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菊酒化繁蝶-不愚

餐厅卷帘门放下的声音再次哗啦响起。
如果这是在古时候,不说春秋战国了,就算到了魏晋,也是打更的时辰。好在如今都市已无这般吵闹,也容得我脑中翻云覆海遨游天际——陶渊明究竟哪里好呢?闲情逸致?写上;不求宦达?写上?傲骨临风?写上!
眼见着我的《满庭芳·论潜》已然完成了上阙,文中写尽了对于陶渊明傲骨的赏识和他安居乐业阖家团圆的小家幸福——待我放下纸笔,躺回久别的床上,脑中依旧回味着——

 

车马归田,高城天外,不近烟火人间。

轻酌菊酒,聊似隐中仙。

哪容官腔滥调,将惆怅、且罕心安。

衙门事,不消求我,铜臭化云翩。

……
良久,我睁开了眼,却不是熟悉的吸顶灯与天花板……四周山峦迭起,云遮半日,丛林参天,多侧柏白桦而有数苍松点缀。风过,桦树叶沙沙击打着彼此,落下的叶片,衬印了远处升起的炊烟。再听,虽没有火柴噼里啪啦的焦去,却闻声鸡笑,与木栅栏里的群羊和弦。
“嗟!彼之何人?”虽说炊烟即人烟,但是身后突然传来的这声懒洋洋的问斥还是让我梦醒大半。我回头去,身后站着一个杠着锄头,手带几根禾苗的农民模样的人扬着手,腰间还别着一个葫芦。我刚要开口,却听得背后又冒出一个虚无空灵的声音:“余乃北冥周也,汝乃潜焉?”十步外桦树群中孤立的槐树下,斜靠着一个戴着斗笠、身着布衣的赤脚男子,最终叼着的草让他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依旧中气十足。
“余素不出庐,岂有外人知我名焉?”那个农民模样的人谨慎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打探对方的来头——而我,则早已有了心中的答案:这是陶渊明与庄周之间的隔空对话~但是,但是……
“东周庄氏周,出游从容,历遍天下,不屑纷扰,自觉无趣,上九天之乘鲲鹏,扶摇天际,度年似时,好不快哉!”
“然而庄子之学,素蒙纷议。自谓放爱自然,实则无为心懒,终碌身患,迷离神散;诡辩鲦鱼,难驳楚公,人离也弃,龟甲不如。如此狼藉,岂有快哉之理?余梗田期二十年,日耘禾谷,夜仰观星;凡不求出仕旺达,只有欲合家团圆;临参森以蔽日,取浊酒以流年;听鸡鸣以农作,闻犬静以入眠。其真知天命者也!”
“汝之言之于我,乃足尘之于迷盖。余观天下沧海,遍数生灵形骸,超脱形体之役,归墟心之魔铠。凡夫俗子,仅当流风蝶翅;帝皇将相,不过残油灯脂。世之万物,不历则不立,不避则不离。怯世而避,终止于农事家妻;借世而立,方享于万象宙宇。孰与高下,可问白丁!”
——窗外传来卷帘门拉起的声音,我回到了那张熟悉的桌子上,面对着已经于我而言陌生的《论潜》……我大笔一挥,将后半段补了上来:

 

不甘、堂下燕,雨沾绒盏,尚再修橼。

子长断儿息,尤既椿萱。

自古名流雅士,曾有故、未历凶艰?

初遭谴,畏居荒僻,岂不“一生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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