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伪善的,但我又是真诚的
我的伪善曾经被一个叫CZ的女生指出来过,那是上大学时。一次我们从宿舍楼出来去教学楼上来,走着走着她忽然说“李韧儿这人可真够虚伪的。”这句话把我镇住了。当时我大概嘻嘻哈哈了几句搪塞过去,我实在不善于与人斗嘴(和斗任何别的什么)。但这句话也把我心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当时我在一个自己非常厌恶的大学里,没有办法退学重考,没有办法不上大学直接工作,我每天痛不欲生,凑合着活在学校生活的边缘。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因此我做了各种各样的小坏事,我也没有特别去对谁说过假话、假装过善良啊。我怎么就这么被说了呢?我感到莫名其妙。但另一方面,我感到自己的某些隐藏被人戳穿了。
我的确很多时候不知该怎么回答别人。不想合群时也不会直接拒绝。讨厌某个事物时也不会直接说讨厌。那是因为我失去了拒绝的功能。似乎潜意识里我觉得我这种人是没有资格说“我不……”这个句式的。对。没有资格。自从我休学一年后再考上厌恶的大学、厌恶的专业,我再也没有敞怀大笑、也没有急着去跟人辩论什么、抢着和别人说出什么。我多了些“心计”,遇事总是往后躲着。漫长的大学四年里,我唯有一次两次在班里举办的小型写诗比赛中脱颖而出、以及在学校晚间的讲座中鼓起勇气举手分享,再没什么参与的事情了。我,自动地往后缩着。可惜我背后是墙。
说说另外一个方面。我一直自以为是真诚的。当然,我讨厌油腻和虚荣,看不上那样的价值观,我也从不趋炎附势或者什么,但我把自己藏起来不能对外,这是现在回想起来显然的了。我那种有话不直说的样子,很让人讨厌,以为我在藏着什么掖着什么吧。
我在藏着什么掖着什么?不过是年少的意气被挫,我好想躲在哪里藏在哪里。但我没地方躲也没地方藏。每天硬着头皮去上学。说起来,我是个可怜的弱小者。不过如此。虽然今天的我不是这样了,因此才可以回过头大大方方去安慰当时的自己,但是那个包袱也许从来没有被完全卸下过。我带着这种伪善的面具,后来又挨过了很多年。
以至于,后来我发现自己的真诚有时很拙劣。
捉襟见肘。
别人朋友和熟人之间的聊天都那么自然。我却总是端着。我不会不端着说话了。一个可怜虫。说完、点击发送,还会自认为说得比较得体。其实别人大概进入江湖以来就不会这么说话的。别人该怎么看我呢?
在这里,我承认了自己的伪善。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觉得CZ说得多么离谱过。因为那一次敏感到她的直截了当,后来我一直挺喜欢她。以至于她带着家眷从美国回来,我还特地去见他们。我每年都会在群里祝她生日快乐。能够从人群中识别出我的伪善的人可不很多,能够直击要害让我在瞬间恨不能钻进地缝的人更是像《皇帝的新衣》里的小孩一样少见。我感谢她。
但是,她那天说完,我也并没有因此改变什么。
我那个年龄,首先感到的是被羞辱、不知道如何见人。我根本想不到要去改变什么。
还有,我哪儿有能力改变!人的改变是需要能力的。
从小我便很羡慕那些一直被人表扬的人,我为此付出过很多东西,做过很多努力。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家长向我灌输的思想,让我经常以受人赞赏为目的去做事(再进一步可能可以称为奴性)。我常顶着不属于自己的荣誉,套着虚假的伪装,却常常沉浸于旁人的夸奖,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自己,活在他人构建的梦中,在不经意间被刺破的泡沫中窥出一点自己的真实。当亲眼看到自己后,我会急躁、惶恐痛恨,但却常在转瞬间遗忘掉那些透出的亮光。
……
为了获得这些表面的鼓励,我在同学中伪装出自己虚拟的品格,在佐以一些不是很大的缺点供同学接近。由此,我可以快速和很多同学交上朋友,但我却无法交到真正的知心朋友,也无法让他们走进我内心。
……
我已经快分不清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