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薄荷,事情会变得更好吗?”
听它讲自己的经历,旁边的那粒土这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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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说它住在阳台一个没种花的塑料花盆里,光照不进来,风吹不进来,窗帘上的灰倒全落得进来。每天早上负责吸收变质牛奶、混着口水味的橙汁、白开水与水碱——总之就是那人杯子里剩下的任何饮料。总之它只是一粒土。
“幸亏那时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有多无聊,直到……”
湿润的触感,一点剩薄荷水被倒进花盆,流过它。
吻它,一秒钟地球不转动——
在阴暗、潮湿、拥挤里,在一粒土住的花盆里。淡绿色的清凉浸泡它,拥挤的小小缝隙里吹过原野来的风— —从初春所有事物都重新融化的时候,一直赶到现在才赶来。久违的凉爽和薄荷香气,即便它从未见过薄荷。
“呆住了脉搏跟瞳孔再没放松”,它说这一句最像那时候的它。
一生中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想要一株薄荷。
但怎么会有一株薄荷,那人怎么会种薄荷。
真的会有。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它向旁边的土继续讲。
天光乍现,然后被一粒种子挡住了,种子挤进这一小盆阴暗潮湿里。不知道这粒种子是不是薄荷,但它感觉到不容置疑的直觉,这就是薄荷。只因为它觉得自己的人生是用来培育一株薄荷的,而不是别的。
对它而言培育一株薄荷是莫大的喜悦,于是它跳舞。囿于毫厘之间它不停地跳舞,上下翻动着去感受种子不断变化的形状,它们一片土壤之间有某种力量在安静但迅速的生长。它从不停下跳舞,它推搡着周围的土与它一同跳舞,要让这死气沉沉的花盆里活过来,拥挤的空间松动起来,给薄荷留出长大的空间。它贴着种子轻柔地跳舞,带着它日以夜继的期盼跳舞……有理由相信它是世界上最慷慨的一粒土,它小小棕色身体里的每一滴营养,它都愿意送给它的薄荷。
这个新生的小小力量拨开头顶的几粒土,脱离种皮的包裹第一次感受阳光。每天都像美梦,它不停畅想,不停织自己的梦,美梦之真实以至于现在都还对那株薄荷意难平着。
“那明明就是世界上最新最柔软的小薄荷。”
小芽细小绒毛蹭蹭它,心里发痒,便更开心得跳舞。好喜欢好喜欢它的小芽,它的小薄荷,好想好想它快快长大。
“它长得飞快,但不是薄荷。” ,即使过来很久,这样的结局也太难接受了,它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叹出去,接着讲它的故事。
那是一棵樱桃树。
不认识樱桃树,它却知道这一定不是薄荷。世界真的在一点一点分崩离析,说不上悲伤困惑哪个更多,它不愿意再想了,没法再想了,再想也没用。有一团不会下雨的阴云在它胸口沉积,天气越来越差——肺要固住了。
很遗憾,但时间不会照顾一粒土,樱桃树也不能为它停止生长。
“树越长越大了,小小的花盆再容不下了”
它就稀里糊涂的被挂在根上一起带走。它和树被带到院子里去。
“第一次到院子里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这里有风,这次是真的风。”
它隐匿于一片陌生土壤里,唯一熟悉的就是这棵樱桃树。这里很大,但还跟花盆里一样拥挤。风吹着樱桃树长大和衰老,它不再跳舞了。但它看见有其它土在跳,对于那些土它既羡慕又惋惜。有时候它甚至想劝劝它们,而真的开口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它怎么忍心剥夺它们的梦、剥夺它们跳舞的能力,怎么忍心剥夺那哪怕短暂的惊天动地。
“后来呢,树去哪了?”身旁一直听它讲它的故事的那粒土问。
“后来树死了,唯一熟悉的也没了”
一段沉默突然袭击了两粒土……
“我还没见过薄荷,兴许薄荷也是树吗。”
它向身旁的这粒土提问,但这粒土没回答。
因为这粒土真的碰巧见过薄荷。矮小又不起眼的一株,与人们能想象到最普通的植物也无两样,浅色的纹路将叶片割成许多个弧面,皱巴巴的。
另外,薄荷的根和世界上所有的根一样,没有淡绿色、没有清凉,不知道作为土它是否能接受这点,毕竟只有根真正长在花盆里。
很显然这是一粒善良的土,不想破坏它这位朋友对薄荷的最后一点念想,但听了一整个故事又着实觉得不该蒙骗它。
于是它问它:“如果真的是薄荷,事情会变得更好吗?”
好像也不会了。
救命……行间距怎么会这么大?
(新的三个词:薄荷 跳舞 不会更好的
即使不是樱桃而是薄荷,它也不会再跳舞了吧
读完总有点小伤感
拟人化以后能看懂了!加上对话以后似乎更像个童话了 和二稿比起来各有各的韵味 真好啊真好
个精不太能接受这种加黑字的效果,好像耳提面命。
而且,既然加黑突出,说明误会的过程在这粒土的心里是有意义的。仅仅最后朋友一句话,就能让它内心颠倒过来吗……?
“好像也不会了” 不知出自谁之口?
我希望看到这粒土自己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