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不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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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youthwrite.pro/2023/10/22/%e6%88%91%e7%9a%84%e5%ad%a9%e5%ad%90%ef%bc%88%e4%bf%ae%e6%94%b9%e7%a8%bf%ef%bc%89/ 

我加入异能预备队三年了。

三年来,在“魔鬼教练”姜队的魔鬼训练下,我的体能和异能都有了非常可观的提升,现已成功加入了首波出外勤杀丧尸的尖子队。

尖子队里我是年龄最小的。虽然我知道哥哥姐姐们的时候能力比我强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比我大几岁,更早加入预备队,但我还是不受控制地仰慕他们,想要变得和他们一样厉害。

所以我像半年前为了加入尖子队一样拼命地努力,每一次体能练习都在尽全力去做,每一次异能练习都试图击碎所有的靶子。但我还是追不上他们。

姜队找我谈过,说我的初始异能是辅助方向的,强行通过练习去改变异能提升会很慢,对身体的消耗也很大。他希望我能改去辅助队训练,也答应我就算去了也会保留我在尖子队的位置。

但是我不甘心。

军事课有句话叫“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如果我真的想要保护好我现在最爱的人,也就是尖子队的哥哥姐姐们,拥有一个可以攻击的技能比起把防御技能练到炉火纯青在我看来要更有性价比。

想到这里,我又凝实精神力击穿一排十米外靶子,空出一块的靶心透出后面的绿色迷彩布。在感觉到精神海只剩下浅浅一个底以后我不无遗憾地停手,换下训练服回宿舍休息。

我穿过军部走廊,对不时与我擦身而过的队长、长官们行一个军礼,他们也会冲我微微颔首,然后抱着文件行色匆匆地走向会议室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我最终的目的地是宿舍,但在之前我先拐去了烈士碑,就像每次晚上自己加训后那样。

但是今天,就在我站定到石碑前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一位和我一样不请自来的家伙。

他身形修长,看着甚至有点瘦弱,虽然撑得起身上这身军装,却又有些格格不入。五官立体,剑眉星目,未褪去的稚嫩和初成规模的成熟交织着,仿佛看破红尘般的气质从黑色瞳孔蔓延至他的每一根头发丝。

不是所有人都会应用军事课的那句话的。

比如现在迎面走来的这个家伙——尖子队的“奶妈”,凌尘。

我挺讨厌这个家伙的。仗着自己的异能是治疗就去后援队训练了,只有尖子队的配合练习他才会来。

女巫还有解药也有毒药呢,治疗异能怎么就不能衍生出带有攻击性的异能了。或者就算不能,他也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训练啊,身上没几两肉的怎么救人,他都没劲把伤员带回来。

原本加训完来找晴天姐姐的好心情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打破,我不爽地撇撇嘴,把兜里准备好的一朵梨花放在了石碑前,转身离开。

虽然我很想跟他完全没有交集,但很遗憾,异能补充剂目前只有他知道配方,我如果想要维持我的高强度训练只能定时找他拿。

他每次都在说“这个试剂有一定副作用,慎用”一类的话,但我至今都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他就是怕我知道配方而已吧。真不知道这种家伙怎么俘获那么多姐姐的芳心的,纯靠脸和吊桥效应吧。

烦躁间我已经站在了宿舍门口,抬手看了眼表,还有十五分钟熄灯,时间还早,于是我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地推开了门。

和我同宿舍的三个姐姐大概已经洗漱好窝在床上了,三双拖鞋都乖乖趴在梯子前。听到我推门的声音,三个脑袋从各自原本拉得严严实实的床帘里齐刷刷地探出来。

“小袁你回来啦?”睡在我邻床的雅姐率先开口,南方人温婉的口音软糯糯的,我很喜欢听她讲话。

“嗯,我简单洗漱一下。”我点点头,一边应着一边抬脚拐进了卫生间。

等我带着一嘴薄荷味出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躺回去了。不过床帘还留了个小缝,方便我们晚上聊天。从他们嘴里我时常能听到凌尘的名字,甚至睡在我斜对角的辛苒就是那家伙的追求者之一。

我之前问过他们对于凌尘这种主要在后援队训练的行为的看法。当时三个人顶着三张花里胡哨的补水面膜,诧异而迷茫地对视一眼,然后用一种更加不解的语气回答:

