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

读前预警⚠️直恋弯

我们漂浮在孤独里相遇 是偶然还是命中注定。

001

“诶老板，您瞅瞅我左肩这是不是有点掉色了啊？”岳明辉拉开刺青店的帘子，看着自己的肩膀说。

坐在店里的人看着他，一两秒的空隙流过，等岳明辉抬头时正好与他目光对上，他道：“老板今天没在店里，我帮他看店，你有什么事要不等他回来说？”

岳明辉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并不眼熟的男孩儿，笑着问他：“你是老板亲戚吗？他干嘛去了？”

“哦，我是他侄子，在北京念大学，帮他打打杂。”

“是嘛？之前没见过你呀，你来几个月了？你也会纹身吗？你身上有没有纹身给我瞧瞧呗？……”岳明辉托着下巴看着他问东问西，差点上手扒开人家衣服看纹身。

“哎哎，嘛呢小岳？这我侄子啊，别动手！”老板这时候回来了，救下被缠住不知道怎么回答岳明辉的侄子。

“没事儿叔，这个哥哥就是跟我聊会儿闲天儿。”李振洋微笑着回，不想让自己叔叔和岳明辉尴尬。

岳明辉倒是又来劲了，说：“老杨！你这可太不地道了啊，缺打杂的你找我呀！”又转头向着李振洋问：“漂亮弟弟，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岁数大呀？诶你刚刚还没回答我呢……”

老板把俩人支开：“小岳小岳，诶，诶，差不多得了，你今儿来干嘛的？”

“哦对，老杨，我这左肩膀上是不是掉色了？再补点儿吧。”

“行，你这个船锚的图案虽然纹得时间不长，掉得确实有点快。振洋儿啊，帮叔把那盒颜料拿过来。”

李振洋拿来之后，岳明辉又凑上去问：“你叫振洋儿吗？那你应该也姓杨吧？”

“不是，我随妈妈姓，我叫李振洋。”李振洋转身回了他一句，又向他叔叔道：“叔，那我就先回学校了”。

“得嘞振洋儿，今天多谢你啊。以后有啥事找叔，知道不？”

“这就走啦洋儿，回见！！”岳明辉抬起没用上的右胳膊，一个劲儿地跟李振洋挥手道别。

李振洋跟他点点头，关上了刺青店的门。

正是最热的八月初，酷热的阳光洒在店门口的葡萄藤，胡同里总是这样生机盎然。

002

自那以后，岳明辉频繁地光临刺青店，每周就是学校、家、Tattoo三点一线，居然也不去喝酒、不去练琴了。他反反复复地来店里就是为了能再见到李振洋，老杨都看不下去了：“小岳，你能不能别在我这没事找事了？”

“诶，不是，你那侄子以后不来了吗？”

“他不会给人纹身。”老杨一边忙着手里的事儿一边说。

“那他就不来啦？！不会可以学呀……”岳明辉有点沮丧，说到一半被老杨打断了：“这是他们学校地址，你要想找他交朋友就去找他吧。”递给岳明辉一张纸条，还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岳明辉立刻接过，笑着说完拜拜之后就飞奔到巷子口，打出租车去找李振洋。

003

岳明辉到北服时正好上午的课都结束了，他在教室里那么多人里一下子就找到了李振洋，那个个子最高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

他立刻上去勾住李振洋的肩，李振洋被他吓了一个趔趄，然后说：“你是那天那个？小岳？”

“害，你应该管我叫老岳，你比我小两岁呢。”

李振洋提议带他去吃食堂，他们学校做的麻辣香锅很好吃。

两个人找到地方取了餐坐下后，岳明辉又开始永动机似的说话：“诶，你学什么的呀？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服装表演。”李振洋对于他后面提的问题并没有回答。

“哦我知道！就是当模特儿呗？你好厉害啊洋洋儿。”岳明辉永远这样不吝啬地赞美。

李振洋把目光转移到他脸上，寻思这个人怎么说话总是带着儿化音，在这时岳明辉先打破沉默：“晚上咱喝酒去吧？”

