路线,成为了一名演员,高中毕业后去了美国发展。赵玄考入了北京大学,毕业后自主创业成了一名企业家,而他的母亲李瑛靠着赵盼奇给的钱开了一家缝纫店,做起了她一直想做的事。几个人的未来都圆满了,再然后……
“小兰,小兰,起床啦!”于兰缓缓睁开眼,叫醒自己的是一个头发斑白,戴着粉红眼镜的女人。“何老师。”于兰说着,将那封信从胸前拾起放到桌上,那本《复活》旁边。“是小虹她们的事情吧,那丫头,还总是那么爱捣鬼。”于兰嘿嘿一笑道:“是吧,我们也很久没见了,真是想她呢。”何敏点点头,随即转身向着办公室外走去,于兰追到她身边道:“何老师下午只有两节课吧。”何敏道:“是啊。”“那一会放学咱们去看李瑛阿姨吧,她的店最近生意不错。”何敏摇摇头道:“不,我约了我老公今天一起去买菜。”“那明天呢?”于兰又问。“明天啊,明天我要和你妈妈一起去跳广场舞。”何敏笑着说。“那以后呢?”于兰又问。何敏长舒一口气,笑了笑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随即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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