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李莉像往常一样推开家门，上班。

傍晚的城市没什么稀奇的，胡同交着楼宇。近来多雨，天气总是湿冷，尤其没太阳的时候。李莉裹紧黑风衣，长长的，看不见脚，她像是飘在路上。说来也快，下个转角就到了地方，倒显得在家中的准备工作尤其冗长。几户人家的锅气钻出来罩在单元门口，李莉低头穿过去，上楼。

“当当！”
“咯吱——”

一个白背心的长发络腮胡站在门口，皱着眉看着她，看见对方飞快点了点头后，转身进屋，将饭桌上的两盘剩菜端进厨房。出来时一只手在裤子上抹着什么，另一只手将白背心往下使劲扯了扯。李莉伸出一只手，男人摇摇头，她又缩回一根指头，随后便看见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一百元。现在她也开始皱眉了。

“凑活着还能用，或者还有干净一点的，不过都是零钱。”

她听出语气中的不耐，在男人快要放下手时，犹疑着接过那两张快不成样子的纸币，塞进风衣兜里，又脱下它挂在大门口的挂钩上，和他进了屋。

李莉推开门，马不停蹄，

她的风衣落在那个人房子大门的挂钩上了。

第二天，李大爷在楼道里发现了一个趴着的人，半边身子在大门里面，脑袋已经没了。

公安局接到报案时，李守正正在吃外卖，麻辣烫浓重的气味裹着巨大的吞咽声在他周围隔出了一大块真空地带。报案人是被搀着进来的，其实“搀”已经是体面的说法了，准确来讲是被拖进来的。

十分钟后，李守正把刚吃下去的鱼丸、油菜、午餐肉连同早饭一起吐了出来，花花绿绿的铺在地上，和现场一样惨烈。

“这是第几起了？”
“好几起了。”
“上次那个头不还没找着。”
“恶劣！极其恶劣！我从就职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恶劣的事件！连环杀人，还把人家头给变没了，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杀人狂！”局长拍桌起身怒骂。
“我们在尽力封锁消息，尽量减少市民恐慌……”
“屁用没有！现在小道消息已经满天飞了，社会影响早就造成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破案！是追凶！不是这些没用的公关！公关能把凶手逮回来？”

“李大伟，男，23岁，洛城本地人，是最后一个与死者见面的人，”

“死者在晚上九点四十五左右进的小区，十点半出来，十点五十又回来，然后就再没出来过，推测是在这个时候遇害的。”
“法医鉴定报告出来了，死亡时间大概就是在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

“李大伟在十一点急匆匆出了小区。”

“大晚上十一点去找个不认识的男的？”
“她就是个上门鸡，就算是凌晨三点去市长家里我都不奇怪。”
“可她不是妓女。”
“怎么着？”
“她不是妓女，连家政都不是，就是一餐馆服务生。档案上也没有什么卖淫嫖娼的不良记录。”
“那她就不能是心血来潮想去卖了？”
“人之前买彩票中了百十来万，房子都买了，那餐厅还是个高档餐厅，一个月能赚小一万，算上什么奖金绩效一年二十万都不成问题。她出去卖淫，赚那一二百，图什么？”
“嗐，能有谁嫌钱多啊。”
“胡扯。”
“那你说她为什么大晚上去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家，还是去一个肄业在家成天不务正业的邋遢男人家，难不成那是她男马子？”
“……别成天鸡啊马啊鹅啊的，你是个警察，能不能有点警察样，弄得一天天跟黑社会一样。”
“你先别转移话题，就告诉我她为什么大晚上去一个丑鬼家里。”
“……不知道，所以我一开始才……”
“还是的。福尔摩斯说过，当所有可能性都被排除以后，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不可思议，那都是真相，真到不能再真的真相，知道吗。”
“……问题是咱也没排除那些可能性啊，只是……”
“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吧，我也不跟你胡吣这个，她是啥跟我也没关系，她爱是啥是啥，只要不碍着我把那个混蛋缉拿归案就行。”

“李守正……他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凭什么别人行他不行？”
“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着他不靠谱，难堪大任，但你有没有想过，有一样东西，只有他有，其他人都没有。”
“什么？”
“比他素质还低下的道德底线。”

李守正死了，但头还在。死因是窒息，身上还有不少外伤，看着像是匕首这种短刃利器造成的，又小又密，唯一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在

李九不喜欢这种天气，阴沉沉的，看着就那么憋闷。他深吸两口气，加快步伐。

今天是上工的第一天，李九先是忘记了工服上的名牌，又在一个转角差点撞到了一个急匆匆的络腮胡子，之前一直在十字路口的烧饼车今天不知怎的也没了影，使他只能钻进旁边一家有着巨大门框的早餐店，咬着牙买了一份最便宜的包子，十九块八，还只有三个，小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