004

灯红酒绿的三里屯，李振洋觉得很眩晕，红光照着冰桶和酒杯，烟味刺鼻呛着人，他视线很模糊。很显然他并不适合这种混乱的、光影交错的空间，但是岳明辉则忙着在和卡座里的其他人social，玩各种游戏。李振洋看到他这样，好像已经很适应酒吧文化似的，感到不适。频繁有人拿着酒杯来找他：“碰一个？”他都置之不理，音响放着又土又俗的音乐，震得人难受，拍了一下岳明辉的肩膀：“我不舒服，先走了。”转身被卷入人海。

岳明辉急得放下杯子，立刻起身，挤在人群中找他。

从背后看李振洋，肩膀很宽，好像厚实、温暖。但是没办法让人轻易靠近，再狠狠抱住。

等岳明辉追上李振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酒吧外面，他率先道歉：“对不起啊，我刚刚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以为你来过而且能玩得开。”

李振洋本来想说没关系，脱离刚才那个香水味酒精味混杂的环境，呼吸新鲜空气好受多了，听到后半句有点不乐意：“你把我当什么人啊？”

岳明辉好像不知道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让李振洋生气的，愣愣道：“什么什么人？洋儿……”

李振洋觉得他脑子缺根弦儿，气得口不择言：“你这种人啊，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种人一样？”

岳明辉感觉不对，发现李振洋好像生气到开始骂他，他不知道自己该先气哪个，话赶话说道：“我怎么了？你说清楚，我什么样人？”

李振洋白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事情从见到岳明辉第一次就变得莫名其妙。丢下一句：“懒得理你，走了。”动身在街边招呼出租车。

“诶洋洋，干啥呀，有必要吗？你不喜欢我下次不带你来了就行……好歹你给我个微信啊！诶……”

李振洋再没回头搭理他，两条又长又细的腿迈进出租车后座，跟司机师傅报了个地址：“去京旺家园。”

005

东五环外，京旺家园18号楼602。

李振洋正在门厅脱鞋，女孩从背后环住他，嗔怪道：“洋洋哥哥，怎么才回来啊？”瞬即埋在他的颈窝里。

李振洋热热的身体突然感觉到凉意，他打了个寒噤，意义不明地转身把手贴在女孩脸庞上：“怎么这么凉？”虽是关心，但语意冷冷的。

“一直在等你。”女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下周就飞英国了，你会来送我吗？”

李振洋挪开了捧着脸的双手：“看情况吧。”

“你这样子，我走之后你肯定不会想我吧？”

“别这样，小睿。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很清楚。”

“我不许这间房子有其他人住进来！李振洋，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女孩强硬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乞求。

对方笑了一下：“这不是我租的房子吗？”

李振洋的笑意让人捉摸不清，不知道他是因为喜欢女孩着急的可爱样子才笑，还是讨厌她那个没身份还吃飞醋的样子，而轻笑。

女生略微委屈又尴尬，气急了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绝情的人。”羞耻得想摔门而去。李振洋不想和她闹，用往常哄女孩最简单的方式，拉住手，拍了拍她后背道：“现在外面凉，今晚你睡主卧，我在客厅，好吗？”

四目相对，但目光里已经退却了往日温存。

李振洋突然想起岳明辉的笑，没心没肺，好像无论闯了什么祸都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他比自己讨喜多了。

006

一来好几天，岳明辉都忍住了没去找李振洋，只是添加好友那栏一直都寂静如死水，他猜李振洋的微信号应该用手机号也可以搜到，试了一下之后，他给这位“L”发了申请。

“L”新学期刚开学，忙着学校里的事，一个学妹加他微信时他才发现几天前就有人添加了他，申请内容是：“给我个机会道歉吧”。

李振洋晾了岳明辉几天才通过的，但对方还是很热情地问他：“晚上一起吃饭吗？”

李振洋许久没回，他又补了一句“这次不去三里屯了”附带了一个「呲牙」

的表情。

李振洋看他这样很好玩，回了句：“我晚上有晚课，八点才下。”

“没事呀，我们可以去吃夜宵。”岳明辉秒回，李振洋还在犹豫之时他紧接着说：“我在你们学校西门等你。”这下没办法拒绝了。

晚课就在离西门最近的表演楼上课，李振洋一出门就看到岳明辉真的在等他，路灯下男生划着手机，嘴角还叼着根未燃的烟，似是遇到什么急事，还没来得及点上。

李振洋悄默声地走到他身侧，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着，岳明辉惊讶地侧过身看到是李振洋之后释然地笑着，叫他洋洋。