“没怎么吧,毕竟他是奶妈啊。”雅姐顿了顿,又好像恍然大悟般松了口气,“而且再者说,小袁你真的把你自己逼得太紧了啦。别说他,我们都没有那么高强度的练习。”

怎么连她们都这么觉得啊。

半个星期后正好是我照常去凌尘的医室拿异能补充剂的日子,所以上午训练一结束我就溜达到了医室门口。

“真是孤傲的家伙啊,不写医务室非写医室,嘚瑟什么呢。”我在心里骂骂咧咧,手上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敲响了门。

此刻我第31次地深刻感受到了“技术卡脖子”的憋屈。

等了许久,里面都没有传出一点声响。我有点奇怪,便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回应。

“这家伙不会病倒了吧?”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我莫名很想得意地大笑出声,有一种终于可以看到这家伙吃瘪的愉悦感。我试探性地推了推门,确认锁住了以后把精神力凝成一把钥匙,塞进锁眼里一点一点试。

就在我几乎要成功的时候,一道淡淡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怎么,我们天赋极高的小袁同志要在私闯军部后再来私闯我的医室吗?”

我被吓了一跳,差点直接跪地上,精神海都让他吓出了波涛。我上次私闯军部的黑历史整个预备队都知道,但是又一次被提起来还是怪尴尬的。我收回精神力,露出一个礼貌但凶巴巴的微笑:“我这不是担心你晕倒在里面,想要打开门查看嘛。”

“谢谢你担心,”他嗤笑一声,垂下眼睛逼近我,把我逼到了门上,“但我不会在房间里有任何人的时候锁门,下次就不用尝试了。”

身旁的锁眼传来“咔哒”一声,他坏心眼地一推门,我直接往后栽了过去,正好结结实实地砸在前两天齐训刚摔青的伤处。

“嗷!你!”我龇牙咧嘴地要爬起来找他算账,却看到这家伙已经拿出了整整一试管架的异能补充剂。

“我什么?”他拿着试管架,淡淡地看向还地上的我。

“……真。帅。”我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

“这是这个月的份额,你拿走吧。”他抽出十根试剂,放在了他面前的病床上。我撑起身体走到那张床的另一侧,伸手要去拿那些试剂。

“诶等下。”就在我的指尖几乎要碰到那根试剂的时候,一道残影从我面前掠过,“叮铃”一下卷走了所有的试剂,“我还是要提醒你——”

“凌尘你到底够了没有!”一连串的捉弄终于引起了质变,我愤怒地冲他大吼,打断了那句我早就知道内容的话,“你这个懦夫不跑前线,你不要耽误我!我可不像你,连冲去前线保护队友的胆量都没有!”

他在我突然的爆发后一愣,慢慢放下了为了防止我抢到而高举试剂的手,神情一点点沉了下来:“我懦夫?”

“你难道不是?”积攒已久的怨气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我冷笑着继续说了下去,“你要不是你为什么不跟着我们一起训练?你难道有什么先天疾病?而且模拟战你为什么永远都在最靠后的掩体后面?就这么怕死吗?”

他听罢对上我的眼神半晌,最后垂下眼睛发出很轻的一声叹息,说:“那要不我们打个赌。”

“什么?”我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变成了落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跟着他的思路走了下去。

“月底的首次外勤,你如果把整个队的受伤率压在20%以下,我以后就跟着你们一起训练。”

我的攻击力数据比起他们强攻系的异能者肯定不够看,但是对丧尸一击致命还是可以做到的,所以我是负责队员们的背后的人。受伤率压到20%以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照我以往齐训的情况,是需要我再努点力才能够到的数据。

“当然,如果你没有做到,我要求你以后参与后援队的主训。”

听到这里我一愣,没有想到这家伙会这么要求。

不过也是,这样最杀人诛心。

“那说定了。试剂给我。”

我朝他伸出手,接过他递给我的试剂后转身就走,顺带一把摔上了医室的门。

首次外勤在日复一日的训练里飞也似地到来。这个月为了跟凌尘的赌约,日常训练我都没舍得用补充剂,于是今天出基地的车上我身上那一排补充剂叮铃咣啷地响。

“小袁你……补充剂带得有点多吧?”坐在我旁边的雅姐试探性地开口。

“可能吧。”我伸手制止了试剂们继续相互碰撞的动作,撇了一眼和我坐斜对角的凌尘,“毕竟真的出外勤还是带多点比较好。”

