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的初稿

上了年头的红色木柜子随着“吱呀”声被打开。

小女孩的头发打着绺，毛糙糙的，红色的半身裙早已洗的退了色。她抬起头，娇小的脸庞不同于其他孩子的红润，让人看着脏兮兮的，带着穷人怎么洗也洗不下去的污迹。不过她的眼睛很好看，很清澈，像瓦尔登的湖水。她的瞳孔是蓝色的，瓦蓝瓦蓝的。

她放下手中的故事书，穿着白袜子的脚顺着地毯的绒毛慢慢向里收去，然后坐成一团。

“拿着它，小哑巴”，爷爷坐在白色的小木椅上，把白色的信封递给小女孩。

“今天，最后一晚，我们喝蔬菜汤好吗？我的山茶花小姑娘？” 爷爷笑着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慢吞吞的往屋外走。

小女孩一下子站起来，没穿鞋就往外跑。她蹲在厨房的大菜篮子前，一样一样的翻，一样一样的找。胡萝卜、菠菜、番茄……爷爷站在门外看着她忙碌，呵呵的笑。

她的动作很熟练，摘菜，洗菜，开火，做水，直到小小的身子端着大大的红色锅子到客厅里去。蔬菜汤很热，白色的烟雾在爷爷和小女孩之间慢慢的向上飘。

“晚上10点，会有军官敲我们的门，这时候你就要准备出发了·。”

“不要。” 卡米莉亚在心里喊。

“拿着白色的信封，去广场，那里会挂着白色的山茶花旗帜。”

“不要！” 卡米莉亚在心里喊。

“过了边境，找到白区的3号房子，那是你的住所。佩里姨妈会常去看你的。”

“不要！” 卡米莉亚在心里喊！

“不要！不要！我只要爷爷！我只要和爷爷待在一起！”

小卡米莉亚很着急，但她说不出来！

她想和爷爷说，生命券是爷爷的功勋，生命券是爷爷的活路。

可是爷爷说，生命券是上帝的善良和救赎。他老了，可是她还很小。

可是她不该被救赎的。她早该死的。

她是贫民窟里逃出来的小女孩，她是全家的出气筒，因为拳打脚踢她都不说话。

她是哑巴。

她又被打了，她再也不想忍受浑身的淤青和难听的下流污秽。她在一个众人酣睡的宁静夜晚逃了出来，一直向北走，两天两夜没有人愿意给她吃饭，人们像赶一条流浪狗一样，大骂着叫她滚出去。她只好再继续走，再继续往前走，走到这条富人街，她就晕倒在了佩里姨妈的精品店。

其实，佩里姨妈不是她的姨妈，爷爷也只是当天去精品店买东西的最后一位顾客。

爷爷是个受人尊敬的学者，他会写报道，写故事，也会拿着放大镜研究那些看不懂的文字。 他一个人住在很大大的房子里，至少在小卡米莉亚看来要比她之前那个家大得多，好看得多。

爷爷问她从哪儿来，她摇摇头不说话。

佩里姨妈和爷爷说，她是走到这里晕过去的流浪哑巴。

于是爷爷带她回了家，给她做了蔬菜汤，之后就管她叫小哑巴。爷爷曾经写过一本书，书里讲的是一个叫卡米莉亚的小姑娘，因为善良可爱，被坏人杀害后就变成了盛开的山茶花。

爷爷说，她和卡米莉亚一样天真可爱，所以给她起名叫卡米莉亚。

她以为，可以永远永远和爷爷一起喝蔬菜汤。

直到枪管，和蔬菜汤一样，冒出了白色的烟气。

他们的国家被凶残的侵略者赶到最西方的角落。由于新开辟的领地有限，国家依据做出贡献及累计价值的衡量，有限发出生命券，持生命券和钥匙者即可度过边境，在新领地继续生活。未获得生命券者，将会连同整个城市一起化作废墟。

最后一晚。小卡米莉知道，迎接这宁静最后一晚的黎明将会是什么。

是浓烈的灰烟，是比她还要高的火苗，是世界上对小卡米莉亚最好的爷爷的永别。

“瑟尔曼家-卡米莉亚小姐，现在是您的出发时间。请您立刻带好您的信封上最左边的那辆卡车。”

砰、砰、砰 的敲门声。

小卡米莉亚从地毯上爬起来，背上了爷爷年轻时的背包。

“晚安，我的山茶花小姑娘。” 爷爷笑着向他挥手。

黄色的光穿过手指的缝隙，映射在小卡米莉亚的脸上。

如果之后我再也见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她指了指爷爷，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

她拿起了地上的故事书，抱在怀里。

悄悄的关上了门。

她没有哭，这是她和爷爷的约定。

黑色的卡车冒着黑烟，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小卡米莉亚左晃晃，右晃晃，缩在卡车的一角。

她看见打着橘黄色的灯光。她看见人流向一处涌动。

她看见高耸的栅栏，她看见满地的尸体与鲜血，她看见随意扔在地上的枪。

她看见，飘在上空的白色山茶花旗帜。

“这边，30号街区这里排队等待。”

“确定你们手里的信封都是货真价实的，不然”

鸣烈的枪声响起，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

小女孩排在队伍的后面，抱着故事书。她听着枪响不时发出，似乎队伍每前进几步，就会有身子重重倒在地上的声音。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个蒙着白色山茶花头巾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

“上帝，哦我的天呢，真的是她，你看她手里…… 我的宝贝？是你吗！”

她发了疯的摇着小女孩的肩膀。

“我的宝贝，我们居然又再次相见了！你不知道你出走的那天，我们，我们是多么的悲痛。我和你爸爸，找了，找了好几天，你最后去哪儿了呀？ 哦，我都要忘了，你不能说话。让你受苦了，这些年，都是妈妈的错。”

她第一次感受到母亲抚摸她的脸庞。

“妈妈这次要请你帮个忙，” 她看了看女孩手里拿着的白色信封，“这是你的弟弟，他刚刚满月，他真的不该遭受这样的苦。妈妈可以把弟弟安放在你的住处吗？” 女人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

小卡米莉亚不知道该怎么办，善良的她被突如其来的久违的母爱紧紧包裹。但他没忘记爷爷和她说的话，她只能一个人过去。

于是她点点头，又要摇摇头。她比出“1”的手势。

【原因空缺】

“小姐，请出示您的生命券。”

她着急的比划，妈妈你快走啊，你快把弟弟放下回来接我呀！

“小姐，我再重复一次，请出示您的生命券，不要耽误后面的时间。”

她看着妈妈站在原地。她想冲她大声喊，妈妈你快去呀！可是母亲站在那里不动，抱着弟弟回头看她。

“这位小姐，最后一次，如果您没有生命券，我们就要开枪了。”

她急的上跳下跳，她指向站在对面的母亲。

“女士…”

“抱歉，我要先回去休息了。”

她看着母亲远远地离开，枪响立于耳畔。

一

二

三

鲜血迸溅在了她母亲的白色头巾上。

写到最后才发现，我的妈呀，这啥呀？心力交瘁，它姑且只能先有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半截了。先交作业，先交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