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命题大作品（终稿，实在没有时间改二稿了）

自由命题大作品

一

从一个个螺丝，一块块钢板，到一个完整的机器人只用了几十分钟的时间。硕大的烙印狠狠地印下了一个编号：517。

517微微能看到了一点亮光闪烁着，模糊飘摇的画面中似乎有一个黑影，渐渐画面变得清晰稳定，黑影是一个男子，只见他挺着肚子，脸上的肉似乎已经横出来了，挤着一个小小的斜斜的眼睛。“很高兴为您服务”一个声音从他的喉咙处不自觉地发出，“不错”，他咧着嘴，敲了敲517的金属脑袋，“这响声还挺亮，带走吧”他使唤着。“行，王总”一个带着小眼睛，瘦高的年轻人用胳膊勾住了517的肩膀，向屋外走去。镶着金边的门一打开，人的喊声，齿轮的嘎吱声，钢铁的碰撞声，履带的滚动声一股脑的挤了进来， “嘿，谁让你开门了，把门给我关上！”屋里的叫喊声在工厂的嘈杂声中便也没有那么刺耳。带着眼镜的年轻人没有说话， “好的。”517不自觉地回应着，门自然地合上了。

“这就是你的工位”戴眼镜的人说。517面前是一台也是一台机器，履带表面还粘着机油，上面有一个几个指针，几个齿轮，几块表盘，几块玻璃，517知道这是安装钟表的。“小鬼”，那个瘦高个的年轻人喊着“你来告诉他”“好的，李经理。”一个18岁的青年跑了过来。李经理走了，“这个很简单，没有什么”，青年说“就是这样，这样一拧，这个扣在这上面……”517没有听，他看着李经理走远的背影。“会了吗？”青年一脸期待的看着517，一个完整的钟表摆在了履带上。“嗯”人工智能当然知道怎么安装一个钟表。517笑了笑，他知道笑是没有错的。“行了，你每天就做这个吧，应该每天8点到晚上5点都要做这个，当然吃个午饭上个厕所也是可以的”，青年说到“你以后就叫我小张吧。”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517，”517笑了笑，手上已经快组装好一个钟表了。

517开始了工作。他的机器双手似乎就是为安装、拆解之类的活所生的。很快履带上的钟表已经有些堆积阻塞起来。午休时候的工厂中总是闷热。小张拎着桶可乐来到了517身旁，带着几个好工友。“看，517，工厂第一次来机器人，一上午装好的表比我们一天的还多呢。”几个工友凑近了端详着，一会拍拍517光亮的外壳，一会摸摸印着“517”的烙印，“就是，比你们这群懒汉一天做得还要多”，李经理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喝什么可乐，喝可乐能有劲干活吗？你们这群懒汉，迟早有你们好受的。”李经理瞥了他们一眼便走了。“嘿，小张”，517第一次和人打了招呼。“我是老曹，我干很多年了”、“我是小伟”、“以后叫我小赵就行了”几个工友争相介绍着自己，说完便盯着517，期待着他能像刚才一样打起招呼。517冲着他们微笑。“欸，他笑了。”、“真行啊，机器人！”、“以后来我的工位上帮我也装几个呗？”……517被一片言语包围着，他低下头继续着手中的活，他有了第一个感觉，他对自己有点骄傲。

二

王总的办公室，王总把裹着皮鞋的脚翘在了电脑旁。“那些工人与机器人一比可就差远了。”李经理看着工厂的名单和他们的工资条。王总没有说话。屋子里响着烟卷燃烧的声音。“我看这批机器人不错，我们不然多进点。”王总突然说到，递给了李经理一张传单。“我们没钱了，资金……” “没钱不是理由，没钱就要凑，从其他的预算里节省，机器人的效率这么高，这是未来，懂不懂？”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一个经理连这点破事都处理不好吗？”李经理把传单和人名单放进里西装里“嗯”小声嘀咕一句便走出了办公室。

三

517已经进厂一个月了，它无时无刻地不是拆卸，便是组装和粘贴，他的耳朵里除了机器碰撞的声音外也只剩下了午休时几个工友的聊天打趣声了。他有时还能参与其中，却在说话时又总觉得组装钟表的速度不够快，觉得自己对不上他们给自己的赞誉，每次说到一半时便心不在焉，后来也便只做个旁听者了。他把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

一天傍晚，小张，老曹，小伟，小赵都被叫进了办公室。517探着脖子，看见办公室的玻璃门后面有几个黑影在晃动，似乎是站着又似乎是半跪着，他想听听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却只有工厂中机器运转的轰鸣声。517继续着手中的拆卸与安装，却有些心不在焉。渐渐地，517的眼前有些模糊，手上的零件忽远忽近，又似乎要从手上滑落下来，在机器的轰鸣声中，517陷入了一片黑暗。