“那倒是呢。”

没了试剂相撞的声音,车厢里更加沉默,只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

虽然这半年来教官们也有抓一些丧尸回来给我们训练用,但是那就跟疫苗一样,是“减活丧尸”。现如今真要去正面刚真丧尸了,换谁心里都有点犯怵。

凌尘这个因为异能特殊已经跟着出过好几次外勤的家伙除外。

不知道这样的沉默又持续了多久,越野车终于停了下来。我们解开安全带之后戴上对讲机的耳机,把身后的防护面罩带上,随后车厢门被打开,我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了下来,自觉站成两排。

“对讲机都带了没有?”最后一个跳下来的姜队问我们,他的声音在面罩下变得有些瓮声瓮气的,但比起我以前听到的任何一次都要严肃。

“带了。”

“现在调到14频道,这是我们这次外勤的频道。”他顿了顿,等我们差不多都调好以后继续说道,“这次外勤是你们的首次外勤,会有正式队员们在远处保护你们。但是我不希望你们会因此懈怠,我要求你们发挥出比平时训练更好的水平,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备战队形,解决北面100米外的微型无异能丧尸群,尖子队外勤开始!”

我们宿舍都不算强攻系的:雅姐水系,辛苒李子都是植物系,所以我们都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负责远程帮主攻手们减轻负担。

所以在我们距离那堆丧尸群二三十米的时候,队长就已经让我们停下了,他们再走十几米。到了这个距离也足够那群没有理智纯靠本能的丧尸注意到我们,于是这几百只丧尸就好似嗷嗷待哺的动物幼崽扑了过来。

“卧槽,这么多?!”前面的几个有点被震惊到,因为平时在基地内训练的时候教练只能给我们拉来十几只,就算上次保证鲜活,至少一对二对于我们而言也没什么难度。

也不是没练过一对多,但是一个人打不用顾忌别人。但这次还要顾忌别跟队员撞车自损八百,我们可就没有把握了。

“分散一点!避免误伤!”队长在对讲机里喊到,于是前面的主攻们也就散开到差不多间隔十几米,这样一来对于我们就很不利了。

“我们、我们也要做主攻了吗?”辛苒的技能是最辅助的,唯一的攻击性是藤条抽打,胜在伤害很高进了尖子队,但胆子一直不大。

“对。走吧。”我打开精神海准备着,往前微微走了几步。

不出我所料,这个宽度除了会导致一部分丧尸冲着我们来,还会导致主攻的后背危险。但是辅助位的人数做不到一对一保护主攻位,所以我们分散着向前站一点解决那些即将穿过间隙的丧尸。

雅姐的水系异能单独使用只能站控制位,并不能站攻击位。但好在辅助这里还有个小霜,她的技能是寒风,这两人加起来也算个能打攻击的冰系异能,于是小霜扛起雅姐两人打远攻的大任,剩下穿过来的丧尸要交给我和李子等人。

“辛苒你控制和扫尾,顾着点雅姐她俩,李子泉姐咱走攻击。”我判断了一下局势迅速决策。军事课成绩我在队里排第二,第一是队长,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同样可以下令。

话音刚落,我们三人就开了异能迅速进攻。李子的树枝一路插过去,跟穿烤串似的扎穿一排丧尸的脑袋,然后连树枝带丧尸一块儿甩到几十米开外去;泉姐几乎是化身豌豆射手,雪球突突突地射出去一连串,然后就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一片丧尸,被李信炎等几个主攻歼灭;至于我,用精神力凝出的针精准地刺进那些即将偷袭的丧尸的眉心,大脑小脑脑干“一针三脑”,然后等辛苒的藤条把地上的丧尸尸体卷去消化。

我们至今没人知道辛苒的藤条为什么还是个食腐植物,但是不得不说清理战场格外好用。

精神海在高强度的战斗中被快速清空,然后又被异能补充剂迅速地填满,其他人也是如此。而且不只是异能,大家的体能也要跟不上了,尤其是那个用刀来发挥毒系异能的主攻手,都快要抬不起刀了。但丧尸的数量却好像没有明显减少,还是密密匝匝的一片行尸走肉。我们也没有听到对讲机里姜队说情况有变下令撤退,证明情况还在外勤范围内,我们也没有停下的时间。

