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被抓走了。
兴国屈坐在钢铁厂的冶炼炉下,正午的太阳将他脸上那些羞于见人的新伤暴露无遗,因此他越发地将头埋入膝间,过往的人群并没有精力注意到他,大家都被吸引到礼堂,看什么批斗大会,偶尔几位小同志路过他,便要凑上来拉他一块参与到这伟大且光荣的事业中,只是一瞥见他白色衬衫上拿红油漆写的“反革”之类的标语,便恶狠狠地向他这名“阶级敌人”啐上一口痰,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洁之物,远远的便跑开了。
不过兴国早就没有了反抗的心思,他的心脏和此刻他的父亲一样,被扯出来,按在舞台上,衣不蔽体般接受着来自广大人民群众唾弃的目光。
终于他忍不住抬起了头,却并不充满勇气,反倒像一只街边野犬,为人群高举又挥动的胳臂与双手而颤抖,因此只能零碎几眼望向远处。
周身的号喊声越发激烈了,人海沸腾着,大喇叭咆哮着,红黄的旗帜卷起阵阵呼啸,赤色的狂风形成了,要审判所及之处的任何生灵。
兴国的视野逐渐被狂风刮起的粉沙所蒙蔽了,恍惚中,他找见了父亲,那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白色的油漆连同鲜血从头顶渗出,滑过,最终落在父亲最珍视的黑色列宁装,那是他刚参加生产时,为父亲买来的,而父亲为了庆祝他正式成为建设社会主义的一份子,少见的收受了,只在学段初会穿到学校去,并骄傲向他的学生们展示这份礼物。
而现在,他的学生正在台下摇旗呐喊,成为了狂风的一部分。
在父亲“毛泽东思想万岁!”的高喊中,狂风降下了闪电,雷鸣般地穿透了父亲的胸膛。
兴国不敢再看了,只是跪伏着,慢慢的倒了下去,婴儿般蜷缩着抽搐,任由沙尘掩盖。
昏沉中,包含着生命之希望,血肉之力量的羊水,在恒久光明的辐射下,波光粼粼的滚涌奔腾而来,将他携走。
在这初生的冥迷中,兴国做了个噩梦,梦中没有了社会主义,没有了钢铁厂,没有大礼堂和舞台,一切血雨腥风连同意识泯灭,在记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听见父亲下学推开家门,呼唤着“兴儿”,他知道,晚上又有面条吃。
在共和国的新生中,一名新生儿诞生了。
自评:
大体上很满意,不过遗憾的是篇幅小,能写清楚的事情很有限,因为矛盾冲突必然是需要更多的平淡做铺垫的,不然没法让读者与角色有互动。
如果一句话概括剧情,可能是“棋子、弃子和旗子。”目的不是批判那段岁月,毕竟早有无数前人和反思怪这么做了,反倒是想体现人类在绝望的时代下,如何以逆流之身份,同所谓大道真理相悖。因此结局是半开放的,可以以为兴国死了,也可以将其视作殉道者,总之怎么样理解看个人,但身体和精神惟有经历了双重摧残才能展露生命璀璨之处,最终都逃不开新生的意象。
缺憾大抵是没有的,题就在这里,无非带着脚铐,笨重地跳着芭蕾舞罢了。
很独特的文风,有些荒诞感,又带着难以形容的美感,有一些,嗯…梦一样光怪陆离又奇丽的感觉?
对于篇幅限制,也许可以用寥寥几笔提一笔父亲为什么被批斗,他是被冤枉,还是因为与时代浪潮逆向而行?
兴国是被动的,他做了什么?若他可以去做,他将要做什么?
如果补一补这些细节,而不仅仅是写场景、其他人来衬托,让兴国和父亲去做些什么,会不会更好地体现你的思想?
不知道臭老九这词你听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