“机器人当然要充电了，这你都不知道吗？”517睁开了眼，一张堆满了肉的脸渐渐在眼前清晰，是王总。雕饰着花纹的金色吊灯把办公室似乎充斥着热气。张经理倚着门框抬着头。“这点事你都办不好，你要是把我这机器人用坏了，你也得走人！”，王总说话时嘴里还叼着烟头“走干活去！”。张经理没有说话，走出了房间。517跟了上去，工厂里虽然机器还在嘶吼里面的人却没有几个。“小张呢？”517问道。经理没说话。“老曹呢？”“他们被淘汰了，他们太懒了。”“淘汰后去哪了呢？”“他们爱去哪就去哪”，张经理有些不耐烦“什么街头要饭，反正他们可有苦受了。”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被淘汰？”“他们没你效率高，也没你勤快”张经理看了517一眼“你把他们淘汰了，日后会有更多像你一样的人工智能……””那小伟呢？小赵呢？”517的有些着急。“他们也一样。”张经理回应道。 “他们不应该被淘汰，那他们不就没有工资没有生计了吗？你们为什么要把他们淘汰？”517有些心慌。“你怎么听不懂呢？”张经理很不耐烦“他们没你效率高，就应该走人去过苦日子，是你淘汰了他们。”517没有说话。“你的高效把他们淘汰了，你赢了，这是你的荣誉，这点道理都不懂啊？”张经理又说到。517有些不敢相信是自己淘汰了他们，517不敢相信是自己曾引以为荣的“高效”竟让工友们过上了苦日子。“我是什么”，517脑中不时有着这样的声音。“我是一个会让人被淘汰而受苦机器吗？” 517没有说出来，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了履带上的零件继续组装起来。

四

不知道已经进入工厂多少天了。517重复着每一天的工作，安装拆卸粘贴。新买的机器人早就在履带上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工作，虽说在身上都有着镶着金边的数字烙印，但在517眼里他们还都一个样，工厂里的工人已经剩不了几个了。

“求你了我不要这样，我还能干，我家还有生病的小孩要我养活……”大门口处又是一片吵闹，517经历这样的事已经够多了，可每次听来却都觉得内心有些刺痛，517真的是一个让人淘汰受苦的机器吗？517不忍抬头，不敢停下手中的活，只听得“砰”的一声，工厂的大门砸下，吵闹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机器的轰鸣声。517有时也会想想大门外的世界是不是也是这样，可他从来不知道该从何想起。

他低下头，看到手中的零件，脑海中零件组装的流程就已经循环了很多遍了。但它这次没有安装。他停下了。他看到了剔透的表盘，印着一副面孔，那是一张消瘦的脸颊。尖尖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看上去都那么匀称。面颊是银灰色的金属制成的，不过上面却挂着履带上乌黑机油，没有了光泽。眼睛是蓝色的，发着光，如同一个蔚蓝的水球一般。他注视着自己的面孔，他陷入了那蔚蓝的水球中，沉降着、滋润着。517不是机器，不是工厂中没日没夜工作的机器，更不是让人淘汰的机器，不是让人受苦的机器。517是生命，517不该是机器，机器被禁锢，机器让人受苦……

五

517抬起头，他第一次看到工厂的窗外有一只鲜红的野花。他看见那直挺挺的花柄。他看见那鲜红色的花瓣，他看见那纤细的花丝，他想要用冰冷的手去碰它，他想要将脸贴在花瓣儿上，深深地嗅着，他知道花是生命，花是美丽的。他想要那朵花，他想迈开脚步却又看见了那紧紧关闭的大门。他早已无法离开那昼夜不停的生产线。

“你能帮我把那朵花儿采来吗？”517像一个小孩儿一般恳求着前来收垃圾的大叔。“你个机器人要花儿干什么？”大叔拎着黑色的袋子，上下打量着。“我想要，你能把他采给我吗？”他又说着。大叔上下打量着他，从头到脚。“你帮帮我吧，我真的想要。”517又说道。

“帮可以”，大叔拍了拍挺着大肚子“你知道，人类社会是充满着交换…”“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517抢着说道。“那就好，你把你的零件给我。像转轴，你的手，这些都是很值钱的，你把它们给我。我就给你采花。”517没有犹豫。拆掉了自己的手臂，给了大叔。

不出一会儿，大叔便拎着一朵花儿走了进来。“喏，给你。”大叔将花扔在了履带上。517连忙拾起。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瓣儿低垂着，似乎没有了光泽。“不，她死了。你把他弄死。”517着急地说着。“不把他揪下来，我怎么给你呀？一揪下来，他不就死吗？”大叔端详着机器人的手臂。“就你还算人工智能呢？脑子里的螺丝不好使吧？”“它死了，它死了…”517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用仅剩的一只手将他抱在怀中。这不在是生命了，不再是517想要的生命了。他蔚蓝的双眼中闪烁着悲伤与自责。

六

517被拆解成了零件。丢弃在了野外的草地上。王总，张经理都不会在让一只胳膊的517投入生产了，他们等517耗完了最后的电，便将他拆解丢了出去。他的脸旁是杂草。还有一朵野花。他应该在感受着花朵的细腻，深嗅着花的气息。他深信那是芳香的，他享受着生命的鲜活。是野花的生命，也是他自己的。
他有了最后一次感觉，是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