好在直到目前为止,大家都没有受伤,身上挂着的零星血污都是丧尸的。

上一管补充剂刚喝下去不到五分钟我的精神海就又要见底了,我猜是因为我现在还有很大一部分精神力消耗在维持住自己的神志,毕竟这样频繁的补充和消耗对于精神力者是相当痛苦的。

咬牙又拆开了一管补充剂,出基地时身上的十五管试剂现在只剩下三管。我仰头迅速吞下几口液体,警惕着四周的情况,暂时用枪解决那些丧尸。突然间我发觉精神海的增长有些过头,刚觉得有些不妙,已经形成海啸的精神力顷刻间淹没了我。

眼前开始出现仿佛肥皂泡上的波纹一样的彩色影子,但不妨碍我看到有几只趁火打劫的丧尸好似一瞬间激发了疾速异能一样闪到了我面前,把我包围在里面。我想要凝实精神力突围,但刚冒出这个念头精神海里就传来钻心的刺痛。

“完蛋,过载了。”

我和凌尘的赌约无疑将会以他的胜利告终,但这已经不足以让我痛苦。

眼前哪怕色彩已经严重扭曲失调却仍然清晰的场景才会。

我看到扛着雅姐的小霜被丧尸一爪挠破了脖颈,蓝紫色的鲜血就像是水从爆裂的水管里喷溅出来一样撒得到处都是,那点温热也落在了我的脸上,而他身上的雅姐也因此栽进了丧尸堆;前面李子冲过来要救雅姐他们,树枝四处乱插着丧尸然后甩飞它们,后面的辛苒惊叫着朝我这跑来,绿油油的藤蔓扫开了围着我的丧尸,但下一秒她们两个同时被丧尸扎穿了心脏,眼神里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前面主攻的李信炎等人没有了后面的援助,很快就被围攻过来的丧尸群吞没,不知道会不会像晴天姐姐一样甚至做不成丧尸……

我的意识愈发混沌,眼前明明灭灭的好像坏掉的放映机。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了。

我被黑暗吞没了。

我感觉我沉进了深海里,一个劲地下坠。但那只是我的感觉——因为四周一片漆黑,其实也分不清哪边是上,哪边是下。

我想着雅姐他们。因为我的自负导致大家的配合失误,希望凌尘这个家伙能把他们救回来,不然我就是导致尖子队全灭的大罪人了。

我想着姜队。他说的是对的,我不适合做攻击位,异能消耗太快了,真正战斗的时候很容易过载,然后就会成了拖后腿的那个。

我想着晴天姐姐。明明说着要保护大家,最后不仅还是让大家来保护我,甚至成了害了大家的那个人,明明我不想这样的。

我甚至想到了凌尘。他的叮嘱不是没有道理,一切抛开计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之前不是没有副作用,只是还没有质变而已。

我好像还在往下沉。我应该真的是在往下坠吧,周围越来越冷了,也越来越黑了。我好想念我柔软的床,我暖和的被子,我熟悉的小兔子,我舒服的拖鞋,我有点糙但很透汗的训练服,我用了很久但还是弹性很好的皮绳……

就在这时,我隐隐约约看到眼前有一个光点。那里是上吧?我拼命抬起疲惫酸软的手臂,但却仍旧够不到它:我的手抬不起多少,它也太远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召唤,光点变得更亮了一点。几乎冻僵的胳膊仿佛也解冻了一些,能再抬起来一点了。

就这样在手和光点的相互促进下,我看到光点像我提取记忆时那样一点点破开黑暗,一只冰蓝色的大鸟飞了进来,托起我朝光的方向飞去。

好吧大鸟这个说法有点俗,但哪怕那本我从学校顺出来的《中国传统神话故事》都快被我翻烂了,我也分不清这只神鸟是凤、凰、还是鸾。

它的羽毛像水晶一样闪烁着绚烂的光,摸起来柔顺而有一丝丝温暖,很舒服,好似抚平了异能过载带来的精神波动。躺在它的背上是那么平稳,纵使它“扶摇直上九万里”,窝在那羽毛里居然比躺在我的小床上还要安心。

