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退 傻的

一个人想要苹果,于是他退,他的世界从此变成了傻的。

 

苹果,在从前是神秘又至高无上的。

小时候的他,是为它垂涎三尺的赤足男孩儿,黝黑的脸蛋上那两个灵动炽热的眼眸,装着他对苹果的无限渴望。每天放学之后,他和伙伴们常常讨论着苹果的口味。

“我说是甜的,跟白糖一样!”

“你怎么知道不是跟辣椒一样,辣的你斯哈斯哈……”

每次他们说话的时候,总有个看上去是变态跟踪狂的人背着手悄悄跟在他们后面,还偷偷笑。他和伙伴们一致认为那个人在笑话他们谈论的话题,于是他们总凑到彼此的耳朵边,悄悄地说:

“我们换个地方,这个人老跟着我们。”

 

长大的他,是一个看上去得体的成年人,对苹果的幻想却持续在心中蔓延,不停歇。刘镇上只有一个人在进城后吃过苹果,那人受万人瞩目,不论过了多久,镇上的人都对他点头哈腰。他暗暗狠下心来,

“我早晚也会吃到苹果”。

 

苹果,在后来是无聊至极的。

在城市里打工一整天,西装革履的他只好拖着身子回到出租屋。打开冰箱,他总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巡查一遍冰箱,其他水果都被吃光后,才会气馁地啃上两口苹果。

苹果在口中咀嚼,他摊在沙发床上,细细回想这一天在职场里的憋气事儿。没错,他还是在对别人点头哈腰。就因为竞争对手去海外留过学又是他直属上司的亲戚,充满工作经验的他又被新人逐出实习期了。他暗暗狠下心来,

“我早晚也会把别人淘汰”。

 

再后来,他果然如愿以偿,刘镇的男孩跑进了CBD,成了总经理。

他每天吃着最高贵的水果,那是从全球各地空运过来的。而且,他现在手里正握着清理员工的大权。那天他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和他一样有黝黑的脸蛋,手里攥着一个刚啃一口苹果就跑进了面试房间。

他好久没看到苹果了,尤其是没被切到果盘里的,用塑料袋包着的苹果。他盯着苹果发呆,伴着女孩富有激情的演讲。

 

这天下班,他特意去菜市场,买苹果,他觉得这样更有从前的味道。精挑细选然后捧着一个苹果的他在人群里格格不入,他感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正在人流中徘徊,他听到嘹亮的声音。

“叔叔,来这里结账啊!扫码,你不会吗?”一个顶着寸头穿着凉拖的小男孩叫住了他,他是帮家里人看摊子的。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结账,不知道如何扫码付款,他在这个世界里像个傻子。

 

回到别墅,他又将苹果放到一边,打开电脑继续回复邮件了。事实上,他最讨厌回复邮件了。直到夜深了,他终于能歇会儿,想起苹果准备去找时,他发现儿子抱着苹果睡着了。

 

他的儿子没见过苹果,于是在他眼里,苹果是神秘又至高无上的。

 

他看着儿子,想起今天菜市场里悠闲的卖菜小孩,想起那个公司新来的充满干劲的女孩儿,他想起原来的自己。想起一次次暗暗许下的誓言,他又一次狠下心来,

“我要回到刘镇,我要回到自在快乐的生活”。

 

他辞职了,把别墅卖了,把钱捐了,几乎是两手空空地又回到刘镇了。

 

别人都说他真是傻了,乡亲们看他走时归时一个样,纷纷对这个进城失败的人评头论足。

他引以为傲,“这才是生活的本真啊,我已寻得真善美了”!

“我傻?都说我傻,我看你们才最傻!等你们见过了世面,才知道我返璞归真的大智慧啊!”

他这样想着,自鸣得意。

 

可是,他从没想过回到刘镇之后要干些什么。他不仅和生活脱轨,更和刘镇脱轨了。

天天在家呆着?

他在家里足足呆了一周,天天就是睡觉,可算把这么多年的觉补回来了。

然后呢?

他知道,他最怀念的是和朋友们玩的那段时光,可是当年的朋友都在忙活自己的生活了,谁有空搭理他呢。

他却是不死心似的,到村子里的主干道抓小孩陪他玩。每天蹲在学校门口,孩子们一放学就偷偷跟着他们。

起初还只是跟着,后来就是慢慢加入。

可他加入不进去的,

他又被排挤了。

“这个人总是盯着我们,我们换个地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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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评论了“苹果 退 傻的”

  1. 哇!结尾的呼应亮了!是回味很长的一篇…“苹果”是一种欲望孩子气的想要,长大后的执念,放弃…是一种“好”的选择吗?
    —————————————(举伸缩炮提问)———————————————-
    首先,是我刚刚问的,这个世界是我们这个世界吗?感觉苹果的稀有度前后有点差别。感觉苹果显得很贵,但在大城市也没有那么稀有,甚至对于一些人,是唾手可得的。苹果是一种很淳朴的欲望,自然,获得以后就失去那种淳朴了
    另外,涡虫觉得“他”返回大城市的选择是返璞归真吗,或者另一个“极端”——是傻的吗?或者这只是种自然事件的记叙?他的选择像一种缩影。

  2. 一个闭环。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结账,不知道如何扫码付款,他在这个世界里像个傻子。“为啥CBD成功人士不会扫码结账?

    刨除唯秋朝提及的苹果稀有程度前后有异,整体读下来感觉这个男人始终是被动的。他始终不知道自己真的要什么,总是被鼻子前吊着的什么带着走。那么他的“傻”就不能当作结论,而是应该被当作初始命题(预设)了——因为他反正也没真的改变什么。那么这个故事似乎不大有意思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涡虫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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