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呲

爬行

关于幼年时的一个动词,我最先想到的就是“爬”。

然后我想到似乎应该挑选一个更加体面或者日常的动作,至少不会在念出来的时候引人发笑。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讲出这个故事了。它可能会在某天被我置之脑后彻底尘封,那么,还是让它在笑声中永远存在吧。

膝盖和双手承重,手掌先行身体跟上,在还没上小学以及刚上小学的那三四年,我总是在地板上或者床上爬行。与支撑面大面积接触以及低伏的视角可以营造一种安全感。

这当然挺不正常的,超过三岁的孩子都应该更熟练地运用自己的腿而不是膝盖。因此每次被大人发现、尖叫着制止的时候我都觉得情有可原。现在想一想,被制止的原因总是地板会弄脏我刚换上的干净衣服。这好像有点奇怪,一个行为怪异的孩子难道不比一件可以被放进洗衣机翻滚并在三十分钟后变得焕然一新的衣服更值得被关注吗?

热爱这项运动的可能原因,我总在幻想自己是一只四肢着地身体被毛的哺乳动物,比如马、猫、狼之类的,在森林或者草原上踱步。

而停止这项活动的主要原因是,某一天我在瓷砖上爬行时,不小心从阳台的玻璃推拉门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很遗憾我并非像自己想的那样是一只猫,而且也不是爬起来很可爱的婴儿了。我是一个丑陋的光秃秃的两脚兽,这个确切的认知让当时的自己很惊恐。

写这段的时候我又试着在地板上爬了爬,试图回忆童年的感受。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我的天哪!我的天哪!”,并没有多么可展开的内容。

在停止爬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直到近期,我经常梦到自己在用四肢奔跑。变成一只羚羊在草原上奔跑,身后是追赶的猎食者。或者是在参加赛跑可我突然趴下了,心里惊恐地大叫这可怎么办大家会怎么看我的同时有觉得这实在是太爽了不想站起来。

我从小就不想当人,或者说觉得自己不是人。小时候的体现是对爬的热衷,现在是会莫名其妙发出一些呜呜嗷嗷的类似于小动物叫声的声音。久而久之周围人都习惯和我交流得不到回答只能得到一声“呜”了。真是太好了,不想思考的时候就变成动物吧。

 

咬和舔

又一个我是动物不是人的佐证(。)综合起来看我好像是什么会到处溜达乱啃街边绿化带的没礼貌的羊。

曾经听人说,婴儿最敏感的部位是嘴唇和舌头,他们用这两个地方感知世界。好吧,那我可能直到现在都还没学会怎么用眼睛观察。

最常咬的东西是按动笔末端的按键。思考或者无聊的时候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于是用牙去咬,用舌头去舔,久而久之它们变得不再光滑和透明。这也是为什么别人向我借笔的时候我总是很犹豫。对不起!

吃雪糕和冰棍剩下的那根木片片,从来没有一根能完整地从我嘴里逃脱。先是叼在嘴里软化,用牙齿顺着纹理一点点咬,木片就会变成一根根纤细的木刺,然后一点点用牙撕下来,木刺会在剥离脱落的过程中逐渐变粗最后变成木块。最后解剖完成,总感觉隐隐约约有木刺黏在口腔里了。

紧张和尴尬的时候会忍不住舔手指,实在很抱歉,但我最常感到紧张的场合就是课堂上。一开始甚至无法察觉到,知道初中某次上课被老师cue到,边嘟嘟囔囔回应的同时注意到同桌狐疑的眼神。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嘴里了,舌头和上颚还非常配合地开始嗦起来。救命啊。

 

也有可能不是做人太难了,只是保持正常太难了。如果我是一只羊,可能反倒会用两只蹄子站起来吧。

avatar

1人评论了“咚呲”

  1. 同样不情愿做人的人来了

    这也太有趣。感到每周看到唇角含笑意一米六几的你都远不是“真正”的你。“用牙齿顺着纹理一点点咬,木片就会变成一根根纤细的木刺”撕扯木棒的部分,让我嘴里 好像 感到了那股木头味儿(或许是口水味儿),同时隐隐回想起了铅笔杆的木屑和铅味儿。如果可以,好想和这样一头羊在绿化带里里外外散个步(想养羊和猴子是我长久的愿望)。

    说起来,村上春树曾经说过人认识事物的速度的事情。他说作家这种人往往是用最老实的法子去认识世界,因此如果以所用交通工具作比,作家大概是用11路的。没有办法,只能这样扎扎实实一样一样去了解。我觉得“爬”也带有这个味道吧。没法如直立的人那样傲慢,因为能看清楚很多比人类低矮的事物,并且如果看人就得仰头。没法快速。不以效率计量的人生,听起来是让人羡慕的(也许唯一的缺点是费裤子……)

发表评论

滚动至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