“你是谁。”但是尖子队基础的警惕性我还是有的,哪怕我真的很想就这样在神鸟身上睡过去,我还是掐着指尖强迫自己清醒。

“我是凌尘。”神鸟的声音淡淡的,就像凌尘本人。我很努力地抬头看去,并没有看到它的嘴在开合。

“你怎么证明?”我又问道,手上动作准备着有不对就随时跳下去。

“你每个月来拿异能补充剂的日期是1号,每次10根。”

“不够特殊。”我又往下挪了挪,警惕地瞪着它。

“你战斗时的一个小习惯是驱动精神力针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会动手指,会很大程度上地影响你的准头。因此上次队内匹配你跟我对战的时候,你被本来要攻击我的精神力针划伤了食指内侧第二指节和第三指节的交界处。”

“……继续。”

“你喜欢奶酪黄色但是奶酪过敏。”

“不是这个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我向上爬了几步,扯着神鸟脖子上的羽毛摇晃它的脑袋,以至于它往光源飞的动作都被我搞得有些颠簸。

喜欢的颜色不难知道,随便看看我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作战服之类的不算,多少都沾点奶酪黄。

但是丧尸病毒爆发以后我很少跟人说起我奶酪过敏,毕竟已经没人还有闲心做这种不必须的调味品了。

“疼疼疼别摇了再摇你会掉下去的——我给你做了检查的时候顺带测了过敏原。”除去刚开始的痛呼,他的语气几乎全程没有变化,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感受到了几分其他的情绪。

“所以我现在在哪里啊?”我翻过来趴在神鸟身上,好奇道。

“精神海深处。像你这种过载的异能者只有我的异能能帮忙找回意识,当然前提是对方像你一样配合。”

“哦。”我应了一声,在神鸟蓬松柔软的羽毛里扒拉出一个窝,舒服地躺了进去,片刻后才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这只神鸟是你的异能吗?”

“是,怎么了?”

我没回他,只是趴得更随意了。

“你。”他难得吃我的瘪,一时间又拿我这个病号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

也许我真的掉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神鸟飞了很久,距离光源好像也只近了那么一点点。

“你知道吗,我曾经也像你一样。”也许这段旅途太远了,一路上太黑太寂静了,凌尘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哦?那我真是太倒霉了。”我闭着眼假寐,随口呛了他一句。

“……我说认真的。”

然后他没再管我怼不怼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刚进预备队的时候被分到了我老师那里,他也是一个精神系,比我现在还怂蛋,实打实的怂,实战恨不得躲我后头。”

“蛤?”我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十分诧异的表情。

“但他属于在异能方面天赋极高的那种,最快的一次差不多半个月就升了一阶,而且技能数量也特别多。所以他体能格斗之类的成绩其实很差。”

“但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后卫。他兜得住当时队里任何一个人的失误——当时一个作战队人数差不多是咱们现在的两倍吧。”

“我嘞个豆……”

“当然他的年纪也差不多是你的两倍。”我听到他轻笑了几声,但这次我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笑声里的落寞。

“我知道我的异能有多重要,所以我也很希望自己能拯救尽可能多的人。但我的老师从来都压着我不许去前线,我感觉我在他身上见过技能最多的时候,就是要冲去前线被他拦住的时候。”

“他一生都在贯彻一句话,叫‘辅助要守,奶妈要苟’。直到那次遇到一个异能是能把吃掉丧尸并融合成自己的血肉的超级丧尸,是他最先发现了这个丧尸的弱点并从队长手里要过了下令资格。我从没见过他那么严肃的样子。”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半晌,我虽然除了他的呼吸没听到任何其他声音,但我也看到了一个消瘦的少年向后靠在椅背上,用指尖捏着眉心,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是基地损失最惨重的一次,但也是我们打过的最重要的一场胜仗,他没有让那只可怕至极的丧尸踏进基地一步。”我之前从没听凌尘说过“丧尸可怕”一类的任何一个字,这次却一上来就是“可怕至极”;但他没有细说这只强大到另那个同样强大得可怖的老师感到不安的丧尸,我也不好提起他的伤心事,便只是听下去。

“他正常战斗只用了一管异能补充剂,但你猜猜他用了多久的异能?”

