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

（一）阳光

生了锈的铁门被缓缓拉开，咯吱咯吱的。

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柔。

男子走出门，回头招了招手，脸上咧出了一丝微笑。没走几步，碰到一个迎面而来的行人。男子赶忙拦住他：“您好，请问今天是几号？

今天2022年6月21日。

50年前，男子曾犯下重罪，被正式判处有期徒刑50年。那时，他17岁。

那时的他还是那么天真，对世界充满了向往。可是如今，一切似乎都变了。

“这个人耳朵里塞的是什么东西？”他很疑惑。

他常常跟我说起，如今的人们耳朵里总是戴着些什么。而50年前，只有特工才会带那种东西。

街上他以后，我们就率先奔向了市中心。路旁的电子广告牌，大规模的商业街，两侧的绿化植被……他被震住了。

“一切就好像梦一样。”

曾经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还能看到他的家。可如今的他，哪还有家啊？

“所以”，他恍然间想起，“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接我？”

（二）家

男子出生在一个中产阶级的家庭。那时的中产阶级，在他家所在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门户了。他的父亲在上大学时结识了非洲裔的母亲，并育有三个孩子，他是最大的那一个。受到父母的影响，他从小就很自强，希望能用自己的能力闯一闯而不只是靠着爸妈。

可惜他的同学们却不这么想。他考了高分，被同学指责提前拿到了答案；他写了范文，被同学们暗自讨论是因为老师想讨好他的爸妈；他申请进入了市里一所很好的中学，却一样收到了死亡威胁。他也想过反抗，每次当他用最真挚的口吻说的同学们无话可说时，总有几个小混混站出来骂他是个黑不黑白不白的杂种。为了不给自己的爸妈惹更大的麻烦，每次到这里他就忍住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爸妈是做什么的，只是朦朦胧胧的知道在为政府工作，每次在双休日总能给自己带来很多零食和玩具。

但那时还是男孩的他，虽然忍得了自己受欺负，却绝对看不得自己的家人受到侮辱。

有一次，妹妹回家以后向自己的哥哥哭诉在学校受到的侮辱。听到那些曾经被用在自己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词语，已经提前上了一年大学的，获得年度优秀学生代表的他终于爆发了。

他看到了客厅里摆在桌子上的两把霰弹枪。他记得父亲说过周末要带他们去打猎。昨天晚上，父亲提前清理完枪，却忘了收。

“这枪既然是用来打猎的，那肯定威力不会特别大。既然威力不大，不如去那伙侮辱人的人家里打他们几枪，给他们个下马威。”男孩暗自想道。他也看电影，但每次出现血腥镜头的时候，母亲都会立马告诉他，那些像血的东西都是颜料，演员们的神情都是演的。男孩很快就理解了母亲的意思。只不过母亲疏忽了一点——这些都是假的。真的会怎么样呢？在男孩眼里，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男孩不知道的是，父亲为了打猎的效果，特意托政府的关系拿到了这军用的霰弹枪。更不知道的是，在现实世界里，一把枪能杀人。

最后，全身不止地发抖的男孩被送进了拘留所等待审判。

后面的故事就不必再说了。据说他的父母还用自己的政治前途换取了男孩的减刑。成没成功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自那以后他的父母似乎就突然消失了。原本他们的管家还在跟男孩保持联络，也一些社会人士、心理专家会来看望男孩。可过了几年，一切渐渐都消失了。

男孩入狱那年，他的两个妹妹一个八岁，另一个刚刚一岁零七个月。

（三）安顿

“我是市政府下属救助站的工作人员。监狱那边查了查你的资料上报给了我们，说你出狱后大概率难以生存，就派我来安顿你了。”

“喔，这样。”

显然，男子还不太满意于“难以生存”这样的字眼竟是用来形容自己的。

“那你要带我去哪呢？”

“去我们的一座楼，专门用来安顿你们这种人的。对了，你有什么需求吗？合理的话，我尽量满足。”

“……有张床就行。”

一个坐了50年牢的人出狱后，唯一敢说的要求竟然只是要张床。

难以想象，这50年他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