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楼前一共有10株银杏树,在东西方向上排出整齐的直线。它们长势各异,由于我初识它们仅仅是4年之前,无从得知它们的年龄,面对悬殊的体型差异只能假借被教学楼遮挡的阳光来解释了。从西侧开始数,第3株树肉眼可见的瘦小,我尝试拥抱它,它的干竟然不足以占据我的整个怀抱;而第二株简直繁茂得不像株我印象中的银杏树,10月份还没有让它的叶换上金色,但枝条已经被淡橙色的硕果压弯,弯的近乎垂直直向地面变成某种名贵的葡萄藤,但即便如此它最低的果实对于我也是可望而不可即。
2. 银杏们的树皮都大同小异,布满了纵向的纹路和沟壑,每一处狭长的突起都由一层层薄薄的木质堆叠而成,摸起来不像木头,而是一大块表层松散的土块。我凑近,让它充满我的视野,我好像在乘着直升机俯瞰黄土高原,棕褐色的黄土被切割成一块块均匀的黄土塬,是一条大河流过把它们切成这样的吗?
3. 树们还年轻,我猜测最多多不过半个世纪,与各地名胜动辄千岁的古树相比它们仍是少年,叶片还那么翠绿,想必光合作用还在如火如荼,阳光的能量在沿着树干流淌。如果吃掉它的果子,能量大概就也能流进我体内了。
4. 它们大概不是在这里出生的,从苗圃里移植到校园里,脚边套上格栅,树们应该能感觉到环绕根系的泥土变成了砖块。
5. 银杏树为每年秋天的银杏节提供金色的颜料,还可以作为果树长在校园里,在合适的时间采摘下的白果或许可以成为食堂里一道充满争议的新菜。
6. 银杏树可以用枝条碰到东楼三层的玻璃窗,不过里面的小东西不会发光,大部分时间一动不动的,倒是会产生一些二氧化碳,树觉得这东西没什么威胁,枝条伸进去甚至可以尝到甜头。
7. 我想银杏们是不太喜欢东楼的,不透明的砖瓦挡住了它们的阳光,害得它们的枝条四处碰壁。如果没有了窗外的树,在E30X教室上课的孩子就要直面阳光的侵扰了,银杏树被美化成了人类的“朋友”,但它们不在乎。“人之蜜糖,我之砒霜”嘛,到了秋天它们随心所欲地把果实往地上丢,好像根本不知道种子不可能在水泥路面上发芽似的,丢着丢着终于把满树金色的叶片也丢尽了,准备冬眠的虫豸为它们欢呼雀跃,银杏依旧不在乎。
8. 我似乎能在城市里的任何一个角落看到一棵我认识的树,却不能确定它确是那株树。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我想时间维度上的银杏树也不能。即使我把它们从土里连根拔起,像古代兵士挥舞长枪一样扛在肩上,也不能留它们停滞不前。我希望与它在一处到处跑的树能遇见我,我能捉住它,拔起它的时空相遇,挥舞一会再作别。
9. 银杏树的沉稳。客观来说这10棵树的重量与高度不是我等能够撼动的,它们的根在黑暗中紧固泥土,它们在狂风骤雨中岿然不动,它们对洪水与骄阳均安之若素,又能在微风吹过时颤动最细微的新叶,这何尝不是一种王者风范。如果只可远观,我可以忽视它腐烂的果实散发出的恶臭。
10. 一个普通家庭的十兄弟,十分幸运地避开了生活中的大变故,生活平凡热闹而且快乐,各自不同。
11. 它不再是银杏树,在我眼里它是一座城,不是稳稳扎根在地上的城而是飘在漆黑太空中的城(或许称作一艘船更恰当)。树根部喷出火焰,树干中空,内侧建满了矮矮的小房子,人流像蚁穴中的蚂蚁一般在楼宇间隙川流不息;一根根枝条都是道路网,硕果累累的农业区,工业区则隐蔽在绿叶之下,一切井井有条,这个时代的我们熟悉而望尘莫及。
12. 获得了一手的尘土,由于多次尝试跳起来玩它的枝条而变得气喘吁吁。
作者阐述:我一直感觉这树是有点玩世不恭的怪大叔形象,下笔的时候被我自己的感情传染了变成什么都不在乎的乐子人
已评论:仲冬,Undómiel,千语
想象力很丰富,11有科幻内味了。好奇10你是怎么联想到的。
第2点写得可以加入到地理教材了哈哈哈哈哈哈
“每一处狭长的突起都由一层层薄薄的木质堆叠而成”这样具体的描述,一下子把我带到了银杏树前,贴着它。于是好玩的想象来了——“是一条大河流过把它们切成这样的吗?”
从挥舞长枪到王者风范,我看到的是作者健康阔大的胸襟,不过11的确又跟前面不一样,有种反乌托邦气质。不知对雾角来说,哪一种形象更是你心目中的那些银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