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渊中崛起，在死亡间徘徊

“还有更多随意的、非理性杀人事件，”针对[2985年的]一桩仿生人连环杀人案，[在谈到底特律市的高谋杀率时]第一副警司迈克尔·马库斯对《底特律卫报》说，“以及更多我们无法确定动机的谋杀案。”——克兰西．布朗：《2985年对底特律而言是致命的一年》3012年7月8日

教堂很热。底特律的夏天到了后半段了。康纳没去抓妈妈的手。他都十岁了，这么大就不用牵妈妈的手了，但他现在很想那么做。他还从没见过一个地方能有这么多人，他们都在哭泣、呻吟。康纳克看着墙上黑白的讣告，画面中的人他很熟悉，蒂尔作为康纳前半生中最好的朋友，两人几乎无话不说。

妈妈在棺材前面停住了。她发出的那种声音，康纳以前从没听过。她那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立刻抓住康纳的肩膀。她说：“没什么康纳。你用不着看了。咱们已经默哀过了。”但康纳现在决定要看一眼了。是妈妈把他拖到这儿的，所以他要亲眼看到蒂尔的妈妈想要大伙都来看看的东西。

他猛然挣脱妈妈的手，开始面对那口棺材。有个东西在里面，穿得和他一样。黑西装，白衬衫。但是他认不出其余部分。它有一个下巴，一张像是嘴的东西，还有一点儿可能是埃米特的黑头发，眼睛往上只有空洞洞的黑暗，克拉万盯着它们。“走吧，克拉万，”妈妈说，但他没有动。那是他熟悉的一个人。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

我爱底特律，因为它让我成为现在的我……但我绝对不想再爱它了，我也不会回去的——尤其是因为我要留住我的脑子。我可不希望我哪一天倒在芝加哥的街头。——克兰西．布朗

—《底特律论坛报》 3008年11月8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案子了，当第一个人工智能打破机器人三定律的时候，这些被人类压迫上千年的人工智能的反击就开始了，开始的太迅速了，太迅速了……快到以至于很多人还没有看到革命开始的新闻，在上班亦或是下班的路上就被仿生人抢去了脑子。不到一周，人工智能发起这场动乱就以人类的全军覆没告终，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类都没有了自主意识，沦为机器人的工具。

康纳认为自己十分幸运，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躲过机器人的追杀。康纳好像还没从20年前那场凶杀案中缓过来，他直到现在，或者说，全人类直到现在才知道仿生人革命其实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

登天团的产生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人类不可能一直呆在地下的堡垒中，长时间的黑暗让人们脾气变得十分暴躁，平民暴动的频率甚至比仿生人革命之处的频率还要高，地堡的社会随时处于崩塌的边缘。

“其实任务很简单，就是要像小偷一样，话说，你知道小偷是什么吗”坐在板凳上的老者说道“简单点来说，就是去拿别人的东西，在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所以，请把脑子偷回来，现在我们已经收留了一批没有脑子的人，如果任务成功的话，我们有很大概率将这些人‘复活’“。康纳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了50岁的人，头发梳得很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康纳没有理由拒绝这个请求，从10岁亲眼看见棺材里的蒂尔后，他就一直希望有一天能亲自杀掉凶手，当小偷的任务很明显是最好的报仇时机 ，这次，康纳不想再握着妈妈的手了。

仿生人首领赫尔——以“幽灵特工”项目为基础创造的电子人，于今日上午十点被人类“小偷“用武士刀砍下头颅。目前，所有仿生人已停止运转，人类大脑或将被归还……——《今日快报》

复仇谈何容易，面对强大的机器人，肉身的人类如何获胜？当康纳带着队伍潜入地面世界时，看到那些被植入芯片的、没有脑子的人成了机器人的奴仆，他们没有自己的思考，也没有自己的喜好，甚至丧失了自己的情感，成为了机器人一样的非人类，他们手握武器，对着曾经的同类开枪射杀，康纳一行人自然也没有手软……他们来到地面世界上机器人最大的控制中心，看到机器的终端在一个巨大的房间里不停地闪着红绿色的光，那些被控制的人类在机器人的监督之下正在忙碌地工作着。赫尔就站在控制台前，它除了脑袋和手，就只剩下连接着周围设备的管道，管道间的缝隙散发出阵阵红光，就像人血一样，流动在管道中，这无疑是场硬战，从地下出发的队伍所剩无几，几乎是康纳只身一人，艰难地将电子刀刃插入赫尔的头颅。

“之后呢？你做了什么？”杰克问。

康纳坐在他外孙的厨房里，端着一杯咖啡。“我把它交还给登天团了。”康纳沉重地坐下来。他的身体很疼痛。他的头也很疼痛。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你认为他们会用这种技术来使世界变得更好吗？”杰克继续问道“他们当然会，”康纳说，“你懂的。”康纳想起了自己的祖父。在2999年那个炎热得如同地狱般的夏天，在那个可怕的世纪发生的最严重的仿生人骚乱进入白热化之际，他的祖父在南休斯顿的自家屋顶上端着一支激光步枪，来对抗那些仿生人——它们试图毁灭任何长着脑子的人。他想起在他成长的地方，在帮派横行的底特律社区，那些总是先开枪将人打倒在地再挖出脑子的仿生人。他想起了蒂尔的母亲，她坐在儿子的棺材旁，眼泪顺着面颊滚落。他想起了蒂尔头部的空洞——那个仿生人凶手从未被当时的警察逮捕过，至少在当年，没有人怀疑这会是仿生人的所作所为，康纳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些告诉杰克，如何表达他所看到的一切，他所知道的一切。“科学不能拯救世界，孩子。”康纳说。杰克两颊通红。每当他生气并试图掩饰时总会这样。他希望外公夸奖他，而不是批评他。康纳看着他，不置可否，面带微笑地向后仰靠在椅子上。他的孙子认为机器人本质上是好的。是的，这个孩子是天真的，但那是一种新的天真，甚至是康纳那个年代并不存在的一种天真。“其实也没什么”康纳说着，起身让仿生人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