“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李振洋说。

路上岳明辉递给他一根烟，没想到对方却说：“我不抽烟。而且我不喜欢烟味。”岳明辉又把烟收回去，嘴里叼着那根也放地上踩了几脚，捡起来扔到垃圾桶了。

他好像刚想起来似的，又问：“你不抽烟哪来的打火机啊？”

007

“你要来看我弹贝斯吗？我们乐队专场。”

“你还搞乐队呢？”

“想不想看？这周六，在我们学校。”

“到时候见。”

李振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样反常，明明是不喜欢社交的人，享受自己一个人待着，朋友之前对他的各种邀请他都会找借口糊弄过去。但是如果对方是岳明辉，那就不一样了。

岳明辉一连几天都在乐队排练，其他人都夸“连岳明辉都开始认真了”，所以他也没那个精力去骚扰李振洋。好像喜欢一个人就是很渴望和那个人见面，于是见面前的时间都用来精心准备，过得特别特别快。

周六下午，李振洋第一次来岳明辉的学校，也不知道怎么去他给他发的那个礼堂。

正在他刚想掏出手机导航的时候，倏尔身侧出现一个女孩，问他：“你是李振洋吧？”

女孩看他有点窘迫，再次开口道：“抱歉，吓到你了吧？我是岳明辉的朋友，他让我来接你去演出的地方。”李振洋点点头说：“没事，我们走吧。”

岳明辉的学校很大，走到要去的地方也要十余分钟，两个人尴尬地走着，倒是李振洋因为188的身高和那张有棱有角的脸被路人纷纷侧目，旁边的女孩显得更尴尬了，率先打破沉默：“你来得还挺早的，吃过饭了吗？”

“嗯……没有，我们学表演的晚上一般不吃饭也没事。”话落又是一阵沉默。李振洋并不怎么会说话，尤其和陌生人，怪不得别人觉得他又高冷又“生人勿近”。

他刚想挽救一下，开口道：“你是岳明辉的女朋友吗？”

女生正好几乎同时问出这句：“你是岳明辉的男朋友吗？”

两个人尴尬地互相看着，都得到了答案。但明显，李振洋更迷糊一点。

“行了，这儿就是他跟你说的那个礼堂，我还得去后台，你自己玩吧。”女生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李振洋有点被刚才的对话冲击到，反复琢磨着刚刚女生说“你是岳明辉的男朋友吗”……

突然手机提示音响起，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我今天的航班，你真的不送我吗？

消息上方甚至连个备注都没有，只是一个单薄的微信昵称“JX睿”，李振洋没有回复，摁灭手机的一霎——

礼堂的光突然从场光变成了紫色的、微弱的，照在空荡的舞台上。台下的人欢呼着鼓掌，有好多人喊着乐队成员们的名字，岳明辉也不例外，而且他的亲友团声音最大，女生最多。

台上的人，垂眸，拨片拨动着贝斯琴弦。李振洋就那样静静地盯着他，他想一直一直看着他，等他开口。

岳明辉抬眼后，一眼就认出台下、站得离舞台最远的李振洋，看着他眼睛，扶着立麦开口唱道：

” 你的梦落在我手心

月亮映罩着光也照着你

逃亡在危险的黎明

……

你美的像画 我说不出话

你擦身而过 脉搏跳十下 “

演出结束后，乐队一起谢幕鞠躬，很多人蜂拥而上抱着花束想送给岳明辉，但他就像那晚在三里屯一样，拨开人群，跑到李振洋面前。好像一个考了满分的小孩拿着试卷，想要夸奖。

“好厉害啊贝斯手，你唱歌也好听。”李振洋笑着夸他，这是岳明辉第一次看到他大笑，笑得这么开心。虽然李振洋双手揣在兜里，风衣领子高高的，看着还是很冷淡，但是两个人的笑意让彼此温暖，是寒天里的阳光。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看live，不太懂，不像他们都拿着花来看你。”

“没事啊，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李振洋刚发现岳明辉细细的脖颈上戴着项链，悬挂着的是他刚刚弹贝斯用的拨片，上面刻着“Y”。

他再次看向岳的眼睛，认真地说：“岳明辉，问你个事儿，你是不是喜欢我。”