“嗯……五个小时?”我目前不用补充剂的极限是战斗模式半个小时,这样算下来外勤的时候我都不敢想我用了多久。

“12小时38分钟。”

“蛤???”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姑且不论这个人长时间地消耗精神力的作死行为,光是这个精神海大小都够我吃惊一阵了。

“那他喝下异能补充剂以后撑了多久?”

“这个东西对他来说用处不太大,他精神海太大了。我没记错的话也就一个小时多。”

我只觉得要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个精神力用法哪怕不是自己在用也够我受的。

“所以他的过载我根本救不回来。他直到那只丧尸真的死掉才倒下,我后脚马上就开了异能去捞他的神志。但你知道有多沉吗,我根本抓不住他,抓住了也只能被他带着一起往下。”凌尘的语速越来越快,但我还是听到了他极力想掩盖的哽咽,“他被我弄醒了,他笑着叮嘱我不要留着他的身体,等到我能把他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浪费组织太多资源了,所以……”

终于,再难压抑住的哭声猛地爆发了出来,连托着我的神鸟都张开嘴悲鸣一声,向光源飞去的动作有些不稳。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凌尘,一时间有些恍惚,没有打断他的悲伤。等到他稍微平静一些,我才开口:“烈士碑上有他?”

“他写在第一位,最前面的28个名字都是那一场战斗里牺牲的,烈士碑就是为他们建的。”

晴天姐姐的名字差不多在七八十位,大概后来把那场战斗之前牺牲的人也记上了。

“所以袁荷鸾,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老师教给我的那个道理。而且,你真的很像n……我的老师。”

凌尘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我喊了好几声都没听到下文,只好安安生生躺在神鸟身上。

不久后周围的亮度骤然增加,我抬头看去,光源已近在咫尺,强光刺得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神鸟托着我穿过了光源,顷刻间驱散了周身的寒冷,把我抛到了一片柔软温热的仿佛云彩一般的地方,让人浑身都软了下来。

于是我睁开了眼睛。

我没有在云上,而是在凌尘医室的病床上。我侧过头四处看了看,围着病床的那一圈帘子拉得严严实实,而轻轻掀开右边一角就能看到凌尘平时放药剂的柜子,我应该正好就是在月初来拿补充剂时凌尘放过药剂的那一张病床上。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凌尘摆弄他那堆试剂的声音,也没有其他病人的呻吟声,甚至好像连呼吸声都只有我一个人的。左手边的输液袋里装着一些乳白色的液体,我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大抵是一种代替进食的营养液。

“原来我已经晕过去很久了?在精神海里光顾着吃瓜忘记问雅姐他们怎么样了。姜队会不会开除我啊?头好疼……”

我把右手从掖好的被子里抽出来,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想着。一两分钟后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随后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伴随着铁质托盘里玻璃制品晃来晃去的清脆声传到我的耳朵里。

“唰啦”一声,拿着托盘神情忧虑的凌尘出现在拉开的帘子后。他对上我不安的眼神后愣了几秒,随后试探性地问我:“醒了?”

“嗯。”我嗓子干得要命,只能发出一点气音。他很快反应过来,把那一盘原本大抵是要给我注射进去的药剂随手放在另一张病床上,去床尾把病床摇起来一些后又给我接了杯水,回来从床头柜抽了根吸管放进玻璃杯,然后递到了我的嘴边。

曾经最瞧不起的人刚把我从过载里救回来,等我刚转变对他的态度就看到了他这么面色无异地照顾我。这种对比让我别扭得不行,不好意思去看他黑水晶一般的眼眸。我垂着眼睛看水面很快地降下去一半,然后清了清嗓子,看了他一眼又撇开头:“你赢了。”

“……啊,确实。”

“雅姐他们……”一想到彻底淹入精神海之前的画面,我就感觉鼻子一酸,眼泪马上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便把头扭得更开,“还好吗?”

