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怀有伟大梦想的戏剧创作家

戏剧 走 累

一个人想要戏剧,于是她走了。她的世界从此变成了累的。

 

 

锈华的名字原本叫“秀华”。但是这样一个过于朴素和平凡的名字着实不称一个怀有伟大梦想的戏剧创作家。于是她自作主张地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了一个金字旁,既鲜少有人允许“锈”字进入名字,又因此莫名其妙地显得高深。

改名字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离开这个小村子。戏剧的本质是人,有人才有冲突,有冲突才能凸显出人。一个只有不到五十人的小村子里哪里来那么多奇奇怪怪、值得被写进戏剧、容易被观众记住的人呢?除了我踩了你家的麦田、你打翻了我放在田埂上的肥料之外,在这个穷乡僻壤中哪里来那样惊心动魄或感人至深的冲突呢?于是锈华毅然决然地要离开这里,去城市也好,去更大的村子也罢。

说服成日面朝黄土的父母是很难的,不过相对而言,说服爷爷奶奶其实更难。其实父母本来不大管她,毕竟女儿向来是赔钱货。但是难在让父母相信、而后通过父母的传达让村里人相信,自己选择这样一条路不仅不无道理,而且大有可为——以保证不会成为村子里第一个无所事事、让父母丢脸家族蒙羞的女性游民。不过,对于一个怀有伟大梦想的戏剧创作家而言,说服没有见识的父母和更加没有见识的村民岂非小事一桩?

于是锈华走了。她首先来到附近的啊拉嘿村。然后买了大巴车票去到了临近的黄显城。然后一路向南,去了单溪,去了沪北和沪南,去了伍川,去了汶南,去了広硒,去了沙门。然后出国,去了麦亚,去了奥黎,去了梵兰,去了西罗,甚至去了阿赛海。

她都没有写出戏剧——坦承地讲,锈华不是没有写出令她满意的戏剧,而是,她自始至终都还没有动笔写过一个中文汉字:啊拉嘿村太封闭,虽然人多了一些,但也没什么特别;黄显城太无趣,除了满大街的面馆粥铺理发店大卖场之外没什么新鲜的东西,也没什么新鲜的人——放眼望去,一水的苦瓜脸佝偻背;单溪人说话锈华听不懂,于是她没有多待;沪北和沪南的天气太热,哪怕挪一挪窝都要出一身汗,实在不利于写作——不仅不利于写作,简直不利于生存,于是锈华也没有多待。及此,锈华原本决定北上——往凉快一点的地方走,不过去伍川的票早已买好,加上向来不靠谱的天气预报里说接下来一周里伍川不热,锈华便按照原计划去了伍川。到了之后,锈华发现伍川人的生活简直要比村子里的人无聊:上午睡懒觉,中午吃豆花饭,下午去茶楼打牌喝茶,晚上在茶楼吃饭然后接着打牌喝茶,最后睡觉——村里人反倒还比伍川人多一个为了鸡毛蒜皮吵架的日常环节。汶南的饭菜没有盐味,広硒的饭菜甜得发齁,沙门的海鲜吃得锈华想吐——于是在得出“不愧是蛮荒之地”的结论之后,锈华赶快登上了前往麦亚的飞机——那是她第一次坐飞机。

麦亚人都很胖,喜欢吃牛排和炸土豆。锈华生怕自己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就会被这里的神奇牛肉和神奇土豆塑成那样的体态,于是锈华没过几天便离开了;奥黎的袋鼠很离谱,很恐怖,恐怖得离谱,于是锈华几乎落荒而逃;梵兰和西罗地广人稀,客观条件上就不利于戏剧创作;阿赛海的风吹得人头疼,客观上大幅度限制了锈华的思考与发挥。

随行的厚厚的拍纸本上写了一句“To be or not to be.”

从父母那里拿来的钱——据没有见识的父母说,那是他们至今的绝大部分积蓄——只剩下两百块了啊。

锈华突然感到疲惫。

怀有伟大梦想的戏剧创作家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气球,还没被吹出圆滚滚的形状,就被撒开了口,于是不声不响地泄掉了为数不多的气。

锈华觉得,这个气球的比喻是她一路行至此,想到过的最好的、最显得“才华横溢”的点子。

1人评论了“冲突-怀有伟大梦想的戏剧创作家”

  1. 的确,缺乏停顿的时刻。锈华没有真正的坠入困境和两难(想写-写不出来)。课上听到的一串串地名有些唬人,但缺乏一种可以沉淀下来的分量。
    那样的一个情节也许是最终锈华来到了一个清幽之所,她终于决定安心写作。她已经想好了,就写自己这一路的奔走漂泊,这是谁也没有体会过的经历。然而她发现一路的风尘把她的笔尖摸钝了、她灵秀的心很难为虚幻的文字跃动起来……她承认自己是个俗物,眼下,在大雪即将来临的山里,只想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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