008

北服北门外的一家粤菜菜馆，靠窗紧里边那桌儿坐着的是李振洋和一个女孩。

“你别哭啊，咱们都是同学，有我能帮的我一定帮。”李振洋递过去几张纸巾。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女生哭得眼睛红肿，带着哭腔说。

“确实，我也没想到你还会来找我。”李振洋低着头说。

女生抬眸看他，怯生生地问他：“高三那件事，你还在怪我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你？其实……”

“没有，没有……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你跟我说你也考来北京了，我都快忘了你了。”李振洋故作轻松地说。

“当时，是我太自私了，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就是我太害怕了，我也没有被表白过，我当时就觉得高三肯定要好好学习呀。我也没想到那是你艺考前一天，那样伤人地拒绝你，真的很抱歉。”

“没事啊，都过去多久了。”李振洋一听她提起来的是这茬，他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忍不住笑，全是黑历史。

“害得你没考上那个好学校，我回去一搜发现是211呢，要是没有我，你肯定不至于在这个破二本。”

“不是……你说什么呢，我学校都是这专业最好的了。也是，你这985大学霸肯定不知道。”李振洋本来挺开心，听到后面半句瞬间下头。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女孩儿哭得更伤心了，感觉自己更被李振洋讨厌了。

李振洋不懂怎么安慰异性，只能继续递给她纸巾，等着她情绪平复下来：“所以你找我是想干什么？”

“没，没什么事儿了。我要回学校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女孩把本来想跟他说的都憋回去了，拎起包匆匆走了。

李振洋木讷在原地，甚至没起来送送她。对于他自己，他也知道女孩来找他肯定不止是跟他诉苦985大学的绩点考核有多严格，他也知道自己在高中最喜欢的女孩一直都是对方。但是再次见面时，曾经的悸动已然不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高中时那个对谁都温柔、看谁都深情的人，也学会说出冷血的话、拿出事不关己的态度。

他只知道自己一整晚都在想别人，想那个人怎么还不来找他。

009

李振洋从他叔伯那里讨来了岳明辉家的地址，纹身店老板笑嘻嘻地说：“你们俩可真有意思，他前阵子来找我问你，你今天又来找我问他。你们年轻人啊，太腼腆，有啥事儿直接互相问呗！”

“好。”李振洋淡淡地回答。外人都看得出来，他和岳明辉都太拧巴了。

他们家离Tattoo不远，走路大概十分钟就到了。他在路上给岳明辉打了个电话，但是对方没接，李振洋本想着碰碰运气看他在不在家，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李振洋听到里面说话声微微嘈杂，可能是正好有朋友做客吧，最终还是按下了门铃。

这是岳明辉爸妈的房子，也是他从小长大的二环内顶楼复式。屋内觥筹交错，岳母正端上来一盘苦瓜炒肉，美滋滋地和饭桌上的人介绍这是他儿子做的，“小秦，快尝尝！明辉小时候，每次家里来客人都跟我在厨房吵着说要做苦瓜炒肉给人家吃，他也就会做这一道菜啦。”

“钟老师，您太谦虚了，养了这么好的儿子，明辉其实日常里还挺会照顾我的。”这个叫小秦的女孩，眨着眼睛看岳明辉。对方则是笑了笑，再无回应。

此时门铃响起，岳父正准备动身去开门，小秦急忙道：“我来吧我去开门，岳叔叔您先坐着吃饭。”

门外，

李振洋没想到，来开门的是个女孩。

一片安静之中，岳明辉从认真吃饭之中抬起头，发现李振洋罚站在原地。

*N

两年后，李振洋已经很久没见过岳明辉了，自从上一次的争吵和闹掰之后。

他也没想到，能在自己走秀的秀场看到坐在T台边观众席的他。他从侧台偷偷看着，岳明辉还是那样表面斯文，戴着眼镜显得多有文化似的，蓝色西装衬得他更大气，袖筒和裤腿的细节处都一丝不苟，笑着和身边的姑娘们谈艺术，浑然一个纨绔高干子弟。

李振洋充满不屑和蔑视地心想：的确和他本人无异。

今天李振洋只走两套衣服，上台时间也就那么几分钟，

“所以你左肩为什么要纹一个船锚？”

“没为什么，就年轻不懂事儿呗。”

“她肩膀上，不是也有？”

“你哪来的我俩照片……别这么记恨我了呗，洋洋～”

他还是如往常，当那些不好的破烂的都没发生过，动不动就黏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