“这我不太知道,她们在医务室,我只是要负责你这个补充剂中毒的。”

他的声音很平淡,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由得觉得雅姐他们怕是凶多吉少,自责推着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掉。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在哭,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盒抽了几张递给我。我看他发现了便也不再忍着,抱起膝盖把头埋进去,然后放声痛哭起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雅姐李子泉姐小霜辛苒呜呜呜呜呜呜我对不起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诶诶诶不是你别哭啊,他们好着呢。别哭啊别哭啊,我不让你去后援队了还不行吗。”凌尘在一旁凌乱,大概也是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只能把纸巾盒塞到我手边,还时不时担心我左手上的输液针跑位。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跟那、跟那有、什、什么关系啊,本来、本来就是、我能力不够,我当然、要去了,不然、不然继续、祸害他们吗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袁?”就在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道神似雅姐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我抬头看去,透过朦朦胧胧的水雾,我好像还真的看到了雅姐。

“……雅姐?”我抽噎着问那道身影。然后听到她“诶”了一声,走过来抱住了我蜷缩成一团的身体。

“怎么啦怎么啦哭什么呀,我和李子她们还没拐过弯就听到你在哭,是不是凌尘欺负你了?”

“呜呜呜呜呜没、没有……”我伸出手去抱住那个熟悉的人,被泪水堵住的鼻子嗅到一点点雅姐的洗发水味,把脑袋埋到了她的颈窝里,“是我自己、太、太弱了……”

“怎么会呢,前天外勤结束姜队还夸你呢,说你人小异能还挺厉害,把大家的失误都兜住了。”

“啊、啊?”雅姐替我擦了擦眼泪,我这才看清后面跟着的小霜还有李子。小霜脖颈上没有任何触目惊心的伤痕,李子就算穿着紧身衣也看不出来胸口有缠着一圈圈绷带的痕迹。

“你们……都没受伤?”我瞬间止住了眼泪,上下审视了一番雅姐,同样没看到有什么伤口。

“我们当然没事啊,你过载之后姜队立刻叫了暂停,剩余的丧尸几乎一眨眼就全部被正式队干掉了。”说到正式队,李子又一次露出了那种无比崇拜的表情,“我什么时候也能进正式队啊——”

“……凌尘!!!”

后来我才知道,但凡当时我回了头,看到了凌尘那个忍不住偷笑的表情,我都不会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又观察了两天后我终于可以下地正常生活,于是我立刻去找了一趟姜队。

“报告。”“请进。”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关上后先朝姜队行了个军礼才开口:“我决定去后援队跟主训。”

姜队帮我倒水的手一顿,直起身来看着我:“我刚想说你这次的表现足够你留在尖子队主训。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嗯。”我点点头,“我听凌尘说了烈士碑的建造缘由,我觉得我有必要开发一下我的致幻技能。”

“那臭小子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姜队似乎有些意外,反应片刻又无奈地笑了笑,“也是啊,你跟他老师太像了。我说怪不得他这两天怎么突然本性回归了,原来是心结解开了。”

我听罢,抽了抽嘴角。

的确,这几天的凌尘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虽然表情还是冷漠的,嘴却从斯内普变成了雪姨。一天天那个嘴哒哒哒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比泉姐扔雪球还狠。

雅姐对此评价:“虽然觉得他这样话多是件好事,但我真的怀念那个高冷凌尘了。”

喜欢高冷凌尘的辛苒已经要自闭了。

就在我收回这些胡思乱想的同时,我余光瞄见正要坐下的姜队的瞳孔间闪过一道光,看上去好像是光线变化导致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违和。

我刚要思考深究下去,下一秒,我又一次感受到了那道能看穿我心事的目光。我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凝出精神力针刺向那个方向,结果那道目光真的消失了。

“那好吧,你如果决定了要去后援队,那我就给你办理手续了。”姜队在表格上写着什么,说完这段话便朝我摆了摆手。于是我又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等我出了办公室,我突然发现我的鞋带开了,于是我索性蹲在门口系鞋带。出乎意料的我还听到了办公室里面的零星谈话。

“姜队你差点搞死我!她差点就扎到我眼睛了!”

