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光,森白与不见底的黑相接,生硬的边角。年纪不大的两个影子,一对红肿而平静的眼。
太多了。a不知道为什么。该说是成绩吗?数学、英语、物理。那些名字,那些科目,那些让人不敢直视的数字,虽沉重却也不足以让人无法忍受。那是什么呢?太多了。a知道自己走在崖边紧绷的钢丝上,稍一偏…或者不必偏,深渊自会伸手攫取。
她好像已经不记得了,X有些恍惚。几分钟前伏在他肩上,泪水打湿了衣服的女孩不是a,或者身边的这个不是她。至少不能全是吧,她们和a没有一点相似的迹象。她紧盯着前方,嘴角牵出一丝笑。但那里只有一段阶梯、一堵墙。手里抓着眼镜,X知道,a什么也看不到。可她就是笑了,又伸出手指梦呓似的问:“你看到了吗?”现在X开始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含着泪又失去眼镜的近视了。“那是我垃圾一样的未来啊。”a揭示了谜底。
a知道这回把X吓坏了,于是正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知道,因为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嘛。”“没关系,我不会死的。还要留着命来喜欢你。”她这样对愣住的X讲,似乎在寻求着安慰的不是她。“也有很多别的事要活着做。”X补充。
如果我是我,a想,是该有许多不依托于他的事情需要做。a是a,a该为这件事骄傲,如果X听到一定会这样说。然而许多痛苦的根源正在于a只是a,a不是乐观风趣的X,也不是受大家喜爱的Y,a只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写字母。
大多数时候,当它到来时,a来不及找到X去捉弄。绿莹莹的光线下试了半天也哭不湿早已洗到透光的校服T恤,她有些不耐烦了。走出门去,杨树沙沙地抖它的叶子,抬头能看到澄澈的蓝天和碧绿的树叶。a闻到夏天的气味,她想起牛奶雪糕。这世界多美好,a想,但好像跟我关系不大。再也见不到X和Y了,她想,真是挺遗憾的,那也没办法了。她从未这样绝望过。
似乎总在笑着的、聪明又机灵的Y是a最好的朋友。但a并不向Y提起它。好像不提起它便不存在,a就还是普普通通的小写字母a,至少不是什么怪人。
它,以及它带来的凌晨的无声尖叫、肆意横流的泪水、淋漓的鲜血和交错的伤,只是a的秘密。即使是X的觉察也不过是失误罢了。
那么X和Y会怎样呢,在离去之后。X那时正准备着他的考试,因此蒙混过关并不难。只要a撒谎说自己拿不到手机,他自然会到考试后才听闻这个消息。Y就没办法了,毕竟生死太难瞒。“可以说我在为a感到悲伤,因为无心学习只能打游戏。”问起时Y曾这样回答。算了吧。a觉得自己是太烂的人,再影响两个朋友的未来可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会哭吗?总在笑着的他和她,a的光亮,一定也会哭吧。a不禁决定再活一阵子。到高考后吗,还是直到他们结束一切学业?太复杂了,a想不明白。
此后它好像走了。但它带来的恐惧从未走远。恐惧是既定的恐惧,是此后每个冬天必定到来的恐惧,是炎炎夏日里仍会投下的森森阴影。既定的阴影里,对a来讲,X和Y是她少数能够改变、能够掌控、或许能够求援的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