“她天赋真的很高,这一点跟老袁真的很像。”

“她过载深度差点我就抓不到了,而且在过载后恢复这么快,还能有所提高。真是不得了。”

是夸我嘛?我有点窃喜,系完鞋带就走了。

作者阐述:

爆字数的一篇小袁后续,情节挺多的,感觉可能会有些叙述不清。

拓展了小袁的交际圈,本来试图写感情线的发现实在没空,而且小袁这铁树啊一点土松不了。

无数次经历了小袁和凌尘不受控制然后强行圆回来的过程,感觉这次塑造人物终于是开始脱离自己了,感觉会与自己很不一样。

进开头和收尾的时候剧情有点生硬估计还得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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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评论了“医者不自医”

  1. 喜欢这结尾。妙妙的。

    叙事是有些乱呢。人物是她们自己,强行圆回来当然未必是最好的办法。

    我们至今没人知道辛苒的藤条为什么还是个食腐植物,但是不得不说清理战场格外好用。“这句话不是在上篇出现过,就只能在我梦里出现过了。

    嗯。最喜欢大鸟背上部分。那种硝烟弥漫中最珍贵的温暖和揭示,做得很好。而且谁不喜欢蓬蓬松松鸟羽深处呢。虽然逻辑上,小袁恢复意识后第一件事难道不就该问问她最在意的队员们怎么样了吗(甚至前面说她是为保护队友们而战的)?她这就聊起来了……我不能接受。

    其次喜欢归来后,从医务室到小袁醒悟去找姜队。叙事有目标,紧凑。

    相比之下,前面大战开始前(包括打赌)都有些平地起楼的突兀感。
    lc之前在小袁生活里有多大分量?小袁的动机缺缺,感觉她莫名就跟lc搅到一起了(动词使用不当,就内意思哈)。这部分因此显得冗长。

  2. 进深版人物问卷(15分钟)
    1、如果ta有机会为自己写回忆录,你觉得ta会看重自己一生中的哪方面经历?具体到,ta会致力于讲述什么时刻?
    2、职业:ta职业生涯中最经受挑战的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ta是怎么应对的?带给ta的后续影响有哪些?总体说,这种挑战来自于外界还是来自于内心(例如某种性格弱点)?
    第一次外勤。有和姜队之间的考核约定,也有和凌尘的私下打赌。全力以赴但是似乎有些过头,意识到可能有些事情就算能做好也不是它的最佳形态。后续侧重会放在辅助技能练习。来自于内心想要保护大家的强烈愿望和自身实际能力的矛盾。
    3、家庭;家庭中(无论小时候的家庭还是成年后自建的家庭,都可以),ta最在乎谁?他们如何相处?谁最在乎ta?为什么?ta最甜蜜的记忆是哪一次?最不好的记忆是哪一次?那一次,发生了什么事?
    4、性格:如果有机会回看,ta认为自己性格的优点是什么?(ta会想起哪些事情“作为例证”?)ta会痛恨自己的哪些特点?(ta会想起哪些事情“作为例证”?)
    优点是面对挑战无论如何都全力以赴,不会轻易受外界影响。比如同时面对凌尘、姜队、雅姐等人的否定,仍然选择了尝试攻击型辅助路线。缺点是有点轴,神经大条,对于认定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直到过载时看到的幻觉才意识到辅助自身的安全的重要性。
    5、外界:对ta自己来说,是受了哪些外界影响,ta才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对你(创造ta的人)来说呢?
    晴天的死和郝闫的记忆(对于一个11岁孩子来说还是太残酷了一些)。
    我觉得除了上述两点,如果没有凌尘日常状态的对比以及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她不会这么偏激。
    6、想象……文中曝光的ta这个事件,有或者没有,对ta来说都一个样吗?(会有本质性影响吗?会有些微影响吗?会有看似无但实则有的影响吗?)那影响是怎样的?
    我觉得会有本质影响,她可能会一直走攻击型辅助位,但是因为周围没有认可而感到迷惘,但是自己又放不下攻击,心理上很疲惫。

    进深版作者阐述(15分钟 )
    1、你心目中想要展示的人物核心特质是什么?
    初稿跟上述目标的差距在哪儿?(哪里是你想要、但感觉没写出来的)
    就是她在保护他人和保护自己之间的平衡是如何调整的。感觉外界的影响没有写出来,而且这种平衡有一种略生硬的转变感。
    2、你觉得自己选取的情境/事件是(展示人物核心特质的)最佳选择吗?
    如果不是,你现在想来还有什么其他可能的情境/事件可选?
    我觉得还可以,但是可能也有更好的,只是暂时没有其他想法。
    3、具体说,你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第一,外界的影响,或者说其他人在这件事中收到的影响和反影响感觉没写完全。第二,情节之间的衔接和逻辑需要调整,时间线需要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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